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曲
陆斜腕子朝上一提,‘噌’得将刀抽出来。
“我,不,放。”挥刀尖人就抵在闫宽后脑。
闫宽瑟瑟颤着,却不敢大动。
听出祁聿在保他,他压住打战的牙。
吞咽口气:“你个瓦釜雷鸣之辈,陆斜,你今日刚掌权就抽刀杀人。陛下面前你如何交代滥用职权,眼下你敢悖逆、在老祖宗地盘染血,他日还狂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祁聿,奴婢是对不住你,可你与他尚有往日父子情缘,也不想看他日后不好吧......”
“你还敢喊他名字,你配不配!”
陆斜脚尖狠力将人往地面踩,生生叫闫宽地闭上嘴。
陆斜气性刚硬她见过,他有自主,不是个能软语好商之人。
自己能两句话将人哄一哄,可众目睽睽终归说不成话。
祁聿环看眼经厂,嗓子急滚了滚,两步上前要动手扯他。
“你随我挑间屋子说。”
陆斜拒绝祁聿这一下拉扯动作,虎口用力紧紧握住刀,腕筋都迸紧。
他蹙紧眉心:“你为他同我好言好语,你就一点也不觉得委屈?你差点......”
陆斜喉咙倒酸,随后狠狠咬住牙,齿间磨恨:“他就该死!”
是是是,闫宽该死,她怎么会不知道闫宽该死。
祁聿掌心握紧,真想给他一巴掌叫人清醒下,这里不是他能猖狂的地方。
陆斜当自己跟她一样被老祖宗护在心上能随意放肆么。
可她此刻不能夺陆斜刀刃,不能不给陆斜脸面,不能叫他刚掌权就失了颜面,与他日后御下不利。
她要人前将陆斜身份捧着、尊着,甚至敬着,好将人权柄坐实些。
祁聿掐眸。
“就着往日最后丝情谊,听我的话吗。别亲手杀人,他我自有安排,勿须你如此越俎代庖。”
祁聿第一次与他如此咄咄逼人的动气。
一句陆斜差点松了手,可转想祁聿数年不易,数年不堪忍之事、之人、之物要忍。
他替祁聿难过、替祁聿屈辱、替祁聿愤怒、恶心、不平。
祁聿此刻眼神又凉薄的尖锐起来,他下意识偏开目色不敢对看。
刀再次握紧,轻轻搁到闫宽牵直的颈侧。只消他腕子一抖,闫宽立马会被杀断颈子。
想了想,在闫宽颤动要张口时,陆斜脚尖朝刀刃方向使力将人脑袋踩下去。
“不听。”
提腕一抽,皮肉划破、血管轻声爆裂一并轰了耳道,血跟着溅上来,顺着刃喷了陆斜一手。
与此左臂将祁聿轻轻拢一旁,怕血溅到祁聿身上。
因为镣铐原因,她伸手抬陆斜力道被牵制没摁住人。
要不是陆斜挥开她,闫宽的血要溅她半身。
陆斜御赐的新衣染血,祁聿脑子轰地炸了声响,好好的文士小公子在她眼前执刀杀人......
祁聿再次握紧指节,忍着没在人前下他的脸。
换成旁人,这刀就该她夺过来将放肆之人斩了。
“我如何教你这个性子的?”
祁聿哽了哽嗓,将陆斜一切大半归咎在自己身上,剩下便是这个皇城的错。
教好好的人不人不鬼。
脚下人没死透,他将人颈子踩住,用鞋底挡住血喷溅方向,以免血再冲上来溅到祁聿身上。
染红的刀刃在闫宽肩上擦拭。
“你没教,我受刑后其实本就性子不好了,是你压得好。最近我有些疯,不想夹着嗓子同你说话了。”
陆斜眼底有些赤,看不出由来的恨意搅着心痛颤了他喉咙。
“你都不知道,我之前日日同你夹着嗓子都要冒烟了。”
他破开嗓一笑,几分凄厉失落跟张扬悬出喉。
血迹擦得擦不多后慢悠悠将刀收进刀柄。
“那日老祖宗叫我单独叙话,说舍不得你常出宫,说你也厌了杀人。日后你手上出宫的刑案都由我接手,那些人我杀。往下天凉,你在宫里养着。”
祁聿怫然:“你要接我的权?”
他捧陆斜上来可不是这样的。
松松一想明白了,是刘栩要控她手上权柄,陆斜听令而已。
“你敢。”
他自然不敢,但......陆斜提起刀挂回腰上,身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晕开,成了片片血花,整个看起来妖异非常。
他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的耳语道:“我敢。”
随即陆斜软嗓:“我来,你要做得我来,你不愿意用我,我就擅自做主替你行。”
祁聿脊背僵滞。
她在宫里养着,那怎么查刘栩罪行、怎么弄死刘栩,才吐口要拒。
“你今日怎么没打我?为了不削我颜面又忍着 。啧,下回别给我脸,忍气伤身。”
陆斜都恨不得拿起祁聿的手给自己两巴掌。
“不抒发容易积郁、五脏不通达。你今日这样不好,如往日那样斥训我就行,虽然我不听,但你别闷在体内。”
祁聿:......
不知道陆斜在说什么鬼话。
陆斜冷冷瞥眼地上,将差不多死透的闫宽踹踹。
“这种东西你忍得我忍不得,走了。”
第99章 饶我换一种,你换一种声音同我说话。……
看着陆斜背影,祁聿有种巴掌扇不到人脸上的无力感。
短暂闷口气,招自己掌家走近,耳语吩咐一句。
赵氏合亲自给祁聿递杯茶,朝经厂门前看眼。
不阴不阳:“挺......孝顺。”
神他爹的孝顺。
祁聿接过手心梗地润口嗓:“原来借我的脸给自己增威风叫‘孝顺’,赵秉笔理解能力可真是匪夷所思。”
“不是你故意给人立威风么,我道你们没感情了......”
赵氏合掐眸紧紧打量祁聿,想剥看人皮下意思。
这话丢在经厂众人耳前,如同众目共睹当场抓住她跟陆斜‘苟合’,这到刘栩耳朵里,可就......
她要手握两厂,两人明面上就不该如今日这般亲昵。
陆斜心里明镜似的,本该与她人前合戏,今日只是陆斜——在逼她。
祁聿神色倦怠掀掀,“他刚领权我削他的脸,打的是皇爷,我再倨傲也是奴婢,这点分寸我是有的。”
“你觉得我这么多年稳坐司礼监,是依靠老祖宗疼惜?”
她曳唇笑笑,十足不屑:“你隔三岔五听到老祖宗房里床榻之事,动静可是我的?”
赵氏合仰口茶,“是,你有本事。”
祁聿只是高级点的相伴,主打叫老祖宗心里满足,那些俗事早晚罢了。
老祖宗看祁聿的神色已然汲汲不可奈了,不知他自己可有发现端倪。
祁聿润嗓子茶:“你忙。”
手朝旁递盏子,立即有人接过手重新给赵氏合捧回去。
到了晚间祁聿早早在刘栩屋里用晚膳回房。
进门便听见自己办公的案牍方向有窸窸窣窣碎声,手中灯朝身后顺手挂灯架上,怕烛火突兀照到那边叫人瞧看到。
祁聿横眉、吐口气。
陆斜换了赤红秉笔职袍,没穿白日那身御赐飞鱼服。眼底摁着笑意,温煦地看她。
几步走过去,祁聿下颚朝窗边示意:“满意了?”
陆斜弯眼,朝前倾身,两臂叠着撑着。
满意,祁聿给他开窗了。但他不敢乐、更不敢得意。
从搬进秉笔直房就没撬动祁聿窗子,今日属实是一石二鸟的无奈之举。
他错了,但必须错回,不然祁聿还不给他开窗。
不待陆斜张口解释致歉。
祁聿抿紧唇线,肃声问:“为了畅通无阻进我屋子,今日众人前如此相逼。”
“请问陆督主,下次是不是要去老祖宗面前,以我为了执拿两厂刻意诱你争西厂,然后胁迫我与你更进一步?”
她故意冷嗤一声,恶声逼问。
“那你想与我如何,抱?亲?还是要我散了衣冠在榻上陪你一陪!”
越说祁聿越咬牙切齿,眼底迸流的恨意溅落到他周身神魂上,叫人刺疼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