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之一漾
薛窈夭同样压着嗓子:“殿下不喜畏怯之人。”
只这一句话。
薛明珠心知自己再唯唯诺诺,恐怕难讨殿下欢心,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又一次朝江揽州的方向去了,却明显可感男人身上气场莫名沉了几分。
继续坐在书案前,薛窈夭没有目的地胡乱翻找。
并非真的想找出点什么,而仅仅是想弄出些动静来,免得室内太过安静压抑……她不想听到江揽州的任何声音,譬如他私底下是如何跟薛明珠相处、对话,又或他万一突然发情,像曾经吻她那样把薛明珠抱起来吻,更甚或……
“等等!”
少女突然一下子站起身来。
被这动静惊了一跳,薛明珠步子一顿。
靠在屏风上的江揽州眸光微闪,灯影在他一张俊美冷刻的脸上拓下阴影,他眉梢很轻地挑了一下,“怎么了,王妃?”
怎么了……
自是此番江揽州若是跟薛明珠吻了、睡了,那么自己今后必然不愿再跟他同房,会觉得……脏。
这样的念头令薛窈夭下意识想要反悔。
也突然不想再给薛明珠任何机会。
然而念头转过的瞬间,心下同时也有个声音在警告:忘了自己的顾全大局吗,忘了薛家人如今处境吗,还是忘了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之事?
也就有过一次肌肤之亲,竟想要独自霸占江揽州的美色,怎会有如此妄念?难道还能要求他为自己守身如玉从一而终不成?
醒醒啊。
即便身为储君的傅廷渊,东宫里也被塞有侧妃、良娣。
放弃那个“自我”吧,人不能既要又要。
于是。
“没、没怎么……”
几息念头转过后,少女笑眯眯找补:“就是突然想到殿下先前说过的一起伺候,而我怎能独自坐在这里偷懒……明珠,你先帮殿下解开腰封,我来给殿下挑选常服。”
嘴上说着话,薛窈夭人也没闲着。
已然一边指挥堂妹,一边去到了木施跟前。
而这期间,薛窈夭心不在焉没怎么注意。薛明珠却明显察觉男人眸色沉得可怕,陡然比先前更骇人了。
本就龙章凤姿,威严天成。
这份“沉”压下来,薛明珠几乎又要打起摆子。
偏偏江揽州冷笑着道:“无妨,薛明珠一人伺候即可。”
“过来,现在。”
“本王不想重复第二次。”
薛明珠:“……”
搭在常服上的指节微滞,薛窈夭哦了一声,乖乖退回去。退回书案时恰逢小猫撒欢,将案上本就乱七八糟的物什蹬落下来,还不小打翻了一方砚台。
“啊”了一声,薛窈夭赶忙将小家伙捉住,并蹲下身去捡那些掉落在地的书本卷册。
却不想捡着捡着,手上动作一顿,不期然触到了一本羊皮手札,似曾相识的感觉令她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灯影下赭色的封皮,墨色字迹。
封面上书:【花孔雀受难手札】
盯着这几个字,仿佛第六感应,薛窈夭脑子里莫名闪过曾经流放路上,那个手持折扇,时常拿着本手札写写画画,仿佛在认真记录什么的穆川。
太像了。
于是没忍住,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她下意识将手札翻开,伴随着柔软羊皮在指下发出的细微轻响,入目是一行端正秀气的小楷字迹。
上书:
【花孔雀者,薛窈夭也。今晨兴时目无神采,眼下乌青,观之殊为落寞。想是驿站膳食粗粝,弗合其味,未啖几口,便作呕吐状,然无所出,唯掩膺而泪含双眸,状极落魄焉。】
落款是承德九年,五月廿七。
彼时京中初夏,薛窈夭记得自己踏上囚车的那日,乃是廿六,一场暴雨将她连身带心齐齐淹没。
也就是说暴雨之后的第二天,由穆川穆言领携的那队“商旅”便已经跟着薛家人了?
那时她甚至都没注意到他们。
而是好几天后才有心思观察四周。
指尖不自觉微微颤抖,薛窈夭又忍不住往后翻了两页,期间也没心思留意身后动静。
【五月廿八,流放队伍逢京城贵女相难,花孔雀薛窈夭不得解镣铐,后为镣铐所缚,乃至脚踝红肿,甚者皮破血渗,痛剧而几不能行。】
【其未尝有怨语,目含恨意,然徒呼奈何,虽未啼出声,然屡暗自拭泪,形容支离,令人观之恻然。
彼甚落魄,诚可怜也。
穆言尝欲援手,然忆殿下之令,终强抑之。】
短短两段记载。
于整本手札来说显然不过冰山一角。
所以江揽州派人视奸她一路,就为了让穆川写下了这本手札吗?
不。
不是这样的。
至少穆川和穆言都曾救过她和薛家人。
“啪”地一下将手札合上。
理智上清楚自己早就失去了愤怒资格,也大概能猜到江揽州是何心态,他自幼恨她入骨,大概很想看她受苦受难,潦倒落魄。
可是情感上,薛窈夭很难接受这种种记录。
一如将自己此生最狼狈的一面撕开,供如今身处高位的他在暗地里观摩欣赏,于他可能是一种快慰,于她却无异于一种精神侮辱。
可能穆川刚回北境之时,这本手札便已到了江揽州手上,其实算下来也没多久,说不定他都还没来得及看又或根本没看完……
可是。
这种感觉好难受。
难受得薛窈夭有一瞬短暂的眩晕,她忽然猛地起身,不想再待在这个书房,也不想和江揽州共处一室。
却不想转身的刹那。
男人赫然就站在她面前。
第34章
江揽州是何时来到她身后的,不知道。
发现她已经发现手札,并打开在看,他并未出声阻止。显然不怕她知道,肆无忌惮且有恃无恐。
“让开。”
甫一开口,薛窈夭发现自己声音都哑了。
看她眼底泛着浅浅血丝,一旁的薛明珠不明所以,但也霎时愣住了,不确定地唤了声:“阿姐?”
薛窈夭现在没心思理她,只耐着性子重复一遍:“让开。”
“这就受不了了?”
高大的身影将她挡在书案前进退不得,江揽州语气一如既往的凉薄疏冷,“本王将你留你在身边,是何目的,王妃是已经忘了,还是从未记得?”
只这一句话。
不算久远的记忆翻涌上来。
曾经澜台大殿,江揽州是提醒并纠正过她的:“有没有可能本王说要买下姐姐做妾,不是想救你。”
“而是救下你之后折磨凌辱。”
“死何其容易?”
“而我想要的是你生不如死,薛窈夭,你自作多情到什么地步,该不会以为本王对你有那种意思?可能吗。”
此时此刻,这番话仿佛有了具象和实质。
所以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在与虎谋皮,也明知猛虎凶恶,绝非表现出来的那般良善,却为何仅仅被撕下一点小小的皮肉,就觉得疼……
江揽州更仿佛能洞穿她心绪似的,“难受就哭出来?”
将她欲推开他的那只手锢住。
他冷冰冰下达命令:“出去。”
这声“出去”并未指名道姓,但嗅到二人之间突如其来的暗潮汹涌,薛明珠难得识趣地聪明了一回,慌忙退出时不忘将书房的门也带上。
门扇合上的刹那,薛窈夭再也忍不住了,“叫你让开听不见吗,我什么时候难受了又凭什么要哭?!”
下一秒。
她的脖子被猛地掐着抵上书案,手也被他轻松擒住。
分明没怎么用力,却竟如精钢铁箍一般,锢得她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锁喉。
一个极为屈辱的姿势。
曾经她初来北境跪求他那晚,他也曾这般掐过她脖子。只是这回,男人面色沉郁,眼中似有无边浪涛翻涌,却偏偏静默无声。
就这般漠然凝视她片刻,看她眼中渐渐盈满水雾,潋滟得好像整个人都湿漉漉,江揽州忽又将她往自己怀里摁去。 ?
有病吗。
情绪正在头上,薛窈夭本能挣扎起来,并下意识拳打脚踢。
这种感觉有多难受呢,换作从前她随口一声令下,便有家丁护卫出现,如江揽州这样的人……别说对她动手动脚,便是连接近她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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