作者:白刑
双儿无奈地摇摇头,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公主的嗓子是到时候好了,哪儿是因为烧纸钱的事。”
秦香絮朝她笑笑后,又叹口气说:“大爷诶,我都给你烧了那么多钱了,你就放过我吧,好吗?”
她双手合十,朝房间的各个角落拜,生怕青晓不知道。
“好了,公主,时候不早了,您还是赶紧歇下吧。”双儿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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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定秦香絮彻底睡着后,张禀山偷偷地回到了寮房。
他甫一进门,沈鹤知便伸手抵在唇前,示意他动静小点。
张禀山小心地抬眼去看,见沈玲珑已然睡着,而沈鹤知则轻抚她的头,神情说不出的柔和。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事儿说出来的时候,沈鹤知已起身走到他跟前,轻描淡写地看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说。
张禀山咽了咽口水,嘴唇翕动好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鹤知长眉微蹙,问道:“秦香絮到底做什么了?”
张禀山捏了捏拳头,又深呼好几口气,确定做好心理准备,才闭着眼,视死如归地道:
“给您......烧纸钱了。”
第10章 警告。
病好了以后,秦香絮难得睡了个安稳觉,早上神清气爽地起床,朝双儿道:“你让随风去告诉晴雪,不要再日日给我送药来了,我的病已经好全了。”
知道她生病后,这段时间晴雪就算再忙,也会派人送药到山上来。
“奴婢知道的,公主放心。”双儿替秦香絮梳妆打扮。
或许是经过了昨日的那件事,李凝娆对沈鹤知生出了点畏惧的心,所以今日便没有跪在最中间的蒲团上,老老实实地移到了最右边。
秦香絮耸耸肩膀,认命地跪到最中间。
李凝娆没有作妖,安静之余,秦香絮也觉得少了点热闹,听经听得她犯困,眼睛也不由得渗出些泪花来。
她昏昏欲睡地听完,被双儿扶着站起,准备回去补觉。
但沈鹤知叫住了她:“公主留步。”
秦香絮狐疑地顿住身子,回头看着他。
一旁的李凝娆因好奇沈鹤知要说什么,便没有走,也跟着留在原地。
沈鹤知丝毫不顾旁人在场,直截了当地警告着秦香絮:“不管公主怀揣的是什么心思,但玲珑年纪尚小,不辩人事,臣恐其遭人所欺,平日诸多讲教,看管甚严,但自公主来,玲珑行事便有些乖张,臣望其改过。”
他说着朝秦香絮一拱手,看上去十足恭敬,然而语气却有些强横:“此请公主,不要再蓄意接近臣的女儿。”
秦香絮就知道他嘴里说不出好话,换成别的女儿家,兴许挨了沈鹤知这顿阴阳,就要哭着跑出去了。
可她不,她偏不。
秦香絮上前两步,隔着幕篱看着沈鹤知道:“古往今来,冢嗣之废黜,名士之沉冤,不外乎专制之焰猖然,丞相身居庙堂之高,抬手间生杀无数,自然不晓得被冤枉的苦楚。”
她自嘲地笑一声:“我秦香絮扪心自问,从不曾对玲珑生出过任何不轨的心思,她虽年幼,却异常机敏,心智远超常人,并非丞相口中的不辨是非,反倒是丞相你,成日禁锢一个孩童,此举,当真是慈父所为吗?”
“所以......丞相这一拜,本宫当真是受、不、起。”她刻意地拉长语调。
说完,秦香絮又伸手,将沈鹤知拱起的双手摁下,才朝双儿道:“咱们回去。”
李凝娆看着秦香絮甩袖离去的背影,暗中偷笑,虽然她昨日很是狼狈,但比起如今的秦香絮,沈大人对她还是温和许多的。
经此一事,想必秦香絮与沈鹤知之间定然是水火不容了。
李凝娆抬眼去看沈鹤知,正准备贴心地安慰几句,却见方才还淡然的他,现在却面色苍白,有些失魂落魄的意味。
“沈大人,您.......”她话尚未说全。
沈鹤知便急声问着李成:“你方才听到她说话了吗?”
李成怔愣地道:“听、听见了。”
他又不是聋子,自然能听到公主开口,但主子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
李成知道许久未有人敢这么跟沈鹤知说话,但沈鹤知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
看着不像是生气,倒像是许许多多的情绪掺杂在一起,一时间心神震荡,连身子都快支撑不住。
沈鹤知在他沉思间,踉踉跄跄地朝外头走。
李成担忧地想去扶,但沈鹤知却抬手止住他,有些失神地自语:“不会的,怎么会,不可能......”
李成听得眉头直皱。
主子到底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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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香絮怒气冲冲地回到皇家小院,但等看到院中的某道人影后,就算再有气,也只得暂且收起来,惊讶问道:“晴雪,你怎么会来这,我不是叫随风通知你,不用再送药来吗?”
她说着看随风一眼。
随风连忙道:“
属下说了,真的说了,但是晴雪姐姐今日不是为送药之事而来的。”
“主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进去说。”晴雪提醒道。
秦香絮带着晴雪进屋,待双儿关好门窗,才问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晴雪垂下头,说道:“北地大雨连绵,水涝频发,淹死了不少庄稼,因而便有流民暴动。北地距京城甚远,待郡守将此事上报时,流民已然成势,占据了不少郡县。”
秦香絮皱眉:“此事父皇自然会管,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晴雪抬眸,小心地觑她一眼,才说:“若只是普通的流民草寇自然没什么要紧,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你说。”秦香絮道。
晴雪深呼吸一口气:“据说那些流民生性悍烈,杀人不眨眼,且......右手手臂上方,还刻着团花纹。”
听到‘团花纹’三个字,秦香絮再也不能保持镇定了,她倏地一下站直身子,两只手抵在桌面,迫切地追问着晴雪:“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双儿神情复杂地叹口气。
晴雪:“公主,您没有听错,是团花纹。大理寺少卿在追案时,在京城近郊捕获了一个形迹可疑的男子,他自称是北地流民,且手臂上纹着团花纹。奴婢方才所说的事,都是少卿审问他时,他所说出的。”
秦香絮握紧双拳。
团花纹这三个字她已想不清有多少年没提起过了,当年柳相闻虽勘破山匪老巢,但那些山匪狡猾,又熟悉地形,因而拼尽全力护住了他们的头子脱逃。
自那之后许多年,绥青县的山匪像绝迹一般,彻底了无生息,世人都说是柳二公子雄姿英发,逼得山匪头子慌不择路,自行掉下山崖寻死,而他的部众深受打击,也陪着一同殉葬。
这说法若长了翅膀般,飞遍盛乾朝疆域的每一处。
可秦香絮不信。
雄踞绥青县多年,镇压手下无数猛将的山匪头子,怎么可能会是那样的胆小鬼。
“那男子可还关在大理寺?”秦香絮焦急问道。
“按理该是在的,”晴雪说。
双儿有点担忧地道:“公主,皇后娘娘不准您插手这件事,所以大理寺您定然不能去的。”
“不,我要去。”秦香絮目光坚定。
她必须要弄懂丢失的记忆到底是什么,也要搞清楚,父皇母后那么拼命地要瞒着她的事,又是什么。
双儿见劝不住她,只好向随风抛出个求救的眼神。
随风思忖阵,赶忙道:“公主,您回大理寺来路奔波,定然会来不及听经的,您不是说,不想皇家失去威信吗,所以,在安华寺的这段时日,您就安心待在山上,不要管这些事了。”
提到晨经的事儿,秦香絮的确犹豫一阵,但她很快就开怀笑道:“但是我有办法。”
第11章 她不是。
沈鹤知自听到秦香絮的声音后,便有些无所适从。
当年他亲手给贺央敛尸收棺,纵然大火烧得贺央面目全非,他也敢肯定那具焦糊的尸体是贺央的,因为沈府上下,没有哪个敢穿女主人的衣服。
所以他不会弄错。
绝对不会。
央央她——
想到这儿,沈鹤知面上痛苦神色更甚,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比谁都清楚央央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可是,他也比谁都希望央央能活着回来。
但,可能吗?
早年间他疯狂地找寻央央的下落,近乎偏执地认为她没有死,贪婪地祈求上天,让央央回到他身边。
可属下带给他的回复又是什么呢。
他们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
‘主子,夫人已经死了,请您节哀。’
沈鹤知用力地合上眼眸,指节捏到发白。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他怀抱被折磨过无数次的希冀,祈盼央央归来。
“主子,我把张秉成带来了。”李成在这个时候敲门,小声说着。
沈鹤知睁开眼,勉强恢复了些往日的镇定,说:“进来吧。”
张秉成走进屋内,朝沈鹤知行完礼,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主子。”
沈鹤知走到他身边,失去平日的风度,有些用力地捏住他的肩膀,焦急说道:“我问你,你在监视公主的这段时间里,可有见过她幕篱下的真貌?”
张禀山的肩膀被他捏得生疼,但却不敢吱声,只老老实实道:“不曾,公主只在每日睡觉时,才会摘下幕篱。”
而那个时候,他会让其他暗卫换他守在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