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飞飞
那半截耷拉的衣领被他失手撕破了。
万俟望将衣领一抛,反手就去抽腰间长刀,却只摸到孟长盈柔软温热的手指。
细白手指慢慢嵌进他宽大的蜜色手掌中,严丝合缝地贴着。
“你……”
话还没说完,孟长盈就仰头亲了下他的下巴,柔润又酥麻的触感,带着淡淡的清苦药气,一碰即分。
亲完,她皱皱眉,嘟哝了句:“好扎。”
万俟望满是杀气的心一下就空了,软绵绵地充盈蓬松,什么都忘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急忙道:“这几日路上没空打理,一会我就全刮干净。”
孟长盈点点头,又靠回他怀里,脸蛋歪在他的颈窝:“别闹了,安静坐一会。”
“……知道了。”
这样的话,这样的人,他怎么能拒绝呢?
万俟望扶上孟长盈后腰,另一只手松松压在她后颈,好叫她坐得更不费力。
小道士又看得啧啧啧,慈道和尚只一味慈眉善目地笑。
林筠手撑着头,似乎正在苦思。慈道和尚开口问道:“林施主在苦恼什么?”
“我……”林筠踌躇了下,一张脸面嫩得像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我在想方才道长说的话,敢问大师,可否为我解惑?”
慈道和尚还没开口,万俟望先嗤笑一声,虽说他与林筠没有往来,但褚巍身边的人,他都看不顺眼。
“他们胡诌几句,你倒还当真了?瞧你这细胳膊细腿,莫不是还奢望坐上天子之位?”
“我……”
林筠想反驳,可又顾及着孟长盈,他自然看得出此人与孟长盈关系匪浅,总不好跟骂林阔一样把人骂成孙子。
见林筠脸色涨红,却没说出话来,万俟望又冷哼一声,眼尾瞟向褚巍:“褚将军,你也信佛道之说?”
褚巍才吃过两碗面,放下碗筷,闻言只舒朗一笑。
“你难道不曾听闻我祖父褚太师之名,一手神机妙算的卜筮之术闻名天下,祖父与慈道大师乃是至交。”
万俟望张口欲驳,怀里的孟长盈动了动,万俟望
口中的话就噎回去了。褚太师褚华延是孟长盈的祖父,孟长盈的卜筮术正是师从褚太师。
慈道和尚乍然听闻褚华延之名,那双年老却依旧清澈的眼睛里,波澜忽起。
他幽幽一叹:“华延执念太深,劝不得改不得,可惜了。”
褚巍笑意淡了些,目光从小窗中看出去,看向无边夜色,嗓音悠远:“当年我出生时,祖父为我卜过一卦。若无当年那一卦,我恐怕早就应了死劫,活不到今日了。”
万俟望眼神一动,心头浮起一个猜测,褚巍说的难道是当年国史案的隐情。
他低头去看孟长盈,孟长盈面色并无意外,他再抬目看向慈道和尚,慈道和尚微微笑着回视。
似乎人人都知道褚巍说的是什么,偏他不知道?
“既然真有如此功力,老和尚你为我算一卦,我且看看准不准?”
万俟望跃跃欲试,一张野性硬朗的脸庞,带着与天试比高的蓬勃少年锐气。
慈道和尚哈哈一笑,手捋长眉:“小施主说笑了,佛家弟子皆不可看相卜卦,命途万般皆是因果业力。”
“怎么又推脱起来了?”万俟望不依不饶。
他既不信佛,也不信命,更不信什么因果业力。
小道士见万俟望如此,张口就要驳斥,又被慈道和尚一拂尘打回去。
“小施主莫急,老僧不算卦,但也愿意送诸位有缘人几个字。”
万俟望扯扯嘴角,散漫道:“什么字?”
慈道和尚没应他的话,而是朝孟长盈慈祥一笑:“慧极必伤。”
万俟望面色微微一变,他虽不信,可也不爱听这不吉利的话。
他眸色冷沉,斥道:“你这和尚说话好不中听!”
慈道和尚拂尘一挥,朝万俟望颔首道:“情深不寿。”
更不吉利了。
没待万俟望说话,慈道和尚又转向褚巍。褚巍眉目端静,等他开口。
慈道和尚:“丹心洗雪。”
话出,褚巍微微一笑,受之坦然:“那很好。”
说到这里,慈道和尚却并未停下,拂尘朝林筠与胡狗儿一挥,两人都有讶色。
慈道和尚手把拂尘,含笑道:“求仁得仁,求仁得仁。”
林筠敛眉垂目,嘴角噙起笑,拱手行礼:“多谢大师。”
胡狗儿不语,漆黑如墨的眼瞳颤了颤,移向孟长盈窝在万俟望怀里的身影。
万俟望注意到他的眼神,回首凶气横生地瞪他。胡狗儿又慢慢垂下眼帘,悄无声息地像一株最不起眼的野草,从不奢望艳阳甘露。
观中一时安静,就连孟长盈也望着远方,微微失神,思忖着慈道和尚的话。
只有万俟望,紧抱着怀里的孟长盈,感受她的体温,怒声道:“装模作样,你以为我会信你?”
慈道和尚被他屡次不敬,仍旧不恼,只笑着摇摇头,像是长辈在看初出茅庐、面对风浪还无知无觉的小辈。
“小施主会有信的那一天。”
“呵。”万俟望眼尾冷睨,眸光锋锐如刀,“如你所说,这世上真有神佛,那百姓哭号、山河动荡之时,神佛又在何处?”
慈道和尚还是笑着摇头:“信者有,信者见,不信者又何处去见呢?”
“狡辩!好个牙尖嘴利的和尚!”
万俟望还要再论。孟长盈开口,嗓音淡然,因病带着些沙哑:“祖父将卜筮书传于我,是为了……让我走上这条路吗?”
第99章 余温无情又可恶的坏女人
慈道和尚凝视孟长盈的平静眼眸,脸上的笑收了。
“女施主,慧极必伤,放下我执万般自在。”
放下?
她从未伸手拿起过什么,又何谈放下?
那些久远的血腥的沉重的东西,是与血肉共生的藤蔓,也是支撑这副病躯的力量。或许一抽走,她就什么都不剩了。
夜深,破败观中生着火,火焰跳跃拉扯。
褚巍胡狗儿林筠三人轮流值守,轻伤兵士换班巡逻,与观外万俟望带的兵擦肩而过,互相都当对方是空气。
孟长盈一直窝在万俟望怀里,全身没有一处挨上地面墙壁,就连靴子都去了,薄薄单袜踩在他肌肉虬结的大腿上,火热温度烘烤着人。
万俟望用额头抵上孟长盈的额头,鼻尖擦着鼻尖,来回蹭了下。
“冰凉凉的人,怎么总是发热。”
孟长盈的烧退了大半,但她本就身体虚弱,即便退烧,也必得在床上躺半个月,才能恢复生气。如今不过是半死不活地撑着罢了。
安静室内,只有柴火噼啪声。远远地,胡狗儿轮值,背影萧瑟。
孟长盈问:“这次来,受伤没有?”
万俟望压着她的后颈,爱怜地用鼻息去触碰她的脸蛋嘴唇:“我最听你的话,你叫我不要受伤,自然就全须全尾地来见你。”
“背上的伤呢,可好全了?”
孟长盈声音很淡,倦倦垂着眼,任由万俟望贴着挤着蹭着,他简直活像是憋不住激奋情绪的大狗。
万俟望忍不住,被她这样关心,心脏鼓鼓胀胀,又无比轻盈。他用唇去衔孟长盈垂落的长睫,一下一下地来回去碰她眼尾下的淡色泪痣。
“好了,都好了,你摸摸我……”
他牵着孟长盈的手,环住自己劲瘦腰身。
火光透过万俟望的轮廓,打在孟长盈仰起的面上,明暗光影错落出她侧脸的秀丽轮廓,如一尊薄而透的白玉美人像,在无人深夜生了精魂。
可她仍是疏懒倦怠的,靠着万俟望的肩,后脑被万俟望托起来,仰面却垂目。
人在他怀里,却似有情似无情。
“你怎么不摸呢,盈盈?”
万俟望浅浅地吻她,滚烫鼻息流连而下,去啄她的唇珠,幼鸟似的急迫却又力道轻柔,像是要证明什么。
孟长盈弯弯唇,在他腰间的手慢慢攀上去,轻轻捏了下他青筋崩起的后颈,又滑下去,松松垂在他大腿上。
“我懒得抬手。”
“不用抬手。”
万俟望压紧她的腰,俯身而下时,肩宽背阔将孟长盈完全遮挡住。
这一方天地只剩下无声的昏暗,连火光都只能描摹出万俟望的背影轮廓,雄健如顿首虎豹。
“我有多想你,你知道的,你怎么都不想我呢?”
低沉喑哑的嗓音里,藏着点委屈。穿着绿宝金珠的左耳,一个劲地往孟长盈暖热生香的颈窝里蹭,像是要把金珠也染上她的气味。
孟长盈坐在他怀里,被他蹭得东倒西歪,只好抬手揽住他脖颈。
“不是才见过,国事不忙吗?”
万俟望抬眼,眼底委屈中又夹杂着挥之不去的凶悍侵略感。他在孟长盈垂眸的目光中,一口咬上她的锁骨。
想用力,可耳边听她轻嘶一声,又舍不得了,只用牙齿磨了磨就松开。
可即便如此,那片薄如月牙的锁骨还是红了一大片,瞧着像是被如何粗暴对待似的。
万俟望心头的火更盛,也不知是什么火,总是烧得慌。
“忙!你也忙!忙起来就忘了我,对吧?”
万俟望嗓音沉着,沙哑的质感钻进耳朵里,叫人觉得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