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之一漾
没有父亲,娘亲早逝,江揽州从未见过“夫妻恩爱”的具体模样,也想象不出那应该是什么样子。
可惜即便万事难不倒的玄伦,也给不出什么有用见解。
收敛心续,玄伦语气平和:“为何要送这个,王妃不如待王爷回府,自行问他?”
奇异的是到了晚上,珠钗上的“明珠”竟然会变颜色,从火焰般的绯色变成璀璨荧蓝,饶是从小见多了奇珍异宝的薛窈夭,也不得不感叹它很特别。
这日江揽州下值回府,见少女已将它戴在头上。
他静默靠在垂花廊下,在暮色和晚风中凝视她许久。
久到她终于给小猫洗完了澡,抬眸时险些吓了一跳,“殿下?”
男人玄袍金冠,墨发漆瞳。
抱臂靠在一处不动时,仿佛一尊静穆的神祇。
放下小猫,少女笑眯眯提着裙摆小跑过去,像往常一样将人拦腰抱住。
“喜欢吗。”
“喜欢!”他的王妃弯起眼睛,抬手摸摸自己脑袋:“好美啊,它是什么?”
江揽州也觉得它美。
否则当初不会夺下来珍藏。
嘴上却道:“寻常事物罢了,你喜欢就随便戴戴。”
彼时的薛窈夭并不知道,宝石价值连城,乃是江揽州曾经亲自虏获的战利品,以及珠钗本身——携着他幼时惊艳、少年慕艾、心之所向、欲望之初。
所有难以出口的话,全在上面。
可江揽州其实并不会“爱”人。
薛窈夭也从未料想到,待来年春暖花开。
这枚珠钗会最以诛心之势,将他的心意碎成齑粉。
一个仰头,一个低头。
一个圈上对方的脖子,一个揽着对方腰肢。
他们又接吻了。
每每相拥热吻,被他抱在怀里“软磨硬泡”,薛窈夭都恍觉自己……好像触上了情爱一角,是很甜蜜柔软的滋味,她喜欢江揽州身上气息,也越发迷恋他带给她的奇妙悸动。
直到八月中旬,是个艳阳天。
央都布政使的小儿子举行婚宴,排场颇大。
作为北境王,江揽州已被提前邀请过两次。
薛窈夭陪同随行,却不期然在宴上遇见了一位京中故人。
第40章
沉檀雕花,壁镂金银,香盈满殿。
缕缕天光透窗而入,薄纱掩映的铜镜里倒映着二人影子,乍看仿佛贴在一起。
“那种场合,我真能去吗?”
婚宴上人多眼杂,薛窈夭始终记得自己是戴罪之身。
注意力全都在她额间,江揽州单手握她腰肢。
只淡声道了两个字:“无妨。”
视线中。
少女额间花钿已然完成,是最绚烂明艳的赤色。握着花钿笔的那只手搭着榻沿,江揽州这才稍稍后靠,眯眼,一双狭长凤眸里映着她此刻模样。
朱唇皓齿,明眸流盼,曾在流放路上耗损的元气都养回来了,手腕和脚踝的枷锁痕迹也在渐渐消失。
起初时候,本还担心她身子受不太住,但许是辛嬷嬷隔三差五的滋补汤送得够勤,他的王妃非但未见半分虚弱,反而越发丰腴而光彩照人。
身上独属于他的气息,更是无处不在。
“在外,不许离本王太远,凡有任何事情,让穆言随侍。”
“也不许与外男过多接触。”
说这两句话时,江揽州声线低磁,尾音上扬。
眼底是噙了笑的,偏又懒散落拓得很。
随着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多,薛窈夭发现只要不聊任何敏感话题,外加床上主动些,江揽州这人还意外挺好相处的。
“知道了,夫君大人,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下去。”
“啊?”
“再不下去……”
后面的话,江揽州没说。
但察觉他眼底隐有异色,跨坐他腿上的少女连忙起身,转而背对着他,“那还请殿下快快出去,本王妃现在就要唤人进来更衣了。”
片刻后。
嗯了一声,男人从榻上起身,高大的身影从背后笼罩过来,气息也随之逼近,将她压在梳妆台前。
一手撑着案台,一手拨开她如瀑垂落的柔软墨发。
他附身低头,在她颈间落下极轻一吻:“你很迷人,薛窈夭。”
又来了。
怎么不撩死她算了。
。
自幼在繁华京师长大,薛窈夭无疑是喜爱热闹的。
时至今日,除城西庄子,桃之夭夭,她还没怎么去过央都其他地方。
江揽州看出她快闷坏了,故而这日出门得早。两人先是沿着禹河岸边散步,由于皆气质出众,惊为天人,一路上引来不少百姓频频侧目。
江揽州从来不用左手牵她。
但这次薛窈夭主动去牵他左手。
起初时候,触到他残缺之处——江揽州明显可感的指节微僵,下意识要抽离出去。
薛窈夭不知他曾经历过什么。
但能想象人失去一根手指,得多疼……
于是她并不退缩,反而轻轻地,将他握得更紧更实。
就这样过去片刻,江揽州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这才与她指节相扣。
随行的萧夙、穆言二人,以及王府的车架慢悠悠跟在后头。市井烟火皆在耳畔,街道上车马辘辘,百姓们遥遥相望,私语惊叹,偶尔风起时,会有梧桐枝叶打着旋儿飞落河中。
彼时身处其中,只道是寻常。
古往今来,人们认为黄昏乃昼夜交替及阴阳调和的最好时候,若男女借助这份天时地利拜堂成亲,婚后便会幸福美满。
抵达城南章府时,恰好霞光漫天。
央都布政使年逾四十,老早就派人在府邸门外列队相迎,待江揽州撩开车帘,他第一时间冲过来拱手相迎:“下官恭迎北境王!”
四下齐刷刷一片:“恭迎王爷。”
章大人半躬着身子,脸上堆满笑意,但也颇有分寸,并不显得过分谄媚:“犬子今日能得王爷亲临证婚,乃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还请王……”
话未完,章大人忽地一愣。
只见江揽州伸着一只手,指节修长,骨骼明晰。
没过片刻,车帘撩开,一只纤美莹白的手搭在上面,被男人握着轻轻一带。
“这、这位可是,北境王妃?”
这声北境王妃,江揽州神色无波,只唇角勾了一抹极浅弧度,“久候了,还请章大人带路。”
。
大周国土之内,布政使乃地方三品大员。
故而这日章家小儿子成婚,章府齐聚了央都大半的官吏、世家、本地豪绅。红毯从府内铺到府外,四下人声喧杂,鞭炮和唢呐声齐鸣交响,的确是难得的热闹场合。
被牵着手步入仪门,薛窈夭没有四下张望,人潮却有一瞬短暂的静寂,随即喁喁私语声弥散开来。
“那是……北境王?”
“能请来北境王为坐上宾客,章家这回可是有脸面了!”
“北境王身边那女子……?”
不怪有人纳闷,毕竟从未听说过北境王娶妻成婚。
倒是曾经有幸随夫君赴过澜台夜宴,且对薛窈夭尚有印象的极少部分世家女眷,纷纷目露讶异之色。
“她身上穿的,可是王妃制服?”
“大周有制,普通女子不得着孔鸟、凤凰、牡丹等图案,便是边缘绣纹也不得。可那姑娘被北境王牵着手……身上绣的是金翅凤鸟?”
其实这件事,薛窈夭自己也觉不妥。
但江揽州执意要她这么穿。
换个人私藏罪臣之女,只怕会将她囿于后宅,轻易不得抛头露面。但是江揽州,这人骨子里显然嚣张至极。
他非但予她自由,万众瞩目。
也是后来薛窈夭才知,他更还在拿她“钓鱼”。
“有点远呢,乍看像是了。”
“听闻这世上除皇后娘娘,便只尊贵如东宫太子妃,又或皇室亲王的正妻王妃,才可穿这三类绣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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