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曲
他腰腹登时绷紧、气息倒扼忘了吐纳。
“陛下要开西厂,掌事落定前你我少见。你去争,我背后助你。”
祁聿压低的声几乎在喉咙便咽一半音量,陆斜耳垂燥把湿热,胸腔颤颤促使他咬住舌尖。
指腹忽然不轻不重摁了下他突出的锁骨,感官一触叫陆斜反呕不禁吐了口颤。
眼中漆黑几微莹月轻覆,眸子微侧便瞧见祁聿这段雪颈与自己几乎呈交。缠之相。
耳畔落酥:“陆斜,你想不想、去不去。”
字字诚恳组成的问句,陆斜却清晰感觉祁聿在蛊惑他。
祁聿分明在说:陆斜,你想的,你要去。
这人怎么仗着自己心悦,就如此将他做剑横指。
即便用他作刃,何必引惑,不会直接吩咐他么。
他抬手握住祁聿腰带,将人拖近半分,颈侧仿佛缠得更紧。
陆斜心中狂跳,稳着声线:“你再问一次,我答你。”
若是往日两人间难得相近,陆斜为了在她面前多讨份亲昵,都会用旧时盟帖交情称呼,突然换成‘我’这样自主意识强的称呼。
祁聿本能往后撤步。
陆斜牢牢抓住祁聿要退的身姿。
略抬眸子将人笼住:“我不会像刘栩样迫你,只是求个你多看我眼的机会。你明晓得张口我便会做,干嘛要问我意思,教来日我想赖你哄我也赖不成。”
“我拿命与陈诉、赵氏合争,前朝内廷都会与我难堪,给我个甜头吧祁聿。”
其实这段话与要挟没太多区别。
只要对方不愿,他单方面逼近就是‘迫’,这话说出来陆斜自己都愧心。
可他真想与祁聿靠近些,再靠近些。也妄想祁聿愿意同他靠近些,再靠近些。
但其间分寸总难拿,自己近一分就叫祁聿惧一分。
他未曾被人善待过,不信人才是本能。
月色下辩清陆斜此刻温煦眉眼,玉质般的朗朗少年眼中只有她。
他想逼近又心怯绞在一起的妄念,小心翼翼又炙烈纯。浓,十分灼目。
甜头......她不敢给。
陆斜太会得寸进尺,跟条蛇样会缠人。
祁聿
抬手掐住腰上的手,怎么陆斜老喜欢扯她盘带。这都多少回了,动作一次都不换,比刘栩还无礼。
抬颈望着眼前人,她有一分畏怯陆斜眼中烧灼。
“人者多欲,其性尚私。陆斜,你不是不会像刘栩那样迫我,是你没本事像刘栩那样迫我。你占着我唯一儿子的名头,大逆不道行径你可数得清?”
“我时间紧迫与你谈论正事,你是轻重、好歹不分。”
祁聿眉心阴一块,他想抬手抚平,却不敢有举动,因为祁聿不喜。
指尖平白搐动又坠下,只敢悄摸钩紧半分祁聿的革带。
“我心里你数万万物之上,我一向分得清。”
这话祁聿胸腔猛地撞出大声,肢体本能想退。
陆斜晓得他怕听这种话,掌下提力将人轻轻松松固住。
“你叫我去争必然安排稳妥了,我是你行事中的既定一环。”
“让我做什么直言便是,作什么用对老祖宗那套引诱路子叫我为你所用,我一片心意让你这样糟蹋,你可恶。” ?
祁聿一下攒眉,微微怒了刹那。
她送陆斜青云路,怎么还叫人怨上她了,还成了她可恶?这是什么逻辑。
陆斜抓住她不还嘴,更进一步叙自己谬言。
“你总想我是因‘正途’去行事,故而回回清楚告知我你不是断袖,次次订正你我之间、世俗下所谓伦理。”
陆斜哼声,轻轻一嗓将祁聿心口闯了声烈的,因为她直觉陆斜往下会有怨怼。
“祁聿,其实从来不是我爱慕观不正常,是你从未遇见过正确的爱慕。我心悦你是我的事,你是无拘的,你有选择权。”
他松开手,叫人自由来去。
祁聿眼中陆斜身影陡然后退,模糊进墙倾下来的阴暗中。
“譬如此刻你厌我,叫我滚就是。”
反正他滚了还会再凑近,触怒了再滚一回就是,来来回回滚也没什么大不了。
两人间这样滚来滚去何不是种情趣。
往日她能当陆斜喝酒全是醉言,现在她该如何为陆斜觅求托词。
一阵风拂来,叫她哑了声、颤了心。
正声:“我说的是国局震荡。”
“我眼中......”
陆斜肺腑一片真情,刚张嘴祁聿赶紧断他话:“你赶紧滚吧,与你说不通。”
满脑子情情爱爱没点家国心,行幺就是宠得时局不分,陆詹事当真生了个风流纨绔。
今夜要是朝外晓得陛下即将开西厂,指不定多少人缩一块想法子叫此政策行不下去,天不亮午门前就能跪满直谏的官员。
如今天下就陆斜还有心思同她剖白情谊,真是倒反天罡。
“欸,儿子滚了。明儿早议见。”
陆斜笑着从墙下阴影走出一步,抬手递她个沁出油的牛皮纸包。
“我在膳房给你取了张肉饼,专程趁热给你送来,还有两刻才换值,你吃了再去。”
祁聿看着陆斜褪去阴影缓缓渡上月光,整个人忽然发起光,明媚到柔软。
她垂到陆斜指尖犹疑着抬不抬手。
陆斜当祁聿不吃外食,怕意外。
他三两下打开往肉饼上咬一口,重新递出去:“没毒,我哪有胆子害你、也舍不......”
“闭嘴。”
抬手抽了陆斜手上饼就往外走。
陆斜笑嘻嘻在祁聿话落下时,大点声叫音追出去:“得。”
祁聿指腹抓紧饼,很想转身扔他一脸。
但一想回回扇他,陆斜不怨不怒还娇嗔的模样,她强摁住自己动作。
怕手上肉饼砸出去,陆斜能捡起来当她赏的给一口不落吃了。
“这个无耻之徒!”
踩过门槛,她掌家瞧着身影忙递了盏灯至脚下。
没听清秉笔吩咐,他缩缩脖子大着胆子颤嗓:“秉笔说什么?”
她阔的步子差点跌了。
清嗓:“一会儿去护城河给陆斜传个令,让他跪着将司礼监规矩背遍,错一条抄一百遍,叫人督着。”
“特与他说声,日后宫里再瞎打听二十板子。”
宫里人受刑大家都自觉,叫人督着那是将受惩者定为无信奸人,是份羞辱。
陆斜随堂高位更不必督,这个令就是直接剥人脸面。
陆斜出门听到这话拧眉,看看,祁聿就是对他公权私用的恶人。
屈指顶顶眉心,胸腔震股收不住地笑。
祁聿声音又大些,清晰传到他耳中。
“去衣打。”
陆斜笑意凝在唇边,蹙额挑眉。
祁聿怎么老惦记人前脱他衣裳,这毛病得改!就不能人后他一人观不可么?
宫中耳目众多,他若真想在墙下与祁聿再多处得安全些,不免要做些叫他不痛快的戏。
一腔忿又携几分不甘:“是,干爹。”
宫道回响的这声‘干爹’不情不愿毫无情分可言,还阴阳怪气。
祁聿晓得不是陆斜本心,但这声听得阴阳刺耳、分外真情实感。
她不是合戏地停步,是真停下身子扭头看人。
这种声只有两种,要么陆斜演技卓绝,要么情真意切。当她将陆斜归为第一种时,第二个念头便是陆斜还演了哪些......
今夜御前上值应该是往后数月里最安宁的一日了。
从陆斜身上抽剥思绪开始想往下大概事件走向,脚下照着余光往前走。
到侧殿门前,她将手上肉饼递给掌家:“你吃......”
这是陆斜专程给她带的,祁聿嗓子一拐:“算了,你帮我收起来,明日热热再吃。”
掌家接过沾油的纸包顿住神,半响冒句话。
“秉笔,这个纸包不能热着吃吧?”
祁聿扭头,什么纸包。
然后看见她贴身掌家手上只剩个油纸包,里头没饼,只有些许芝麻粒。
她先往地上看,颈子随着往后寻:“我的饼路上掉了?怎么不喊我一声。”
掌家惊悚瞪眼,嘴唇哆哆嗦嗦:“您,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