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里春
合着前几日搬柜子床榻的,就是为了今日这一出。
荷回颇有些无奈,“您的架子床在库里呢,您去那儿睡去吧。”
赶堂堂天子睡库房,真可谓是大逆不道,荷回等着他生气,却不料皇帝只是淡淡笑了下,说:“皇后好狠的心。”
真是冤家,他这样说,反倒叫荷回没法再接话,只能将烛台搁在桌上,自己上榻。
身后是淋漓的水声,那是皇帝在梳洗。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脚步声传来,荷回的心也跟着跳动起来。
然而意想之中的拥抱却并没有发生,男人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吹灭了她身侧的烛火,转身去了梢间。
他睡在了罗汉榻上。
等屋里彻底安静下来,荷回翻身,眼睛望着黑暗中皇帝的方向,眼神忽明忽暗。
接下来的几日,皇帝都是白日回宫,晚上到外头来,同荷回两个人默契地分床而睡,互相不打扰,看得王植等人干着急。
明明是天下最尊贵的夫妻,瞧着感情也好,分明没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怎么还能这么客气。
心里这么想着,但瞧皇帝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王植也只能叹气。
这夜皇帝回来得晚,荷回在睡梦中听见开门声响,不禁迷迷糊糊起身,朝皇帝道:“已经三更天了,皇爷怎么还过来?”
皇帝走到她床榻边摸了摸她的脸,道:“朕要出征了。”
荷回忽然一愣,满身的困意瞬间散个七七八八,一双眼睛睁得溜圆。
“怎么这么突然,安王还有那些反贼不是早被抓住了么。”
皇帝道:“嗯,他们是解决了,所以朕才能腾出手来解决北戎。”
北戎确实一直是大周的心腹大患,从太祖时期便一直骚扰边境,到如今还不消停,着实叫人头疼。
“从先皇在世时,朕便立志要彻底解决掉北戎,叫我朝百姓能够高枕无忧,不必再为此事成日担惊受怕,荷回,这是名垂千古的大事,你该为朕高兴。”
只是因为此事,他们的大婚终究要往后推迟了。
荷回听着他的话,不知在想什么,半晌,终于开口:“何时去?”
“就这几日的功夫。”
皇帝捧起她的脸,眸光闪动,“荷回,朕怕是要食言,不能陪你过生辰了。”
荷回咬唇,并不看他,赌气道:“谁稀罕。”
说完,又忍不住抬眼去看他,见皇帝正在灯下幽幽注视着自己,不禁心神一动。
“荷回,朕的卿卿。”皇帝呼吸浮在她鼻息之间,无声叹息。
荷回心乱如麻,还没来得及去接受两人之间突如其来的分别,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同皇帝搂抱做一团,被他压在榻上,亲得难舍难分。
听着熟悉的黏腻声在耳畔响起,荷回哑着嗓子道:“我还没彻底原谅您呢。”
皇帝唔一声,含着她下唇轻咬,“朕知道。”
“可你喜欢,朕想让你高兴。”
荷回想反驳,她哪里喜欢,可身体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或许是身体太过渴望眼前这个男人,又或许是对即将到来的分别感到难过,荷回这回没有推开他,在他褪下她的衣衫时,只是别过脸去,倚在鸳鸯枕上不吭声。
对于她的默许,皇帝自然察觉到了,心中高兴,动作之中,自然也带了几丝缱绻,他并不急着发动,而是将那双带着茧子的手在她身上轻轻划过,发出极轻但诱人的沙沙声响。
他极仔细,她身上每一寸肌肤都不放过。
荷回胸口不住起伏,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一块地图,正被君王细细丈量、占有。
两人的身影落在雪白的墙壁上,显现出难以言喻的姿态。
荷回起身要去吹灭烛火,被皇帝按住肩膀。
“别吹,你好好看看朕。”
荷回咬唇,眼角水光潋滟。
这人真是......明明是他想看她,却被他倒打一耙。
皇帝俯身亲了亲她的唇角,随即起身,一点点褪去身上的衣衫,等他的身体毫无遮蔽地出现在荷回眼前,荷回忍不住抿了抿唇。
饱满的胸肌,精瘦的腰身,以及一双强有力的长腿......
这个男人正处在他最好的年华。
足够强大,又不失岁月磨砺带来的稳重,明明他这样正经,眼神里没有丝毫旖旎之意,却瞧得她心跳不止,口干舌燥,像是一壶酒,诱着她品尝。
明明已经有过那么多次,可这却是她头一次这般在榻上观察皇帝的身体。
一个男人的身体。
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呼吸也跟着烛光一起跳动了起来。
瞧见皇帝眼中的揶揄,荷回如梦初醒。
她好像......被他色/诱了?
不能吧,堂堂皇帝,怎会使这招来对付人?
正如此作想,两条腿已然被他握在手心里,抬起分开。
她朝他望过去。
“好不好?”他问。
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能问这种问题。
她将手臂挂在他肩头,轻轻嗯了一声。
或许是久未亲近,最开始,她的身体有些滞涩,他只能停下来哄她放松。
到后来顺畅之后,皇帝方才敞开了动作。
荷回睁着一双眼,在无尽的摇晃中,与眼前的男人对视,听他唤自己的名字。
她忽然问:“......皇爷,您的字是什么?”
皇帝的名天下皆知,她并不陌生——煦。
李煦。
只是为了规矩,她从来没有唤过。
听她问这个,皇帝停下动作,在她心口写了两个字。
随之。
随之,随之......天下之事,心随往之。
她闭上眼,起身将他抱紧。
“随之,你早些回来,我等你。”
皇帝闻言,呼吸一滞,将她整个人抱坐在怀中,加快了动作。
-
皇帝出京那一日,是个艳阳天,满城百姓夹道相送,送阵的鼓声震耳欲聋。
荷回前晚太累,没有去送,等她醒来时,亲征的队伍已经出了朝阳门。
王植这回并没跟随在皇帝身边,而是被留在京城里。
“主子叫奴婢好生照看您,娘娘。”王植道:“主子他总是放不下您。”
荷回没吭声,只是叫人把那些御医开的药煎起来,一碗一碗地喝下去。
王植大喜,而荷回却只是盯着那些药想,若是她好好吃药,或许皇帝便能早一日归来。
一开始还没什么,然而时间长了,荷回总觉得浑身不舒坦,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奇怪,明明之前皇帝不在身边时,她也从不会如此,也不知如今是怎么了。
多半是他给她下了药。
她开始给皇帝写信,然而却从不曾寄出去过,怕皇帝在战场上瞧见影响心情。
她不寄,皇帝的信件却如雪花般飞到她的床头。
“荷回卿卿见信如晤,朕如今身居在外,不能陪伴
左右,卿卿按时饭否?天气转热,一应膳食必得清淡,切不可贪凉贪甜,以免伤及脾胃。今日大军行至红岩山下,见花开正好,思及卿卿久居深宫,不曾见过,特折一枝,聊表相思。随之启。”
“荷回妆阁。上回所赠之花可还欢喜,今日所赠乃沙棘,最是耐旱,花朵簌簌,如繁星点点,赠与卿卿解闷。想你我异地,相隔千里,甚思汝,卿卿可亦思朕耶?”
......
一封接着一封,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那个用来装信的匣子便被塞得满满当当。
荷回每每读他信件,都忍不住脸颊发烫。
皇帝往日里在她跟前那样沉稳一个人,没成想写起信来却这样啰嗦。
荷回将皇帝送她的那些花都放在一起,时常拿出来瞧,有时候一瞧就是半日。
她根本没意识到,此时的她像极了话本子上的那些春闺怨妇,日日盼着丈夫回家。
然而在第十三封信之后,她便再不曾收到皇帝的来信。
她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叫来王植,他面色瞧着不大好,只是说一切都好,然而荷回却知道他在撒谎。
“大伴,我想听实话。”
王植犹豫半晌,终于还是道:“娘娘,您听了别着急,还不一定呢。”
荷回的心止不住地往下落,她笑了笑,说:“嗯,我不急。”
王植这才道:“前线传来消息,说皇爷领着亲军去与北戎可汗决战,遇见了沙尘暴,至今还没有消息。”
荷回心头咯噔一声,如同五雷轰顶。
“娘娘,这事儿连太后都不知道,宁王不在,您如今是咱们大周的主心骨啊,可千万要撑住。”
王植劝她,“只是断了消息,什么事儿都不一定呢,娘娘千万别多想。”
荷回站在那里,觉得这初夏的风分外的冰凉,像极了当初与皇帝在船上初见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