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曲
那位可是贵人,不可能有半分真心给一个阉人。
唐素能来必然是深思熟虑过前后,不然稍有差池此遭死的便是俞嫔,看唐素这样子是不敢赌她性命。
唐素面目颓丧,却虎视眈眈看紧她,一副随时会扑杀过来的模样。
他笃定:“值得。”
“她认识你吗。”
“不......认识。”这话唐素说的有些难堪,晦涩目光多了闪躲。
祁聿扬起下颚:“所以她是如何知道你心悦她,且敢求到你面前的?”
唐素抿唇,支吾道。
“我有次偷瞧她被发现,她也没责罚我。大抵那时便知道了......”
她,唐素用的不是娘娘,是她。
看来两人不是一回交情,有过两次以上的来往。
祁聿眉心一簇,那俞嫔是个挺敏锐又果敢布局的人。该是对唐素也经过几回考量,才敢交托性命一赌。
她心中反盘一计。
“唐素,我问你,即便对方不识得你,且你也晓得她在利用你,这回无论成不成你性命都保不住,还是要执意借我寻太医给她接生?”
“想清楚答我,这是你的性命。”
每人就一回的性命。
唐素倏地起身跪的笔直。
“我说了,我能死,她不能。”
祁聿看唐素,他满脸无怨无悔、坚毅非常。
她看不懂,但松唇:“好,我准你将刀抵我颈侧。你能保证一定不会伤我么?”
唐素怔愣一刹狠命磕头。
“谢秉笔!谢秉笔!您大恩奴婢来生再保。”
只要祁聿松口,这盘局一定不会出事,俞嫔定然能母子平安。
“你与她约的什么时辰。”
祁聿看眼浮着莹月的窗外,老祖宗今日御前值夜,陆斜就在直房,一会儿闹大......
“你别直接胁杀我,闹太大牵累内廷不好,我自己服毒,沾了毒血的帕子往御前一送,老祖宗自会替我请太医。届时按照你们法子行。”
听祁聿自动补全的局,唐素咬唇:“秉笔......为何助我。”
祁聿仰头,烛光印衬在屋顶闪动,光晕迷离模糊。
嗓子自然倾颓:“哦,我自然不会白便宜你,我就想看看心悦如何叫人心甘情愿去死。”
她顺便想看刘栩能不能。
“一会儿为了保你的俞嫔,只要不捅穿我脖子,我许你见血。你尽管逼迫老祖宗叫他为你所用,叫他跪,叫他去死。”
“我想看老祖宗心疼我到哪个份儿上。”
“如果你能将他逼死,我留一口气我都保你性命。他没死,只好你去死,反正你存的死志......如何?”
唐素此刻听他镇定自若的声。
祁聿就是如此,什么也要、也都能换些对等的利益。
无论祁聿要什么,他能成便可。
“秉笔大恩,是奴婢僭越该死,您的恩情奴婢来世一定报!”
此时此刻唐素已然将自己性命完全抛下,她大为不解,又斟酌看两眼唐素。
抿唇:“那我去取药,你候一候我。”
她一动,唐素立即不安稳起来。
祁聿轻轻落目。
“我要活你拦不住,紧张什么。”
唐素脸色凝重,吐了‘是’又跪回去。
左臂恍惚晃了晃,袖中匕首坠得分量叫他出神。
祁聿进去从书架上摸了瓶药,然后去北向窗子将铜插销拔掉,指尖在其中一个小雪人头上隔窗留恋了下。
出去后,她当着唐素面钩住小炉上滚沸的水,给自己倾了半盏,拔了塞倒了药。
毒端起给唐素示意时,唐素心有不忍朝她膝行一步,嗓子凝噎想出声拦,纠结中却没开口。
祁聿将他真心的小动作看尽在眼里,终究是一片爱慕大于七年忠义。
唐素就缺这一道狠厉便能上桌,只是可惜了。
但这也很好,做个人很好。
祁聿没有迟疑,腕子一翻便将掺了毒的水饮下,药瓶信手扔唐素面前叫他捡。捡起了,毒害她这道死罪就成了。
祁聿心软最后半丝。
“最后一次机会,你出门,我就当是自己误食。何必拿性命救个这辈子都同你没有干系的人,甚至你此遭死了她连给你烧张钱都未必敢做。”
“不值得。”
唐素弯腰捏紧药瓶。
依旧坚定:“值得。”
“奴婢此情作古,但愿卿卿长安。”
此情作古,愿卿长安......祁聿出神。
她不懂。
她只知世上诸般情缘都可要人命,但不懂是何种因由起的情缘。
这毒见效快,只是须臾小腹便烧灼难耐,一捧急火猛地窜上心口。
她捧心瞬间一口腥甜顶出嗓,噗,一口血呕出来。
桌上一片褐红扎眼刺目,唐素起身扶住祁聿肩胛。
祁聿拿紧他腕子往自己脖子上放。
“唐素,你敢对本督下毒,来人,捉了他。”
第123章 厉害能进宫的真是没一个孬种。……
祁聿被前掌家下毒持刃挟持了整整五个时辰,天大亮才夺了刃当场反手捅杀了胁迫之人。
这是内廷新起的谈资,因老祖宗下的封口,无人知晓更详细的因由。
她服毒、颈侧遇胁也见了血,生忍了一夜诸般难受。
唐素毙于眼前,她双膝一软瘫在地上。
刘栩慌忙遣人医治,服了药、包扎了伤后她踉跄去了护城河往日随堂旧居,从里将门一锁蒙头睡起来。
剩下的刘栩自会处理。
睡了不知多久祁聿神思才悠悠转醒,她只觉右手比颈子见血的伤还疼。
右半边身子麻得滚涌的刺疼翻涌在皮肤下,阵阵针扎样的感官扯拽着感官,她疼得蜷起身子。
痛感跟屋内凉意将她彻底逼醒。
脊梁猛然一句‘多谢秉笔’,祁聿倏地撑起身扭头,入目除了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佝肩嗤了声,屈指将额角顶紧。
唐素是她杀的,不可能还活着,自己怎么臆想起来了。
她呆坐在床上一会儿,强制自己神思清明,蓄蓄力起身开门走出去。
护城河冷风一吹,气息倒噎进肺里,祁聿冷的呛起声,颈子伤处被扯得疼起来,脚下本能掉头进屋子。
阖门前一人影忽然出现在眼前,祁聿袖中薄刃瞬间落进掌心。
许之乘眼尖身快往后退出祁聿防身范围,忙缓声道:“奴婢只是想问秉笔可有需求,老祖宗说您醒了要报过去。”
祁聿一身锦袄皱的不成样子,脸上神色寡淡。昏月投下的光被屋檐遮去大半,余剩下落祁聿身上的已然斑驳。
许之乘指指自己颈子,示意祁聿伤处。
“您睡了一日一夜,现
下醒了该服药了......您这屋子也无人敢进,火笼子也没人敢送,一会儿送是不送?”
祁聿动作再收就显得心虚,索性将薄刃在指尖盘玩旋了旋。
“送两坛酒来,跟他说我过两日回去,没睡好。不用,冻不死。”
许之乘点头,当着人面侧头吩咐人。
“去找老祖宗搬两坛好的送来。”
祁聿不闻旁的转身进门。
许之乘看着合上的门,漠然转身。
如今报了祁聿清醒他便无事了,免得老祖宗一直派人来问。
祁聿平素能住老祖宗屋中,像这种几近昏死不能警备时刻,他断是不敢与老祖宗住一个屋子。
前日一早拖着半身血来的时候,明眼人能瞧出意思。
祁聿回屋点了烛火,橘红火光撕开昏暗模糊,她又疲惫的将自己砸进被褥里。
直到门外响起叩门声,困惫从褥子里扬声:“放着,退下。”
脑袋蹭把被子,慢悠悠起身磨到门前去,才开个门缝准备取酒,门外阴影罩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