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曲
猛地拔高音量:“知道你还敢为她求到本督面前?宦官勾结皇妃,你不要命了。”
“当初送你出去为的就是想你静静心,切莫无故沾染丢了性命,你此刻在做什么?”
“眼下还跑来害我一道,我与你可有仇怨不曾。”
唐素此径与自杀无异,他不会不明白。
唐素再度叩头:“奴婢能死,她不能。”
都上升到生死了?
祁聿细思一番后宫诸位娘娘近况,没想着谁近期要与生死挂钩......那就是马上要历经生死?
她抬脚踹踹唐素小臂:“所以你现在是为她布局求生么?”
唐素颈后僵住,整副脊梁犹如石木。
果然——
祁聿眼下冷起色。
“唐素,本督是没想到有日你敢将我布成你局中的一环,就为了救一个这辈子都不会同你好一次的天子妻。”
“你好大的胆子。”
唐素伸手抱住她脚踝,呛声讨求。
“奴婢死罪,还请秉笔看在七年旧情奴婢忠心的份儿上,救一回她。”
他的脸几乎贴在地上,可谓有多卑微狼狈便多卑微狼狈,身子不停颤动。
唐素还记得往日他也是挺直腰板、敢叫骂朝廷官员的人么。
这番情真意切真叫人开眼,她此刻对任何人生死都没兴趣。
祁聿蹲下身,一把提起唐素领子。
他双目赤红,满含愧疚不敢直视她,一个只劲想伏地请罪。
“你半响不言在等什么,等她那边信号?你再在这边逼我成你的局?”
这是她能想到唐素会做的手段。
阴戾本能从骨子里乍起,她却放缓声。
“唐素,你至今都未告诉我你心悦的究竟是谁,眼下都到这步还不说么,那一会儿我该如何助你。”
她循循善诱唐素仍旧咬死不开口,生怕局断在此处样,祁聿丢手。
唐素身形踉跄无支撑的落地上,又撑着地端正朝她跪好。
说窝囊吧,唐素此刻跪的是触天死罪。说英勇吧,他却在犯傻。
祁聿眼瞧炉火不错,提着银壶烧水,打算勉为其难为自己煮盏茶。
闲嗓慢道:“司礼监不牵扯后妃,我们去后宫只有一种情况就是促立来日国君,抢握来朝高权。可当朝国本早立,我们无去后宫理由,你找我全这个局,有没有想过我是死是活。”
“这般不妥之事给你一次机会,速速滚回去吧。”
今日她与唐素情谊两清。
七年忠心相伴,抵了她今日装聋作瞎留唐素一条性命。
不怪罪已是她大度,再等一会儿局真落她身上,她可懒得管唐素死活了,七年情谊与她而言是能弃之度外。
今日莫名其妙被牵扯。
防了千百人,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是他......
唐素听出生疏,已然晓得以祁聿为人这些话是何意。
他再度抓住她脚踝。
嗓中凝噎:“秉笔心肠好,当年边秉笔那样害您,您也没真牵累他家人,辛苦替人做了假死的局从老祖宗手下偷生。”
“今日您也替奴婢护一护心上人吧,她很好,真的很好。”
那位贵人好不好与她无关。
祁聿阴鸷一喝:“谁。”
唐素下颌收紧,一副不打算提前告明的做派。
祁聿一脚踹人肩上,“不说就滚,再赖这处我就叫人将你拖走。”
唐素狼狈翻滚两圈,转身爬过来伏她身前。
“俞嫔,怀有身孕的俞嫔,她不小心服了异物要早产,太医可能周全不了,奴婢想来......想来借您的太医给她助产。”
宫里能随时传唤太医的,只有祁聿。
祁聿听两眼一黑。
后妃生产自有人照应,但偏偏是这位......喜欢谁不好喜欢了位......
祁聿起身拨开沉重门帘朝外扫眼,人确实在远处。
祁聿回身抬腿再次将人踹出去,腰间细碎的铃声她一时没腾出手捂按。
压声戾喝:“跟老子胡诌,宫内她有专职太医需要用我的?她不是不小心服了异物要早产,是她这胎非天子血脉,根本无法按照太医掐算的日子生产。”
“你敢与她共同隐匿皇家血脉,唐素,你有几条命够陪葬。现在还敢扯上我,你是疯了吗。”
秉笔是如何得知......
唐素受力翻出身,趴地上身子全都僵涩、随后四肢紧绷惯力。
正要一撑起身,祁聿寒声落他脊梁上。
“你最好把身上利器藏实别叫本督看见,不然往前七年的情谊也保不了你性命。”
唐素气息骤乱,目色混了又混。
脑袋埋衣褶里,狠狠哭了声。
“是奴婢昏了头该死,她......”唐素从地上爬到她身前,“秉笔对此不知情便无人有罪,一会儿奴婢僭越......胁迫您,借了太医为她平安生产,奴婢将命奉上任您处置。”
“有老祖宗在,老祖宗会在陛下面前报您救了皇嗣一功,秉笔不会有事。”
从头至尾有事的都是他一人。
唐素这觉悟真是彻底。
祁聿气急脱口:“我不知什么,不知她这胎非我朝血脉么......”
这件事前因挺复杂,只是没想到当初一念竟圆到了唐素身上,因果怎胡乱成这样。
她咬紧后槽牙。
唐素想用她请的太医为俞嫔接生,顺利产子后以她报功。
“你倒是替本督想得好一道升天梯。”
当唐素出口是俞嫔她就知道会是这个局,俞嫔之事她清楚,太清楚了。只是宫廷秘辛她一个‘阉人’有分寸,有些该管、有些不能懂。
唐素用自己性命护个连天家也不瞧进眼里的红杏......蠢
到了极致。
她压了压心气,静静道。
“太医能动手脚的机会多得去了,你胁迫我怎么能够保证你的俞嫔顺利生产?所以你一会儿应该会说,她跟孩子出了任何意外我就得去陪她。”
“内廷出了你这么个光明正大喜爱妃嫔的忤逆,翁父知晓了也不敢捅到皇爷跟儿前,他要为了十二监所有人帮你隐瞒这个僭越宫廷的死罪。”
“你这不是僭越胁迫我一人,你是叫我、叫内廷陪你一道死。”
“唐素,真是小瞧你了,你竟敢干出这样欺天行径。”
唐素浑身簌簌发抖:“奴婢不敢。”
“但为了她奴婢想试一试。”
嗯,试一试。
一会儿唐素胁迫她失败,俞嫔那边没有太医就要听天由命了。
故而唐素此遭是拼了命来的。
唐素再叩个头,骤然字字稳当:“奴婢僭越。”
瞧着唐素起身,一只手塞进袖中,面上狠色与眼底不忍坚定叫祁聿看得恍惚。
唐素今日行径成与不成皆是必死。
祁聿捡起桌上一只盏砸唐素肩上:“我说了,你敢将利器叫我看见,我顷刻就能杀了你。”
“收起来。”
唐素神色迷惘,顿起思绪。
他额上此刻冷汗密布,胸腔气息顶起个没完。
“奴婢不会真害着您,只是想借您的太医用一用......还请督主以七年旧情信奴婢一回。”
信个屁。
刀都打算架她脖子上,性命交托的信任她可没给过人......想到这里她猝然愣住。
给过,她给过陆斜。
但陆斜怕她被太子胁迫,踩着自己骨子里的忠义去偷太子书房御批纸......那时的陆斜跟现在的唐素也有一二分相似。
明知不可为而为,明知是死还一头撞。
祁聿心口骤然被陆斜那时行径跟此刻唐素行径的不解一道灌满。
她拧眉,轻声问:“心悦一人值得抛却自己性命?”
此种情景面对祁聿这样的发问,细听下祁聿还问得认真。
唐素衣袖中的指腹握紧,铿锵有力道:“值得。”
怎么不值得。
能以命续她,不知多值得。
“明知她是利用,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