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桥西
谢仪舟哑然。
谢长留与王慧卿若是真的在意她的感受,就不会将她扔在江波府十六年不管了,更不会一声不响地将她许配给一个她素未谋面的男人。
江景之坐回去,惬意地摇了摇折扇,道:“我倒是可以吃亏一回,做你的挡箭牌。”
“……”谢仪舟惊吓地后仰了一下,反应罕见地迅速,“不用!”
她避之不及的态度让江景之下不来台,江景之冷下了脸,道:“宋黎杉想做太子妃,死了,在很多人眼里这是你出于嫉妒下的毒手。你想做太子妃理所应当,我都不介意,你拒绝什么?我有毒还是配不上你?”
是这个道理,有江景之做挡箭牌,谢家人也不敢过分强逼她,可是江景之前后矛盾,太奇怪了……
“……我有意中人了!”谢仪舟坚定地继续表演着坚贞不屈,“我和他的感情纯真无暇,不容任何玷污,哪怕是谎言!”
“不容任何玷污……”江景之低声重复着,眸色渐渐加深。
这话他爱听,但不能说服他。
他靠近谢仪舟,低声道:“他很高兴你这么说,也让你放心,他不介意被玷污。”
谢仪舟一时理解不了这句话,呆呆望着他,直到江景之嘴角
一弯,扬起一个若有所指的愉快微笑。
刹那间,谢仪舟福至心灵地懂了江景之话中深意,她头皮一麻,差点原地蹦起!
他知道她口中的意中人是他自己了!
林乔,一定是林乔!
难怪他突然被江景之委以重任!
“饿死鬼不介意,我也不介意。”江景之语气促狭,“我们可不像三小姐,心眼那么小。”
谢仪舟面红耳赤地咬着牙,又羞又恼,若要分开细称,恐怕还是恼怒偏多。
“我——介——意!”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嗯?”江景之好整以暇地瞅着她,从喉腔发出一声不以为意的疑问。
饿死鬼没体会过的志得意满,全到他身上来了!
太讨厌了!
谢仪舟磨着牙道:“殿下听说过借尸还魂吗?”
江景之不解,但潜意识里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眉心一皱,眼中舒心的笑消散无踪。
“殿下不知道,在江波府的乡野人家中,百姓不知道什么失忆症,只知道记忆没了,就是被精怪夺舍了神智,属于借尸还魂,并非同一人。”
江景之表情僵住。
“饿死鬼是饿死鬼,殿下是殿下。”
谢仪舟说得更清楚一些,“殿下心胸宽广,至仁至善,我与饿死鬼不同,我俩都是凡夫俗子,最是小心眼,不敢劳太子殿下出手相助。”
谢仪舟说完,绷着脸转向车窗,许久没再听见江景之说话。
直到马车在谢府门前停下,她壮着胆子余光快速一瞥,隐隐望见了江景之面色阴沉,恨不得吃人似的。
第29章
侍卫神秘的微笑。
这是谢仪舟回到京城之后,直面谢家人时,抵触最小的一次,因为她心里全是江景之那张满布阴云的脸,根本没法沉浸在压抑的情绪里。
江景之真的很生气,浓眉低压着,显得眼窝偏深、眸光晦暗,冰霜寒意从其中透出,萦绕在周身,冷凛逼人……
这模样比他往日慵懒平和时候更具锐气,让人心生惧意,但也为他添了分清冷,看着更加英俊逼人。
谢仪舟忐忑的同时,没忍住多看了好几眼。
真的很俊美……就是不知道他生起气来是折腾别人,还是折腾他自己。
饿死鬼也生过气,在他伤势初愈,谢仪舟撵他离开的时候。
生气的后果就是不吃不喝不理人,让谢仪舟清净了好几天……过分清净,都让谢仪舟感到孤单了!
她受不了,决定低声下气妥协时,饿死鬼自己把自己哄好了,说不搭理谢仪舟哪里是惩罚她?分明是奖励。他就又开始烦她。
谢仪舟心想江景之生气的方式要是和饿死鬼一样就好了。
可是他为什么生气?
气她不喜欢他?
他也不喜欢她,好几次敲打她别妄想做太子妃呢,凭什么反过来就不许了?
莫名其妙。
谢仪舟真的怀疑是不是叛贼对他下的毒蔓延到他脑子里去了。
“……夫人寝食难安,微臣不忍,斗胆请殿下开恩让小女归家探望,实乃大不敬,还望殿下恕罪……”谢长留在与江景之告罪。
太子亲临,谢家除了不在府中的祖父谢太师与闭门不出的大堂兄,全部出来迎接了。
谢仪舟已经听谢长留说了一长串冗长的客套话,这会儿回神,又看窥了眼江景之。
江景之坐在上首,姿态端方,尽显王孙贵胄的清贵高雅,闻言俊脸冰冷依旧,只是轻点了点头。
谢长留看出他心情不好,收起废话,道:“内子与小女有许多话要说,恐要一段时间,殿下若不嫌弃,不妨用些茶水……来人,送小姐去后院找夫人。”
谢仪舟去探望生病的后宅夫人,江景之肯定不能跟去。
她起身时着重给江景之行了个礼,江景之冷着脸,如若未闻。
。
王惠卿确实病了,但远没有谢长留所说那么严重,至少她的力气依然比谢仪舟大,抓着她手,让她挣脱不得。
“还好你没事,你要吓死娘了……”王惠卿先哀戚了会儿,再问正事,“你老实说,太子是如何看待你的?”
谢仪舟被迫坐在床榻边上,如实说道:“他查清了所有事情,答应等叛贼的事情了结,就放我离开。”
离开,而不是回来。
王惠卿没听出这细微的差距,松了口气,继而不放心地问:“叛贼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干系?”
下一刻,她自问自答:“他要用你做饵。”
“不行。”不需要谢仪舟说话,王惠卿已经得出结论,“这件事牵扯太大,你一不懂阴谋权利,二不知灵活变通,不适合待在他身边。你听娘的话,与太子说清楚,让他立刻放你回来。”
谢仪舟道:“我不……”
“你必须这么做。太子身边什么人没有?哪里用得着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听娘的,趁着事情还不算严重,及早脱身。你乖乖听话,以后的事情自有爹娘为你打算……”
谢仪舟觉得王惠卿根本没有了解她的想法的意思。
她试了一下,“可我……”
“你怎么就不能乖乖听话呢?”王惠卿凄声低语,俨然一个为了不听话的女儿愁苦的母亲,“你爹已经很生气了,我好不容易劝下了他,你不要再任性……”
谢仪舟嗓音细弱,声音很容易就被别人盖住,与人辩驳时,几乎全程没有说话的机会。
她嘴巴又不利索,否则也不会常常被逼得对饿死鬼动手。
与饿死鬼能动手,与王惠卿不能。
她想掌握说话的自由,只有直击重点。
“我曾经乖乖听话了十六年。”
王惠卿的话顷刻卡住,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很快凄婉落地起眼泪来。
谢仪舟与亲生父母之间隔着一道厚厚的墙,所有人都知道,只有王惠卿偏要假装不知道,每次都要有她打破了,再摆出受伤的姿态。
谢仪舟感到无力与厌烦。
好在这次王惠卿没有垂泪太久,擦拭罢眼泪,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管不住。我只是想告诉你外面危险……好,娘不说了,你扶我起来,陪我用些茶点可好?”
谢仪舟默然搀扶着她坐到软榻上。
榻上的小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与散发着幽香的热茶,王惠卿饮了口热茶,顺了顺气,道:“在娘面前拘束什么?快坐下用些茶点,喜欢哪种就与娘说,娘让人多备着些。”
谢仪舟坐下,粗略尝了两口,道:“都不错。”
王惠卿笑道:“这是陈国公府的二公子听说我病了,特意遣人送来的。他府中素来与咱们交好,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过几日他府中要操办寿宴,娘带你去认认可好?”
果然和江景之说的一样。
谢仪舟不想在这事上绕圈子,直截了当道:“我不嫁,不要逼我。”
王惠卿笑容一僵,扫了眼四周,见没外人,压低声音道:“你老实与我说,你不肯离开太子,是不是对他动了心?”
“不是。”
“那他怎么会特意陪你回来?”王惠卿质疑道,“太子手底下能人辈出,只要看到药就能无限调配,并不需要你就近照顾。”
谢仪舟不得不承认王惠卿看待事情比她要透彻许多。
她的确见识太少,脑筋不够灵活,就像饿死鬼说的那样,呆板又固执。
“不瞒你说,上回去太子府中见你时,我就想提醒你不要对太子动心。”王惠卿叹了声气,声音更低,“圣上身体衰弱,恐怕不久于世,太子这边又频出意外,叛贼的事情至今未能解决……他处于漩涡中心,很危险。”
”
咱们谢家之所以能繁盛这么久,都是因为懂得明哲保身,从不主动掺和进这些事里……你不懂朝堂的风诡云谲,一旦走错,整个谢府都要被你拖累!”
从没人与谢仪舟说过这些,她知道王惠卿说的有道理,听得分外仔细。
皇帝身体不好,撑不了多久,江景之身体又出了问题……他用了许多掺杂了曼陀罗的药粉,伤口愈合了,但毒素也在不断堆积,谁也不知道等毒素到了一定程度爆发起来会是什么结果。
……上次爆发,好像是他“死”了,被她埋了?
谢仪舟不确定,只知道万一江景之有什么不测,不管最终登上皇位的是谁,他身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对谢家来说,八风不动是最好的选择。
看谢仪舟听下去了,王惠卿很是欣慰,饮了口茶水润了润干燥的口舌,拉着谢仪舟的手接着道:“你听话,乖乖待在娘身边,娘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不及太子尊贵,但门当户对,必定不会让你受苦……”
倘若谢仪舟来时不曾被江景之引着见过那位二公子,怕是会相信她是真心为自己考虑的。
陈国公府的二公子那样殷切地跟着马车,眼神与姿态都在诉说着爱意,显然是在讨好里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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