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妃兮
且再退一步来说,她本来就已经打算要和沈听肆分开了,又何必太在意?
谢观怜在心中想了一番,紊乱的思绪渐渐回归如常。
男欢女爱,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
谢观怜想通后,听见外面有动静,美眸微抬唤道:“小雾?”
外面却奇异的没有回应传来。
她心中疑惑,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小雾你站在外面做何……”
她一直原以为外面的人是小雾,孰料拉开门却看见了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青年身上的灰白僧袍如被月光晒过的雪,清泠泠的,眉眼温润得仿佛包含了对世间的宽容和慈悲。
他站在院中看着她,清隽的皮囊多出几分荼蘼的艳,似涂抹过鲜血的冷淡薄唇噙着微笑。
“怜娘,我回来了。”
第48章 佛告阿难
谢观怜看见他后怔在原地,喉咙的话也悄然堙灭在腔中,最后化作一句讷讷的疑问。
“你……怎么回来了?”
他不应该在秦河吗?
听说沈家主身体不好,意要将家主之位传给了他,现在正忙着继承府上基业,不应该忙得不可开交吗,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沈听肆莞尔,黑眸认真地凝着她,温声道:“我没有回去,一直在丹阳呢。”
没有回去……
谢观怜呆呆地望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何意。
他一共走了有二十多日,离开前小岳也是说的他们要回秦河,现在怎么变成了没有回去?
青年手持佛珠,缓步上前立在她的面前,颀长的黑影被逆照,笼罩在她娇小的身躯上,如同能吞噬人的巨大野兽。
春日中无端多出几分寒刺入骨的冷意,她被冻得牙齿发颤。
他乌黑的长睫垂下,出乎意料的平静丈量着她,见她衣襟有被压过的褶皱,轻声问:“你昨夜是去何处了吗?衣襟有压痕。”
他的声音仍旧温柔,听不出什么过大的情绪起伏,谢观怜判断不出他的语气。
她冷静下来,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扬起浅笑道:“没有,我刚起床,正在等小雾呢。”
说罢她还往外面探头看了看,兀自心虚呢喃:“小雾也不知今日怎么回事,现在还没有来。”
沈听肆嘴角维持浅笑,漆黑的眼瞳一动不动地垂落在她肩上的压痕。
这是穿着睡一夜才有的痕迹。
而且他已经在这里等她一夜了,亲眼看着她从外面走回来,也是穿的这身,并不是她所言的刚起来。
她骗他呢。
不过无碍,他也骗她说没回秦河,两厢相抵,他不会责怪她。
青年一直含笑地盯着自己不讲话,谢观怜头更晕了,脑中一团乱麻。
正当她受不住他的眼神,打算将话全盘脱出时,他先往后退了一步。
青年扬着漂亮的眉骨,对她微微一笑:“骗怜娘的,其实我刚从秦河回来,还没有回禅院便来寻你了。”
谢观怜紧绷的一根弦骤然松懈,险些捂着胸口喘气。
她嗔他,“你吓到我了。”
沈听肆浅笑,没问她为何会受惊吓,“这个是我从外面带回来,想要第一时间送给你的。”
他将手中的匣子递过去,“你看喜不喜欢。”
谢观怜这才留意到他手中一直拿着一只木匣子,匣面雕刻细致的暗纹,隐约还带着馥郁的清香。
看见此物,她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金臂钏,海棠雕纹点缀,小巧精致且漂亮。
谢观怜眼中闪过惊艳:“你怎么知晓我喜欢这个?”
沈听肆笑而不言地看着她。
谢观怜忍不住将匣子里的臂钏拿出来,爱不释手地放在眼前看。
其实她自幼便很喜欢颜色艳丽的首饰,在迦南寺穿得这般素,只是因为身份不能穿艳的,所以一直压抑着喜好,只是偶尔思起,会忍不住将妆匣里的那些金银细软拿出来观赏。
没想到他竟然知晓她喜欢这些东西。
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忽然又想到了沈月白,眼中的欢喜如潮水般褪去。
沈听肆一直盯着她脸,见她眼中的欢喜散去,问道:“可是不喜欢吗?”
谢观怜放下臂钏,摇了摇头,暗自斟酌言辞。
她在想,如何和他说两人就此分开的事。
若不知沈月白是他堂弟也就罢了,可偏生现在知道了局面的尴尬了,她左右思来,反正迟早要分开,还不如现在就说出来。
她思绪万千地想着如何体面地说出来,却没有注意眼前的青年面上虽是含笑,而眼中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情绪。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底漆黑,视线如无形的蛛网一点点的将她裹得密不透风。
“悟因。”谢观怜仰着秀容,望向他的微翘的眼里似弥漫着潮气,微干的下唇被贝齿压出深痕。
“其实这段时日我一直在想,我不应该与你这样,你是佛子,是圣人,这一生都应该被人瞩目地活着,而我只是一个嫁过人,还命格不祥,克夫的女人,不应该与你这般牵扯,将你也拉入淤泥中的。”
“嗯?”他望着她,站在晨曦下,沐浴着金灿灿的光,长眉高鼻似雕在墙壁上的佛陀,充满了慈悲渡人的诱惑。
“所以呢?”
谢观怜看着眼前的青年神色如常,真的没有听懂她的话,漆黑的瞳仁中还荡漾着一丝不解。
她似想了很久才鼓足勇气向他开口:“我打算离开迦南寺了,所以我们就这样分开吧。”
话毕她刻意停了几息,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底气不足地问:“你觉得如何?”
他觉得如何?
这话应该也只有她能问出来了。
可他微微俯下身与她对视,轻声问:“能不分开吗?”
谢观怜面对男人的挽留早已经习惯了,如往常那般面露不舍地摇头:“就当这段时日是一场梦,所有的一切都回正途罢。”
沈听肆默然地凝着她,没有再开口。
他的眼神分明没什么情绪,谢观怜还是隐有不安。
就在她快狼狈地别过眼时,他眼中的笑意渐渐弥漫,原本清冷绝艳的面容,无端多了几分深邃的昳丽。
“好。”
他答应时平静得诡异,像是根本就不在意,应下后也没有多留,转身离去。
“还有臂钏。”
谢观怜下意识往前追去。
但他头也没回,徒留谢观怜站在门口,抱着木匣子,望着他的背影。
他同意得也太干脆了,似乎早就想要与她分开了。
谢观怜垂眸看着想怀中的臂钏,心中划过一丝不舒服,转身
回到房中,将匣子放在妆案上,
小雾从外面进来时,看见她失魂落魄地趴在上面,两眼泪汪汪地盯着臂钏。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小雾上前问道。
谢观怜回神,脸上的神色收起来,对她道:“小雾,收拾行囊,我们离开迦南寺。”
这话很突然,小雾‘啊’了声,不解地问:“娘子,好端端的,我们怎么忽然要走?”
“是因为月白郎君吗?”
沈月白已经还俗,不再是佛门弟子,所以小雾没再称呼他为法师,以为她是因为沈月白在这里才要离开。
谢观怜摇头:“不是,我们回雁门。”
听见娘子终于愿意回雁门了,小雾双眼一亮,欢喜地点头:“娘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谢观怜道:“就这几日罢。”
“好,娘子,我去收拾东西,一会儿再去租马车。”
小雾欢天喜地往外去。
谢观怜折身看了眼臂钏轻叹,也开始收拾妆匣里的细软。
罗汉塔中僧人已经散去,空余法师身边正端坐几位年轻的小和尚,满眼赤诚地捧着经书将不解之处说与师傅。
空余法师慈眉善目,一一解释。
待到为几位小和尚解释了惑意,几人站起身,双手合十。
“原是如此,师傅,弟子懂了。”
空余法师浅笑颔首,又问:“可还有不解之处?”
小和尚摇头。
空余法师对其摆手:“回去罢。”
“是。”
小和尚以为师傅有事,连忙躬身揖礼后退下。
空余法师收回看向几位年轻活泼的小和尚,目光缓落在隐身在暗处的青年身上。
他长眉低垂,面容柔美,似乎已经在此处站了有一会儿。
空余法师问:“怎的突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