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曲
就知道祁聿会误会。
陆斜乖静绕到祁聿身前,扫衣屈膝跪下,指节枯枯张握,好一番无力。
塌着颈,嗓子涩涩:“你不能这样误会我,我都好久没见你了,想你为我开窗见你是一回事。”
他仰起头,眼底赤红,比白日还恨得厉害,凶恶的如同要食人肉、饮人血。
“我就是恨,我就是一刻也等不了。在我知晓闫宽对你在左顺门做的那些事,那刻我就想杀他,等到今日已是极限。”
今日根本不是杀闫宽的时机,他明白。
体内嵌满火气,怫然恶声:“今日是我行的不对,可我也不能无辜一刀宰了他,只能借孝顺你这一道托词才能名正言顺。”
他不得已张口吐些非他心意的话。
“此番牵扯了你,改日我会同你‘势不两立’的,你放心,咱们已经‘恩断义绝’了。”
陆斜被误解到委屈,嗓子沁实呜咽。
“我敢胁你么,你现在同我如此疏离我都难过死了。你声音不要这样冷漠,换一种,你换一种声音同我说话。”
祁聿:......
他再三定睛到陆斜脸上,他晶亮眸底负屈赤红染色,氲着苦衷。
她嗓子痒了痒,真想问:你白日一刀杀断人颈子的气势在哪里,明晃晃悖逆她意思的样子在哪里。
白日同她硬气张狂,晚上跪成这样哭求,真是......叫人难想,说出去鬼都不信。
陆詹事铮铮傲骨跟陆家家训真是被陆斜扔狗肚子里了。
祁聿拧眉,心头万般无奈。
陆斜现在好歹也手握陛下特权,西厂侦察范围不仅限于京师、各地王府边镇,甚至通都大邑、各省府州县,比她缉察范围大了一倍不止。
甚至她行些案还要去御前请令,而陆斜不需要。
堂堂西厂提督这模样像什么话。
祁聿矢口:“你起来。”
陆斜一听他宽谅了自己,顺势揪住她衣摆,“你还怪不怪我,给我个准话。”
她都来不及出声,陆斜扯着她脚上镣铐,伶仃声从他指尖流出。
又咬牙切齿道:“刘栩也不是个好东西!但凡他与陛下轻言一二句,你这刑罚也早早褪了,会至今束在身上?”
刘栩就是故意折腾人。
祁聿动膝顶了顶陆斜握她衣袍的手,示意人松开。
“戴刑御前不上值,老祖宗不想叫我去跪着伺候人,怎么不是心疼。”
陆斜翻个白眼。
纤长有力的指节朝上攀了攀:“真是新鲜,我这辈子第一回 听人心疼是给人上锁的。变态就变态,你怎么总给那个老畜牲找借口?”
腰上衣裳坠了坠,被陆斜抓出一片皱。
祁聿伸手轻轻拍他脸上:“你学不会喊老祖宗是吧。”
“今日杀了闫宽,明日早议你打算怎么办。”
镣铐叮叮当当响了一屋子,一并晃荡了陆斜心思。
他没听清祁聿第二句话,在祁聿手抚上来时将人抓住,牢牢将人手贴脸上。
常年握笔的指腹细软柔嫩,挺好抓,陆斜直白无耻的将人指节扣在手中。
他略挑眉,朝上仰颈:“怎么不用力,心疼我?你往日是能将我脸打偏的。”
这是嫌她力道小了?祁聿憾然无语。
对陆斜这死样子万分费解:“你是很喜欢被人打么,我看你一次都没恼过,真......”
有病。
但嗓子自动将这两字消下音。
祁聿腕子刚动,他摁分力束着人手不叫抽走。
莞尔勾唇,笑意不住朝嗓外漫:“你几时真打我了,总归是我犯浑,你这不都是训诫、爱护么。”
“你总是护我。”
无论言上、还是行上,祁聿都小心翼翼在护他。
祁聿胸腔急促震了声无语,只觉两眼犯黑。
陆斜无赖,抓得她很紧,这种力道延伸出去倒叫心口跟着跳得有力,一时心慌叫她泛起无措。
她顺着力道方向贴着陆斜脸推出去,就势将手抽出。
“说了你不一样,你别想太多。”
祁聿声音染了恓惶。
陆斜扭正颈子,看从祁聿袖中摸出张帕子擦手,他细细拧起眉,仰颈瞧人眉眼疏淡。
指腹钩钩,悄悄将帕子钩走:“我脏,你不染尘埃,我给你擦。”
当陆斜跪着执起她的手,祁聿脚下颠簸要退。
不料陆斜超前跪一步,膝头压住她脚上镣铐。
再动瞬间,陆斜轻轻声:“你上次捅得那刀我没好,你要不要看看,挺深的。”
祁聿脚下顿住动作,一时心密真怕伤着他。
那时那柄薄刃角度必然是全扎进腿里,这些时日避着人都忘了。
陆斜膝头将铁索朝自己悄悄挪些,慢慢祁聿步子往前不自主移了半步。
祁聿衣袍扫在他的腰间,胸口,与自己不知不觉绞在一处,他嗓下暗暗嵌笑。
“我知道你不是断袖,你往日那些也......难忘,你该是难瞧人心意。我们时间还长,很长很长,你仔细看看。”
祁聿人猛地一颤。
剖白情话这套没用,陆斜嗓子一拧。
“上次老祖宗叫我留下,说要我封你的权,日后我会照他的话做,一步步夺你的权。你该如何?”
“怎么觉得不是你开的西厂,倒像是他特意为你开的桎梏?”
祁聿神思游走片刻,陆斜将人指节钩住,拇指轻蹭祁聿食指凸起的骨节。
祁聿吃软不吃硬,还极其容易被他吃软。听不得你情我浓,但时政、谋算是一点不松。
陆斜惑着人轻薄,祁聿就
这么垂眸看他得寸进尺。
人是跪着,却是想拿握主动权,鬼脑子全用这上面了。
祁聿抬指扫开他动作,食指点到陆斜眉心:“我窗开了,你可以走了,别行混账事。”
“老祖宗叫你封我的权,你倒是有本事才行,这不是你张嘴就有用的,你的根基在哪里真是心里没数。”
“乖乖回去想想你明日早议该如何应付老祖宗才是正经,他算是李卜山留下来的唯一遗物。”
李卜山那时叫闫宽将自己所有存在过的痕迹抹了,一丝留恋也没给老祖宗留,独独只有闫宽。
闫宽嵌着半分老祖宗对李卜山的情谊,故而敢行陈诉、赵氏合对她不敢行之事。
宫里的都是人精,哪有随便个由头就能杀人。
陆斜颈子被力道顶得仰起来,胸腔深处扯出的哼笑散漫:“我刚来,不想走......”
眉心力道加重,颈子受力再扬两分,是祁聿在说他放肆。
陆斜抿不住笑,将帕子往自己袖中塞。
“想过,我想过明日该如何。”
抬手又捧住祁聿腕子,细细将人放心上哄着。。
他现在是政权上新贵,闫宽也切切实实害过祁聿性命。
西厂令牌下来那刻,他将人处置了,刘栩纵是不满,大抵眼下也不会拦什么,就是会记恨。
刘栩记恨他,祁聿就会担忧他。
这才好。
第100章 哼哼陆斜说他们双双着红,犹如婚嫁共……
今日议事跟早膳,陆斜都跪在院中。
从她天未亮到经厂批阅开始,跪了快两个时辰。
刘栩给祁聿夹筷子菜,眼底笼着人。
“今日怎么没穿职袍,赐服你可就逢年过节到御前或宴上着,这件你该是头次上身吧。”
冰台色这件飞鱼服还是三年前外省官员大计,吏部挂察时,祁聿捉出一道因同门包庇考课成绩,顺着上下一共拿了五名官员,连同吏部那名考官一并罢黜。
那时祁聿被前朝各路路争对,陛下赐了身皮暂护一护。
自那后,内廷再没人敢插手前朝京察、大计下的官官相为,只以此牟利,不清朝臣。
祁聿今日这身清翠灵秀,修肩窄腰一柄好身姿。深秋给人染的倦怠、心漫叫这抹颜色晕些生气。
瓷白肌肤出色,再被冷风润些粉,活脱副绝色美人图。日日看惯烈色,今日陡然素质下来,别然一色。
祁聿被刘栩目光扎着,嗓子凝口气。
为什么没穿职袍......因为陆斜昨夜不要脸地说他们双双着红,犹如婚嫁共色。
她虽叱喝人,今日却看不得秉笔职袍炽烈的红。
不敢穿,怕陆斜面前他无耻再提及此事。
陆斜素来恬不知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