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 第147章

作者:上曲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甜文 女扮男装 古代言情

  ‘祁聿’冷肃语调中夹了三分绵腔,不多不少正够用。他若心软便是她在祈求讨情,他心硬便是她在自嘲无奈。

  好狡黠的人,拿他情愫逼他步步退让,否则便是要疑他真心么。

  行啊,以情拿他,那总要予他些旁的才公平。

  陆斜脚下朝前,撕了笼在身上的昏暗,一步走进‘祁聿’的温光中,不管融不融得进去他也生生挤进去。

  “若你与我情投意洽两情相悦,替你死一死又何妨。只是......”他清肃笑声冷的,“你这般人物会对我动心?”

  昨夜一再手段,‘祁聿’动心简直天方夜谭,是他白日做梦都不敢想的。

  陆斜贴到桌前,幽愤气恼的目色又含深情厚意,异常尖锐地灼了她神思。

  他隽秀五官蒙遮室内明昏双色,面颊线条硬朗到锋锐,划伤了她对陆斜予她的旧日相待。

  今日陆斜真的在怪她。

  被陆斜迷了一息眸色,才瞧见他周身着松蓝下等职袍。领口袖口单薄卷了几缕毛边,一瞧就知内里棉花铺得不足,也不知道从谁手上抢的件。

  这身衣裳见谁都要行礼跪拜伏地叩头,算苦了陆斜一日。

  掐眸陆斜蜂腰阔肩鹤势,啧,玉贵身姿实在是这身破烂衣裳遮挡不住。

  她闷闷垂颈,话在喉中嚼弄。

  然后伸直视线与陆斜对上:“动心的,此遭你死后我与刘栩搏完不论结果如何,届时我都殉你,同你埋作一堆做你陆家鬼。”

  “这能算我同你情谊深挚么。”

  陆斜瞳孔微散,喉咙哽一大口气。

  ‘祁聿’说什么?殉他?做他陆家鬼?

  这真是出了幻觉,他肯定是经历昨日生死后神志不清,此刻在发大梦。

  陆斜心口‘砰砰’直撞,声音噪的耳朵发烫。

  他吞口沫子抿唇:“我竟不知你对我如此深情,为了叫我去死,同我上演至死不渝?”

  “可这种鬼话你也同刘栩说过,你不是要给他垫棺么,你一人还能分殉几人?真是厉害。”

  ‘祁聿’:......

  关键时候陆斜长出的脑子于她十分不利 。

  她虚心‘咳’一声,转声郑重:“陆斜,至少为你死我心甘情愿。”

  不然她该如何还陆家满门冤愤。

  但这话、这意她藏尽不敢显露,毕竟时候未至。

  天下她没什么可寄的,本就打算刘栩死后,她寻个天光的好日子为往时做的恶、害的人还命来着。

  富贵活了这么些年早就够本了,她不能明知害过无辜还心安理的揽权夺势金钱窝里长生,爹娘、祁聿不是这样教她为人的。

  ‘祁聿’轻声:“为刘栩总是不愿、不甘的。”

  末了她不知为何,怕陆斜不信般,失神脱口替自己闲嘴辩白一句。

  “我不诓人。”

  陆斜随她话语掌下用尽浑身力,刀柄硌得掌心发麻。

  诓不诓人另算,死死死,就只知道死,活着不好吗。

  他非要破了此局,日后踩着刘栩尸骨跟‘祁聿’双双活下来。她十几载惨苦,他想在康平来日将‘祁聿’重新似人般再娇养一回。

  破局......他掀眸看眼‘祁聿’,他没法子她定然有。

  她方才就想直接动笔,那顺着她意思来试试。

  ‘祁聿’每回都是以命搏生机,从未有算错人心的时候。

  陆斜惊慌吐息半响,掌中刀刃敲击下桌面,“那祁督主不幸,你情深不寿,写吧。”

  “一日后还请你为我死的心甘情愿,我会亲自去刑部大狱送你。之后我去皇寺为你求盏长明灯,尔后每日以我的血和灯油燃在床前,将来必以刘栩性命祭你。”

  叫她嘴硬不同自己言商计策、予他信任,非要言辞剐一剐她!

  她嘴角抽搐。

  狗。日的陆斜,还真不放过她。

  还好没放过她,不然他们可就真卡死在这道死结上了。

  陆斜抽走的阻她的刀鞘,‘祁聿’落笔开始写诉状承情。

  陆斜越看纸上述刘栩罪状心底越惴恐惊怕,刘栩哪一年哪一日何地犯得何罪,她落的字字清晰,一连写了刘栩十张纸。

  他脊梁沁满冷汗,呼吸急促得几近断胸肺里。

  她到底有没有给自己准备后路!

  怎么写得这样真挚。

  陆斜看得满头虚汗,‘祁聿’别真搏在明日。京城这鬼天气冷的要死,她身子孱弱不济,这时候下狱病了怎么办,有人欺辱她怎么办,陛下惩刑怎么办.......

  要死了,怎么就没拦她!

第114章 傻子命都给你了。

  “地安门靠近司礼监,带你不好从此地出。就劳你去西华门侯着,我回去趟就跟你去刑部投状。”

  她将诉状隔桌递给陆斜。

  ‘祁聿’以性命交托,让他应她回去一时半刻。

  她不会请救兵、使手段,因为见势不对,他只消将此物抛出、喝喊一声,‘祁聿’当场不毙命,也活不下去。

  陆斜看着窗畔蒙蒙亮光,纸张上字迹更清晰。

  嵌着‘祁聿’轻声,这些字黑得艳丽。

  君上十数年顾昔旧情近狎邪僻,刘栩倏无犬马之诚,但恣虫蛇之毒。自恃千乘之尊,窃据宫闱掌廷独霸,鬻宠擅权贻误国本,私通臣僚相互馈赠,残害忠良卖官受赇坐赃。欺天造恶,频年侵政促天下水火倒悬......

  ‘祁聿’恣飒飘逸一笔好字,扫眼一观便知执笔之人心境坚毅。

  首页请诛刘栩的恳词她私心深藏,不为‘自己’抱冤鸣屈,要挺身站天下大义前执笔泼血杀人。

  往下几页全是刘栩累累罪行,有几桩的人证还是她本人。她以命叩请为世人声罪致讨刘栩,为朝锄奸诛恶,为民除害护道。

  陆斜敛眸看着素指抵的一叠纸张,她一人私情杀不了刘栩,天下公道加起来就未必。

  ‘祁聿’做得挺真,连自己秉笔私印、东厂印信全落纸上......若她出门喊冤反将他一军,撇去御批纸、字迹不谈,这两方印她是辩无可辩旁人污蔑。

  她递出的物证已经将自己死死堵在绝境,毫无转圜,这就是一柄实实在在斩杀她的刀。

  陆斜惊惶不安,他接过手的可不是几张素纸、不是一状朝堂、天下清明,这是她的性命。

  说给就给啊,‘祁聿’竟......还未伸手,陆斜已然被几张薄纸压得喘不了气。

  ‘祁聿’这般言行好像真如她所言,也动心了?

  他抬眸踟蹰不定间,‘祁聿’闲适道:“命都给你了,总不能让我去看我哥最一眼也不行吧。”

  这话叫陆斜心脏停滞、倏地瞪直双眼,颈子连带耳朵瞬间变色。

  他真挚看她眼,然后速速扭开头、红了眼。

  她看着陆斜肌肤变色目色一僵,指尖哆嗦,一叠纸跟着悬空抖颤。

  他是不是又只听了一半内容?

  后面才是她想做的事,陆斜这脑子真的完蛋。

  观陆斜喉咙细颤,似被无数个字涌促,明明嗓下滚涌不止,可他一字未说。

  窗光晨荧下,陆斜眸子慢慢涩红。

  这颜色不是羞,是悯恤、是疼心、甚至晕了丝她觉得自己看错的愧悔。

  两人一桌之遥,明明隔着手触得到的实物,她却觉得眼前的陆斜与她无限近,近到......自己神魂同他碰触在一起。

  亲眼看着陆斜在感她所感。

  ‘祁聿’嗓子凝动,缄默了声量。

  这两夜发生的太快太惊猝,叫她此刻也有些没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与陆斜走到这个境地。

  好似前一刻陆斜还与她没脸没皮的放浪,她在此人面前半瞬轻松,转眼便要取杀对方性命......

  天下间唯一不在乎性别、不在乎身残体缺、还荒谬的是‘父子’、甚至名姓不通,陆斜依旧以种世所不容的纯粹喜欢‘祁聿’。

  性命在前,她却度量陆斜的喜欢,一步步算着如何操。弄才能达到自己目的。

  好似果真是陆斜口中的,她负心凉薄。

  不知怎得,看着陆斜此刻这一眼,千万般愧他真心的内疚升腾,与当年向太子提出以宫中大祭事故促成西厂开立,无故枭他阖家首级的狠绝歉悔。

  陆斜苟活凄苦,结果认贼作‘父’,还喜欢上他的仇人,天意怎么这样弄人,害得他好苦。

  ‘祁聿’落眸,不敢再看陆斜。

  将自己性命塞他怀中。

  “刘栩没死,别自作主张去更鼓房取祁聿尸骨。他谨敏得很,若猜出那是祁聿,我怕他污了我哥的轮回路。刘栩认错人,就一直认错、生死都缠着我好了,我乐意与他纠缠。”

  祁聿定然不想再见那个畜。牲半眼。

  “我该下值了,半个时辰后西华门见。”

  ‘祁聿’从桌上捡起昨夜亲手剥掉的盘带,穿束时想到昨晚亲手为陆斜摘过,抿了抿唇。

  眸底暗暗转色,她想再杀一杀陆斜心软。

  指尖果断钩住银链,指甲在一枚小铃铛缝隙中挑出棉絮,故意将其弹出响儿。

  这声许久没听,骤然响起时她照旧下意识去捂衣裳。

  当动作仓惶致使衣裳擦出闷,陆斜削纤的肩脊忍不住地绷紧,没有抖、没有颤,但下颌线条悄悄绷着。

  她静眸看陆斜每丝反应。

  陆斜听着盘扣与布料交杂的声默默拧过身,他已经努力闭塞五识不叫自己感知了,可室内寂静中不小心露出细碎的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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