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刑
直至走出房门,到外头吸了口冷气,李凝艳才觉着她人算是重新活过来。
小玉边搀着她,边劝解道:“殿下只是喝了酒神志不清,所以才会不小心打您的,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那是不小心?你是瞎了吗?!”李凝艳狠狠地剜一眼小玉。
小玉立马抬手抽起自己的耳光,连声回道:“奴婢错了,奴婢说错了,还请皇妃饶恕。”
她一下又一下地打,直打到两颊泛红,肿胀起来,李凝艳才想起来叫她停。
“去吩咐人准备马车,我要回一趟国公府。”
“是,奴婢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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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凝艳自从出嫁,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几乎少有回来的时候。
苏明秀骤然见到她,还没来得及高兴,瞅见她脸颊一点红痕,就紧张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凝艳方才还能强撑着镇定,这会儿见到苏明秀,委屈跟心酸就一齐涌了上来,拉着她的手就哭诉道:“娘,表哥打我!”
苏明秀心疼地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看了好一阵儿,才说:“哎哟,苦了你了。”
“可不是吗。”李凝艳说着眼泪就下来。
苏明秀忙掏出绣帕,正要与她擦,李启源就从外头迈步进来。
他一屁股坐到最上头的主座,什么话都未说,只沉着张老脸,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哭哭啼啼的李凝艳。
苏明秀受不了他这做派,出声道:“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也不关心关心!”
“她哪里需得着我关心,”李启源冷哼声,不光不关心李凝艳,反而斥责道:“哭哭哭!成日就知道哭,你除了哭还会什么?!”
李凝艳被他响亮的嗓音惊到,眼泪硬生生止住,抽抽噎噎的,愣是不敢再发出一声哭泣来了。
苏明秀本就心疼女儿,见李凝艳这样,心更是跟刀割似的,忍不住开口:“你成日就想着你那高官厚禄,半点心肝都没有,凝艳在外头受了苦楚,哭个两句三句,有什么要紧?”
“你倒是有本事怪罪起我来了?”李启源指着她说:“你满头的珠翠,还有身上的绫罗绮缎,哪个不是我给的?!”
他把脸转向李凝娆,声调拔高,很是不满道:“这么多年,不光没给殿下生个一男半女,还没给家里带来半点益处,她不中用是实情,还不许我说了?”
苏明秀做当家主母久了,受多了别人的阿谀奉迎,哪里经得住李启源这么毫无遮掩的一通训,再加上他还说了她疼爱的女儿。
那颗慈母心就升上来,竟难得呛声反击回去:“你那妹妹有用,不还是陷害皇后不成,反倒是把自个儿搭进去了,你惦念她,就是不知她这会儿在未央宫拘着,会不会想起你这个冷眼旁观的好兄长!”
“你!”李启源脸色一青。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怎么,实话只能你说,倒不许我说了?”苏明秀用他使出的话剑语戈回敬。
李启源沉声吸了口气,紧握双拳,强行将怒火按下去,不与苏明秀计较,只以凶戾的目光虚望着远方,开口道:“咱们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
李凝娆打了个哭嗝。
李启源循声看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你替我给殿下带句口信。”
李凝娆走至他跟前,俯身,待听清话中内容,心神一凛:“父亲,这......”
李启源冷笑声:“与其坐观而养旤益深,不如奋力一搏!人无貌相,水无斗量,从前布衣草莽,都可位至通侯,更何况是殿下呢!”
李凝艳以手用力地捂着嘴,以防惊叫出声。
她的心因着父亲的一句话,剧烈猛跳,快要跃出她的胸膛。
可她也清楚,这心跳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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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掉宋城,令狐率进太医院几乎没什么难的,一切都照着秦香絮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
令狐率在外有着医圣的名头,在内又治好了姚文心的顽疾,姚文心用着他,很是放心。
所以,秦香絮没有身孕这事儿,暂且瞒了下来。
她在长春宫生活与往日没什么不同,只除了有些东西,她作为“孕妇”得忌口。
秦香絮对此没什么不满,心焦也是因为别的——母后常日把她看在长春宫,她出不去,就没法跟沈鹤知商讨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好在,母后终于读懂了她的心不在焉,特许她可以每旬见沈鹤知一回。
秦香絮得着机会,就从皇宫里出来,直奔沈府而去,只是到了府门外的时候,老远就听着里头有人怒骂,声音是怎么听怎么熟悉。
她暗道不好,进去一看,果然见秦飞鸿对着沈鹤知怒目而视,那横眉愣眼的模样,似是下一瞬就要冲上去打人。
秦香絮看得心惊肉跳,忙站至沈鹤知身前,张开双臂,跟老母鸡护崽儿似的,然后回头问道:“你跟皇兄之间怎么了?”
沈鹤知轻拉住她衣袖,垂着眼睫,开口说:“他骂我。”
他话音刚落,李成就及时地比出四根手指,朝着秦香絮发誓道:“我们家主子可是没顶嘴,任由殿下骂了!连半句反驳的话都不曾说呢!”
秦飞鸿拿手指着沈鹤知,恨不得把那张白玉似的脸打得青紫,愤怒道:“你当然没法反驳了!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他说着喘口粗气,见妹妹护犊子的模样,又是气又是着急道:“你居然还护着他,你真是没救了!”
苍天有眼,秦香絮真不是要护着沈鹤知,只是秦飞鸿要动手的征兆,实在是太明显了。
她不想他青天白日地打人。
到时候事情传出去,谏臣不知要怎么口诛笔伐他。
秦飞鸿还在滔滔不绝地骂着沈鹤知。
沈鹤知刚刚还是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转眼的工夫,已经沦落到狗彘不如,丧尽天良的地步了。
秦香絮跟沈鹤知结盟,为的就是秦飞鸿,她是奔着二人和睦共处去的,可沈鹤知胡乱一通下来,他跟秦飞鸿的关系反倒是更差。
她毫不怀疑,若哥哥的眼神能化作刀,这会儿沈鹤知早就尸骨无存。
这场面实在不是秦香絮乐意见的,她得想法子改善两人的关系。
可她如今有孕在身,已是秦飞鸿眼中的事实,她与沈鹤知暗通款曲,也无可辩驳。
她要如何改善哥哥对沈鹤知的看法呢?
秦香絮脑子转得都快冒烟儿了,她想来想去,总算想出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她咬了咬牙,破罐子破摔道:“哥哥!你不要怪他了!都......都是我强迫他的!”
此言一出,像是摁着了秦飞鸿身上某个机关,他满脸的怒容如潮水般褪去,换上呆滞,紧接着是迷茫,最后是惊恐。
他脸色顿时煞白无比,唇瓣也发着颤,不愿相信道:“妹妹,你......你在说些什么啊?”
秦香絮别开身子,不愿对上他的视线,悔恨道:“哥哥,你不要骂他了,这一切......”
她用力地闭上眼,一副往事不堪首的模样,“都是我的错!”
秦飞鸿捂着胸膛,大受打击地倒
退好几步,他望着秦香絮,喊了声造孽,才继续道:“你,你糊涂啊!你怎么能做出此等事?!”
秦香絮谎都出口,再装矜持也迟了,干脆心一横,“就......就是太中意他了,一时情难自禁。”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犹如蚊吟,头也低垂着,活像个鹌鹑。
秦飞鸿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他把视线移到沈鹤知身上,想要从他嘴里再问句准话。
可等他凝眸见着对方的神态,忍不住大声道:“你还高兴上了?!”
第80章 也许......是因为……
秦飞鸿就搞不懂了。
被女子强迫是什么很风光的事吗,沈鹤知至于这副表情?
其实沈鹤知倒也没有很高兴,他只是看着秦香絮挡在他身前的背影,小弧度地勾了勾唇而已。
但秦飞鸿如今看他不顺眼,自然是不管他做什么,都觉得大错特错了。
虽然妹妹说是她强迫在先,但秦飞鸿心里还是不愿相信,仍认为是沈鹤知的问题。
他既听话又可爱的妹妹怎么可能犯错呢?
真犯错,也只能是有男狐狸精引诱!
秦飞鸿觉得他一下想通事情的关键,原灰暗的眼睛也重新亮起,瞪着沈鹤知就道:“说来说去,不都是怪你吗,要不是你勾......蓄意接近我妹妹,我妹妹哪里会做出这种事!”
他犹豫阵,还是没用太粗鄙的措辞。
秦香絮叹口气。
她方才那样说,就是为了让哥哥把过错都归咎到她身上,好让他跟沈鹤知关系不至于剑拔弩张。
可哥哥的脑子是如何长的,秦香絮真是不清楚了,她都说她做了强迫的人的混账事儿,怎么他还在怪罪沈鹤知?
难道是她语气不够认真?
秦香絮想她都做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就对着秦飞鸿道:“哥哥,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她从没对秦飞鸿说过责备的话,不知装得像不像,怕被瞧出破绽,就转身看向沈鹤知,朝他使了个眼色。
秦香絮示意他开口为自己辩驳两句。
她都为他说了多少话了,他没理由再袖手旁观下去。
秦香絮分不清沈鹤知是读懂她的眼神,还是没读懂。
说没读懂,他确实有所动作,说读懂,他做的事却不是她想要的。
沈鹤知走到她身边,轻缓地扶着她,说道:“别气坏身子。”
他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
虽不是什么过分亲密的动作,但秦香絮还是感到不适应,想要躲开。
沈鹤知稍稍加大点力气,放在她肩上的手收紧,然后小小的“嗯?”了一声。
秦香絮躲避的动作停住,她想起他们俩要在外人面前装恩爱的协议。
她摁捺住逃跑的念头,摆出最常用的假笑,应声说:“啊......是呢,我如今不该生气,你不提醒,我都要忘了。”
沈鹤知看了眼天,问道:“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不冷?”
秦香絮方才只顾着挽回局面,哪儿有空注意到冷,现在他说,才开口道:“好像......是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