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之一漾
“林泽栖对你说了不少,是么。”
即便潜伏于四下的暗影,尚未来得及报备二人对话,江揽州也大致能猜到,东宫的人会告知她哪些真相。
此番利用他的王妃“钓鱼”,并不包括让她知道太多。理智不想,偏又忍不住试探,想看她得知他的真实面目,能接受多少?
是以并未阻止她与林泽栖会面。
“既害怕,便是知晓了本王是如何卑劣、下作……”
“薛窈夭,求这样一个人,不觉得很可笑吗。”
“本王嘴上可答应你,放过他。”
“但是背地里,随时可取他性命。”
身子被他抱着圈在怀里,男人手掌宽大有力,指骨修长,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薛窈夭承认自己贪恋他偶尔展露的片刻柔情,可心神上却并不理解,甚至感到喘不过气:“为什么,江揽州……”
“视他人性命如草芥,让你觉得很有成就感吗?”
“还是手握权柄,你已经习惯了生杀予夺?”
知道她在仰头看他,江揽州没有低头。
也许是怕在她眼中看到失望,又或鄙夷。
他只是盯着远处夜影,语气沉寂寂又轻飘飘的,“在你找上本王的那一日,就该知晓自己选择不只是一个人,更还有他的立场,阵营。”
“在你踏入北境王府那一刻起,北境和朝廷、东宫,已然对立。”
“薛窈夭,替林泽栖求情,便是背弃你的夫君。”
“如此。”
“还要求吗?”
“你越求,本王越想杀他了,该如何是好?”
话落的同时,有风卷来。
男人的披氅将她裹覆,薛窈夭却是僵在原地,周身血液都似要凝固起来。
江揽州的话,不难理解。
甚至某些方面,它是一种正确。
也正因如此,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朝她倾轧而来。
四下也随之岑寂一片。
先前听到王妃在求人,萧夙略有迟疑。玄甲卫士会意后也没立刻执行命令,而是只将林泽栖押在原地。
身为文士,林泽栖身形单薄,被押得弯了脊梁,心知那被收走的书册里夹着郡主才刚写过的亲笔手书,密函里更还有太子殿下的亲笔密信。
显然都要不回了。
眼见少女被男人强行锢在怀里,身体微微颤抖着,嘴上在替他求情,此刻更还被逼着做选择……
他心下不由生出一丝莫大悲戚。
显然的。
北境王待她并不好。
林泽栖几乎可以想象,宁钊郡主生来貌美,北境王定是觊觎她美貌,从而以强权虏获、胁迫。
“恃强凌弱,乘人之危,皆非君子所为。”
“郡主这年历经门庭变故,家破人亡,已是身心皆受重创……她已经很可怜了。”
“王爷既唤她一声王妃,何不加以善待?”
“她本可去到安稳之地,而王爷您是如何得到她的,您心知——”
“肚明”二字尚未出口,被萧夙抬脚一踹,林泽栖登时扑通一声,双膝落地。
薛窈夭猛地转身,下意识绷紧了身子。
想说林公子你误会了,想让他快快闭嘴别说了。
却是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江揽州道了一句,“让他说。”
双手撑地,被人放开后,林泽栖口中喘气,自顾咬牙,眸子里却无半点惧意,“落在王爷手里,下官认了。”
“但人在做事,天在看着,多行不义必自毙,望您能永远只手遮天,否则终有一日,不属于王爷的,终究会离王爷远去。”
“至少太子殿下,永远不会逼着郡主去做这种选择。”
肉眼可见的。
江揽州面色寸寸冷了下去。
尤其那句不属于王爷的,终究会离王爷远去。
“王妃也这样认为,是么?”
灯火幽微的章府后花园,暗影们依旧潜伏于各处,尽职尽责,已经现身的玄甲卫士们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敢乱看什么。
穆言和萧夙对视一眼,却都隐隐察觉到江揽州状态不对。
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呼出来。
薛窈夭眼睛闭了又睁开,“是,傅廷渊永远不会逼我去做这种选择。”
“江揽州……”
“你认为我替林泽栖求情,便是背弃于你。
“可你自己又有多高尚?又可曾考虑过旁人感受?”
蹲下身去捡地上的团扇,少女背影单薄成小小一团,“就这一次,放过他好吗。”
“我向你保证,往后再不会与东宫有任何牵扯……”
话音刚落。
有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章布政使带着一众家仆急匆匆赶来现场:“发、发生何事了?王爷?”
瞥了眼被押跪在地的林泽栖,章布政使诚惶诚恐地抹了把汗:“可是这人哪里得、得罪了王爷?”
回头,转身。
入眼是男人一袭缎绣暗纹蟒袍,金丝滚边,外罩玄色披氅,衬得身姿挺拔修长,一派浑然天成的睥睨之气。
为这气势所摄,章布政使还没发话,家仆们便默契且齐刷刷地跪了一地,有的人甚至连手上灯笼都掉下去了。
男人拧眉,语气无波:“他乡遇故,寒暄几句罢了。回头本王会遣人来给章大人赔个不是。”
指的自是此番小小风波,叨扰了人家府上婚宴。
言罢后,接过萧夙递来的密函、书册。
江揽州云淡风轻地下达命令:“押回禁阁,待命。”
伴随这句话,薛窈夭慢吞吞从地上站起身来。
耳边是玄甲卫士们齐刷刷撤退下去的整齐脚步。
林泽栖也在她眼皮子底下被萧夙押走。
而后没过几息,忽有大氅披在她身上。
与之伴随的,腰上多了只手。
寻常时候,掌下如握一捧温软的雪,少女腰肢玲珑有致,弱柳扶风般不堪摧折,此刻却绷得极紧。
“很晚了,王妃。”
男人的胸膛从背后贴了过来,气息也随之逼近。
像被阴冷的毒蛇爬上背脊,尤其颈上皮肤掠过什么时,那柔软湿润的触感带起战栗,薛窈夭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后听得江揽州声线低磁,仿佛暧昧絮语,“换个地方,告诉本王,傅廷渊究竟哪里好。”
“竟能让本王的王妃,身体在一处,心却在另一处。”
“顺便念念,你给他写了什么。”
第43章
如果薛窈夭从小就没有被人爱过、疼过、呵护过,也没见识过傅廷渊的宽厚温和,她也许不会对江揽州的强势霸道产生抵触。
与林泽栖会面,是有不妥。
可远不至于强行搜身、将人押走,后续又会遭遇什么?
她自以为以色换取了生机,殊不知江揽州也在背后断了她其他生路。而她即便再傻,也意识到自己此番被暗影监视,否则江揽州不会出现得那么突兀,还要逼她念念自己写了什么……
再假设薛窈夭是个合格且无心的妖精。
她应该凡事以江揽州为上,并斩断一切自我。
只需将一声声“夫君”唤得百转柔肠,并随时躺平自己任他享用。
可也正是“夫君”二字,让她曾在无数个心悸的瞬息,对他生出不该有的期待,偏偏他也无数次提醒过她,她只是个玩物。
诸多心绪倾轧下来,思绪渐渐变得混沌。
“不说是吗。”
甫一开口,男人声线并无戾气,身上那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却令她感觉自己好像残魂溺水,无法呼吸。
她不说话,江揽州便躬身前倾,自顾拿起案台上的书册,无比精准地取出她先前夹在里面的那张宣纸。
窸窸窣窣的动静落入耳中。
换作傅廷渊,她可以有秘密,自由,选择。
但是江揽州,显然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薛窈夭索性抱着软枕闭上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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