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白牙牙牙
文盛安:“我并无故意针对娘娘的意思。我与娘娘,只是政见不合。”
霍翎:“都到这时候了,文尚书还是不肯与我说句实话吗。”
文盛安:“这就是臣的心里话。”
霍翎放下茶盏,似笑非笑:“你从未与我谈论过政见。而且,我的政见,多是传承自先帝。无论是打压勋贵,还是提拔寒门,文尚书扪心自问,先帝在世时,是否也一直在做这些事情?
“那个时候,先帝身边最大的帮手,正是你。
“你能与先帝君臣相得,轮到了我,就变成政见不合。我与先帝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呢?”
文盛安:“……”
霍翎微微颔首:“文尚书是答不出来,还是羞于说出答案?那哀家要问一问你,你所在意的,到底是政见,还是性别。
“又或者说,在辅政大臣的位置上坐久了,当年那位愿意陪先帝一起打压勋贵、锐意进取的年轻朝臣,已经变得顽固不化。比起改革弊政,更愿意打压异己?”
文盛安:“……”
文盛安突然觉得,以前和太后娘娘那种话不投机、相看两厌的相处方式也挺好的。
如今这般当着他的面开嘲讽,文盛安一时间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不过他终究有几分唾面自干的风采:“难道娘娘只能接受,朝廷只有一道声音吗?”
霍翎道:“满朝文武,自然不可能个个都忠心于我。我容得下各种声音,更容得下反对我的声音,但我,容不下你。”
这般不留情面,直言相告。
面对手下败将,也无需迂回委婉。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在担心什么。
“这些年里,平定内乱、安稳朝堂的人一直是我。你们倚仗我的才能治理天下,又忌惮我有朝一日独断朝纲。
“需要我的时候,你们就暂时遗忘了我是女子,等天子长大,朝廷不需要我了,你们就想把我踢到一边。可这世间之事 ,岂能事事如你们所愿。”
文盛安道:“娘娘能保证……”
霍翎出声打断:“你没有资格,从我口中得到任何保证。而且,我这一生,已经没必要再向你们证明什么。”
她年少之时,想要向父亲证明,她才是那个可以振兴霍家、带领霍家重新走回巅峰的人。
入宫以后,想要向先帝证明,她是那个可以与他比肩、让他放心托付朝政的人。
成为摄政太后,她战战兢兢,夜以继日,连陪自己孩子玩闹的时间都没有,只为让朝臣顺服。
今时今日,她不会再被任何人的期待所裹挟。
她这一生,已经无需证明。
该轮到其他人来向她证明,他们的价值。
“如果你还想保留几分体面,在我将第一道致仕折子驳回去后,记得在三日内继续上第二道致仕折子,与我来一出三辞三让。”
文盛安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心下所忧虑之事,在他有生之年,怕是看不到了。
就算能看到,他已远离朝堂,又年迈衰朽,也做不了什么。
给宋叙留下最后的人脉和势力,让宋叙多看顾着陛下一些,也算是全了他和先帝的情谊。
“娘娘,臣去了。”
“去吧。”
天狩八年十月,文盛安在前两道折子被驳回后,上了第三道致仕折子。
霍太后挽留无果,准其离京,回老家颐养天年。
文党分崩离析。
文盛安长子、三子昔日犯下的一些过错再次被御史翻出来,经过一系列查验与核实,一个被贬祁州,一个被流放黄州,都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
吏部右侍郎、都察院副都御史等多名文党核心官员,也相继被贬出京。
不少人暗自嘀咕,太后娘娘可真是深谙秋后算账的道理啊。
天狩六年三月,兴泰殿遭遇雷火,都察院副都御史上书,请霍太后下罪己诏,并大赦天下。
随后不久,霍太后抓住对手的疏漏,将陈浩言、崔原贬谪出京,却没动这位副都御史。
这位副都御史战战兢兢了好久,都没等到霍太后的打压报复,还以为那件事情算是彻底翻篇了……
结果那一口气刚松完,太后的惩戒就下来了。
有调离京师的人,自然也有从外头调回来的人。
在兴泰殿一事上受到牵连,被贬出京的邱鸿振,终于被调回来了。
离京前,他是兵部右侍郎。
如今,他的官阶看似没有变动,官职却从兵部右侍郎,变成了工部左侍郎。
邱鸿振拜倒在霍翎面前,热泪盈眶,失声哀嚎:“娘娘,娘娘啊,臣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
霍翎用手挡在额前,既觉这一幕伤眼,又难免有些好笑。
“行了行了,别哭了,哭得我头疼。不是都把你调回京了吗,还哭什么。”
邱鸿振哭也不是,嚎也不是,声音卡在嗓子眼。
霍翎摆手。
宫人上前,给邱鸿振递了块温水打湿的帕子,又带邱鸿振去一旁整理仪容。
“娘娘,我可算是见到您了。”
再次站在霍翎面前时,邱鸿振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唯有如此,方能吐露他内心的激动与热切。
霍翎道:“当初那件事,确实是你受了委屈。”
兴泰殿失火那一晚,邱鸿振刚好在宫里当差。
霍翎的人和文盛安的人针对“兴泰殿失火到底是天谴还是人祸”一事来回博弈。
最终霍翎没有下罪己诏为这场天雷引起的火灾担责,但在宫中值守的邱鸿振和内务府总管,没能幸免于难。
邱鸿振眼泪差点儿又下来了:“能得到娘娘这句话,我心里一点儿都不委屈。”
要说这两年,邱鸿振最担心的是什么。
那就是他在太后娘娘心目中的地位啊!
比不过承恩公就算了,谁叫承恩公是娘娘的亲生父亲呢;
比不过无锋就算了,那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交情;
比不过丁景焕就算了,这小子手段邪乎,坑起人来从不手软……
但是,他可是满朝文武里,第一个投靠娘娘的官员啊!
两年不在娘娘面前出现,万一被后来者居上了可怎么办。
要是霍翎听到他的心声,一定得感慨一句:这就是你每个月,都要写一封又长又烂的请安折子送进京的原因吗。
虽然邱鸿振的请安折子又长又烂,但他对太后娘娘的心还是苍天可鉴,而且也是个能担得起事的人,在地方这两年,不能说多出彩,也颇有可圈可点之处。
霍翎勉励了邱鸿振一番,又留邱鸿振在宫里用了顿饭。
邱鸿振离开皇宫,回到府邸,还没来得及坐下喝一口热茶,就听自家夫人说,有不少人递了拜帖过来。
邱鸿振道:“都有哪些人?”
邱夫人一连报了三个名字,都是邱鸿振昔日的同僚或下属。
邱鸿振道:“他们定是听说我回京了,想找我聚聚。”
夫妻两正说着话,门房步履匆匆走了进来。
邱鸿振问:“何事这么慌张?”
门房恭敬道:“老爷,方才有人送来了承恩公的请柬。”
邱鸿振与霍世鸣是多年老交情了。
当初霍家还没发迹时,霍世鸣领着三千兵马驻守在永安县里,邱鸿振是永安县令。
请柬上的内容很简单,大意是:霍世鸣在客云居设宴小聚,正好听说邱鸿振回京了。宴席上的宾客大都是熟人,要是邱鸿振有空的话,不妨一起过来坐坐。
……
“邱大人,这里。”
邱鸿振刚下马车,就看到丁景焕站在酒楼门口朝他招手。
邱鸿振笑着走上前:“丁大人,你怎么在这儿?”
丁景焕重新将两只手抄回袖中,这天儿是越发冷了:“楼上太闷,我下来等你,顺便透个气。”
邱鸿振用手指点了点他,笑骂道:“丁大人这话不实诚。你分明是下楼透个气,正好看到我来了,才顺便招呼了我一声。”
丁景焕也不尴尬,笑了笑道:“既然被邱大人点破,那我就不陪邱大人上楼了。宴席设在三楼,你先上去吧,我再在外头站会儿。”
邱鸿振辞过丁景焕,来到三楼。
三楼远比邱鸿振想象的要热闹。
说是小聚,里头坐满了人,粗粗一数,摆放了差不多三十张桌案,意味着至少有三十位客人受邀而来。
加上客人带来的晚辈或仆从,至少有六十人。
坐在上首的霍世鸣注意到了他,朗声一笑,端着酒杯迎了过来。
一众宾客的视线,随着霍世鸣的走动,一同落到了邱鸿振身上。
“邱兄,你可算到了。”霍世鸣亲热地挽着邱鸿振的胳膊,“来来来,你的座位在前头,今儿正好庆祝你升官之喜。”
邱鸿振还糊涂着呢,就被霍世鸣带到了前头的席位上。
霍泽打了声招呼:“邱叔,好久不见。”
邱鸿振对着霍泽点点头,才问霍世鸣:“霍兄,你办这个宴会的名头是什么?都怪我来得急,没备什么礼。”
霍世鸣道:“哪儿有什么名头,就是大家私底下聚一聚。要说真有什么名头,那就是为了庆祝我们大功告成。”
旁边一个邱鸿振不太认识的官员笑着附和:“是啊,我们大功告成,邱大人也顺利被调回京,还成了工部左侍郎,这样的大喜事,当然得好好聚一聚、庆一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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