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里春
他不说还好,一说荷回更是无地自容,越发将自己缩紧,却被皇帝抬起下巴。
“荷回。”
荷回不敢看他。
皇帝注视着她的眼眸,声音轻柔认真。
“这很正常,你无需为此感到羞耻。”
荷回闻言,愣愣掀起眼帘看他,眸光微闪。
心头似乎被某种东西震了一下,微微发颤。
从来未曾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从小,她便被教导三从四德、男女大防,更羞于面对自己的身体,后来,太后为了叫她知人事派张司籍来教她看春宫图,她也只是教导她要学过之后,往后在床榻间好好服侍宁王,让他舒坦高兴,至于她,却要节制自己的欲|望,无论身体出现何种反应,都不能沉溺其中。
女人的身体若是太容易产生反应,便被视作淫|荡。
可是如今有个人明明白白告诉她,那是极
寻常的一件事,她不应该将它看做耻辱。
她应该接受,甚至于——
享受它。
荷回的目光落在皇帝脸上,久久不曾移开。
皇帝被她这样清水一样的目光注视着,喉结微动,捧着她的脸,缓缓凑近。
这回,她没有推开他,亦没有开口叫他离去,只是就那样凝望着他,脸上的神色,迷茫中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
两人的呼吸喷洒在双方脸颊上,越来越热。
就在彼此的唇即将碰上之际,外头忽然响起一声低低的咳嗽。
荷回瞬间惊醒,从皇帝怀中出去。
“何事?”温香软玉忽然消失,皇帝抿了抿唇角,微微侧脸开口。
是王植的声音,“主子,有急报。”
皇帝静默片刻,说:“知道了。”
转头朝荷回道:“一会儿起来用点晚膳,别饿着肚子。”
说罢,又看了她一眼,这才抬脚离去。
荷回听着他脚步声远去,缓缓转过头,却只瞧见他半点残影,须臾,厚重的帘子落下,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她好像,忘记了给他行礼送行。
这在宫中,乃是大不敬之罪。
可是如今,却好像无人在意。
她是因为害羞忘记,而他呢?
是跟她一样不记得了,还是压根不在乎?
他那样事无巨细的一个人,如何也不可能是前者。
他不介意她的失礼,愿意包容她的过失,无论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
他甚至,愿意给她在那种地方上药,天子的手,是用来提朱笔、握御刀、安邦定国的,如今却去为她做那种事。
事实上,从知道他有些喜欢自己之后,她便已经几次三番在他面前做出越矩之举。
她同他生气、拒绝他、在他面前不再自称‘民女’......可他从头到尾都未曾表示过不满,反而总是带着一股宠溺的眼神看她,好似她只是个未长大的孩子般。
她不怎么喜欢‘宠’这个字眼,可她却能实实在在感受到,皇帝在有意无意将自己渗透到她的身体和精魂之中,用自己的方式宠爱她。
强势却并不急切,步步为营却又不叫人觉得压抑,大多数时候,都是以她的意念为先。
其实,以他的身份,想要将她纳了,不过一句话的事儿,而他却因她的排斥和犹豫,一直在推迟这一进程。
荷回想到这些,一颗心有些发胀,酸涩中带着些许甜蜜。
若她不是早被暗地里指给李元净,又或者,他不是李元净的父亲,那该有多好。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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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朱最终还是从王太医那里寻来了避孕汤,只不过等荷回终于喝上之时,离她和皇帝做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两日。
她不知这时喝下去还有没有效果,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好在在她服药的第二日,她便来了月事,在看到亵裤上那摊发红的血迹时,她心中一颗大石头终于放下。
荷回因为要‘养伤’,因此在之后的几日里,都留在帐子里未曾出去,其实,是她自己因为经历了那事,还未曾想好要如何面对旁人,因此便借故躲在帐子里。
等她终于从帐中走出来时,这才发现不对劲。
庆嫔不见了。
虽然人人都说她是因生了病,才不得已回宫,但私底下都在传,是她不知怎么得罪了皇帝,这才被厌弃,叫人提前被送回宫去。
有人甚至说,在庆嫔离去的前一|夜,皇帝曾去过她帐中,随即便听到庆嫔的哭求声,待皇帝一走,庆嫔便彻底没了声响,翌日便被送回京师。
荷回听那些宫女叽叽喳喳的说话,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日害自己的,是庆嫔。
可她为何要害她?难不成,是她已经知晓了自己同皇帝那见不得人的关系?
一想到这个可能,荷回便再次紧张起来,深怕有人同庆嫔一般发现了什么。
索性观察了好几日,也不曾察觉到可疑之人,提起的心又被稍稍放下。
皇帝事忙,那日之后,不曾再来找她,两人偶然遇见,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几句客套话,除此之外再无交流,仿佛当真只是有些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而只有荷回自己知道,在与皇帝表演彼此生分之时,那日他在自己胸口留下的齿痕还在隐隐作痛。
她太过紧张,以至于不曾注意到李元净望向自己和皇帝的眼神,与平常有些不一样。
“净儿。”安王拍上李元净的肩膀,“瞧什么呢。”
“皇叔。”李元净身子一僵,瞧见是安王,这才回过神来,松了口气,“没什么,只是闲着无聊,随便看看罢了。”
他撒谎的技术着实有些拙劣,安王看着不免笑了,却也没拆穿他。
“明日圣驾就要回銮,你不好好到处跑着玩儿去,倒在这里混日子,这围场还有什么好看的。”
李元净勉强笑了笑,没吭声。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若是往年,他根本闲不住,非要每日到外头去看看,打街走马,玩儿个尽兴才成,毕竟他出宫的机会着实不多。
可他这几日却并不想出去,总是神色恹恹的。
追其缘由,不过是庆嫔出事后,姚司司总是用尽各种办法逼着他去打听庆嫔被提前送回宫的缘由。
他知道她们两人关系好,可庆嫔一眼就能看出是得罪了父皇才有如此下场,他一个小辈,去打听这些做什么,没得叫父皇知道,惹他厌烦。
原本他就因为没处理好几件朝政,而招致来了父皇的不满。
上个月有言官在朝堂上再次提出立太子一事,父皇罕见地不曾像从前那般说等明年开春再定,而是直接将提出此事的言官晾在了那里,奏章
留中不发。
一时间,朝堂上一片哗然,都在猜父皇此举究竟是何意?毕竟大臣的奏章
不管同意与否,都要批复下发回来,而留中不发,其中的意味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此事下了朝,掀起的风波也不小,甚至有人传言,父皇瞧他不堪大用,已经不打算立他当太子。
这话虽然只是少数,且并没有多少人信,却还是在他心里扎下了深深的烙印。
父皇他当真要弃了他吗?
不可能,他是父皇唯一的儿子,除了他,他还能立谁?
如此这般安慰自己,可内心深处依旧惴惴不安。
正心神不宁间,姚司司还一个劲儿撺掇他去打听庆嫔的消息,触父皇的眉头,他自然心生不满。
他总感觉,姚司司不再像从前那般善解人意,身上好似藏着什么目的似的。
想散散心,一转眼却碰见皇帝和沈荷回在说话。
虽然周围还有不少人,且他们两人不过彼此寒暄几句,说完便没再搭腔,非但如此,彼此更是连给对方一个眼神都无,瞧起来关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可不知怎么的,他心里就是觉得奇怪。
这正常吗?
答案是正常的,他们瞧起来,就是寻常长辈同晚辈的关系,每一句话一个眼神,都天衣无缝,叫人无可指摘。
可李元净眼前偏偏就开始浮现出那一日,他的父皇将沈荷回带回来的场景。
两人同乘一骑,彼此挨得那样近,皇帝的手甚至都落在了沈荷回的腰间,而她恍若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半点排斥的意思都没有。
虽然知道
事出有因,但如今想起来,他们当时也着实太过亲密。
而如今,他们又太过陌生。
好似那日的那一幕,只是他的错觉,从未发生过似的。
沈荷回他了解,一直是那般谨慎守礼的模样,如此做派不稀奇。
他的父亲,当今圣上,面对他曾经救过的姑娘,寒暄过后,竟连一个眼神都没落到她身上过。
这太正常,反而透出几丝诡异来。
有时候,对有些人来说,越是表面忽视,心中便是越在意。
然而,这终究只不过是他脑海中一瞬间的错觉罢了。
他是这些日子烦心事太多,才会这般胆大包天,竟下意识将自己的父亲同祖母要他娶的姑娘联系起来,觉得他们私下有何不可告人的关系。
李元净抬手,轻轻锤了锤自己的脑门,对安王道:“明日就该启程,侄儿哪里还能乱跑。”
安王颔首,“说的是。”
转头却又看了看那边,道:“沈姑娘同之前比,好似有些变了样?”
“如何变了?”他最近对沈荷回好似比往日留意许多,他有些怀疑是他身上属于男人的劣根性开始显现,她越是不在意他,他便越想将目光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