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曲
“那时我错了,还请你宽谅宽谅思虑不周的我。”
这话很难想象出自在内廷朝堂上翻云覆雨数十年司礼监掌印之口,他笔墨喉舌杀人威风凛凛杀人之时,她可能尚未出世。
“啧。”
祁聿吊睛满生不可思议。
指尖轻轻戳了戳刘栩膝头,轻声问:“日后再有此类事......”
刘栩本想插嘴立誓‘日后定以他为重’,可又舍不得祁聿如此嗔怪娇俏模样,咽下话默默等着祁聿述完。
睨神等祁聿‘胡说八道’撒娇。
“别弃我一人面对,我其实挺怕疼的。”
“我这人最识时务,与你之局,赢,我夙愿得成心满意足、生死不过如踏归途。败,亦可退出皇城与你共赏世间百状。其实我输赢皆无憾的。”
祁聿翻身扑趴在刘栩膝头,乖巧宁静的同人轻诉。
这是刘栩没想过的事情走向,简直叫人想也不敢想。他定睛瞧人好几眼,这张脸是独绝无二的,不可能作假。
手在祁聿肩头恍惚捏一把,糯软手感迷魂醉意。
刘栩一时失智痴迷,气息陡然梗卡在胸肺间胀涩,掌心不由顺着往下游。
祁聿空薄囚服轻搭在腰上,他指腹轻轻一钩,掌心便贴人绵软腰肢上。
祁聿身子猛地一颤,嗓中细碎脆声从他膝头落到地面上,砸得刘栩神魂俱灭。
指腹感念在这具沉寂在十年念想深处重新触发,洪水开闸一泻千里,刘栩昏了头不顾此地在何处,狠狠握住祁聿腰肢将人拿紧。
“祁聿......”
炽热口吻跟眩惑几近撞崩理智。
祁聿拧着眉一口咬在刘栩膝头:“翁父要不要看看这是诏狱?咱们这样不好吧。”
仰头,刘栩眼底氲满欲气恨不得这刻便将她生吞了,她本能惧怕地往后一缩,刘栩却适时一把按住她。
“祁聿,你还知道这是诏狱?”
“一路有人说你日日同刘栩吃睡并肩我还不信,眼下一观真是叫我开了眼。你这么识时务那往前十年你在做什么。”
一声毒辣阴戾之声重磅砸祁聿背上,声音一听便知是谁,只是少听这人如此阴鸷毒辣音腔。
她散漫着神色撑起身子循声回头,陆斜蹲在门外正狠狠瞪着赤红的眼看她,眼下青紫看着人精神不大好。
祁聿:“......”
好死不死叫陆斜看到她这副样子。
刘栩抽出手抚好人衣角,轻轻扶住祁聿的肩。
轻慢落神到狱外,又往陆斜身侧看去,一整队八人左右护开死死盯紧陆斜每个动作,这是陛下派人护着他生死。
“你又想杀本座?没用的,陆斜,没用的。”
“哪怕你圣眷正浓,杀本座也难于登天。本座身上负着往下五年国政用银,咱家损个边角,财政短缺那么一年半年你如何向陛下交代,捧了首级也难述其罪。”
祁聿起身蹲在刘栩身旁,没了方才两人亲昵状。
“嗯。”
“陆斜,刘栩死不得伤不得,陛下会盛怒你承受不起,别妄送性命。”
刘栩对祁聿站他这方心底很是舒适。
祁聿起身一截阴影倏地拢住身旁刘栩,他本能伸手扯拽,却被祁聿拂衣将他动作扫开。
祁聿走到陆斜身前,一把扯住陆斜衣领将人狠狠拽屈颈。
“你可算来了,你杀不了他我能。”
“陆斜,助我。”
“我可等死你了。”
陆斜猛地看向她。
祁聿一直在等他,一直缺他助力?
那这几日同刘栩虚与委蛇这该多恶心。
两人亲昵刹那从脑中被眼前祁聿的模样覆去,陆斜生出歉疚,觉得自己真不是人,让祁聿苦等好几日。
“叫你久等了。”
他朝旁一瞥,“不违皇命,刘栩我不动,祁聿放出来。”
第129章 合局我不要做你的后事。
祁聿出不去诏狱,但在陆斜身旁至少她能要求沐个浴。
她趴在浴桶边问门外的陆斜。
“你能出宫吃了很大苦吧,多谢。”
“多谢。”
两声谢,一个字比一个字心诚。
要不了多久陆斜知晓自家真相,不知该如何想这两句诚谢......她心虚的将颈子朝下缩了缩。
祁聿转过身脑袋搁在浴桶沿上仰着,温水浸到颈侧,浑身裹着难得的轻松。
她虚眸看着房梁:“诏狱挺好,外头一丝风声我都听不见,天如何变、变成如何我都不知道。”
太多年没有这样隔绝信息的松快了。
门外陆斜抗拒接受祁聿道谢,他觉得两人间分明清楚,往下便是越来越远。
陆斜埋嗓,没说自己昨日就想赶着出宫来看,但身子不济将他拖在宫中,养到今日能下床匆匆而来。
他脑袋仰贴在门板上:“我求不下来你,你要如何为自己破这一局?”
你能不能为自己破这一局......
陆斜不敢问,只敢在心底祈求祁聿能为自己求条生路。
刘栩现在已经是新朝最死不得之人,谁折损了朝廷这笔巨大的金山银山,新帝赤人十族都不为过。
杀刘栩,祁聿承不起圣怒,必死。不杀,跟刘栩一起离开,生不如死。
现在祁聿杀不杀刘栩都已经走到了绝境。
陆斜没想到祁聿当初口中春日司礼监变局,是她给自己布下的牢不可破的死局。
刘栩交了这笔银子朝廷亦不会放过他们,派出的刺杀非死不回。他们余生东躲西藏隐姓埋名不说,那个畜牲垂涎祁聿十年......
一缕头疼精准刺断向往下的内容,陆斜亦不忍朝下想。
囫囵张口:“你们当年做的什么约,能说么。”
一门之隔的室内尽是潺细水声。
祁聿不答。
该是有难言之处。
如今局面陆斜无力,他将脸埋进掌心,身子佝偻成一团。
“四日后......你就要出诏狱了。”
“我要如何助你杀他。”
陆斜余光从指缝看着两位不远处驻足、牢牢盯紧他的禁军,剩下六人在刘栩身旁护着他。
他习的那点武与禁军相比就是花把式,打一个都未必有胜算,陛下叫来八位,真是高看他了。
今日再回宫后陛下不会让他再出宫,他虽掌着西厂手握两队禁军,可在陛下眼中他照是无权可用,他一点动作都会被陛下恰时制止,甚至收权暂禁他一切行动。
他眼下杀不了刘栩,亦救不出祁聿。
陆斜此刻终于明白祁聿一把权势,却裸在刘栩之下无形桎梏捆束的感受。
所有一切行径都是透明的,太无力了,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照是这样,祁聿还是经年算计将李卜山拉扯下来。她是真能忍,心算也是真高。
陆斜突然想到......
那祁聿十年唯一一次计划外的行径,该是收他为子救他吧......
他将脸深深往掌心埋,体内掀起阵无言以述的无助,四肢灌得绝望几乎要溺死他。
十年同等无助境遇下的祁聿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她怎么能这样厉害。
祁聿出门看见陆斜蹲门口将自己埋成一团,垂眸注目一会儿,蹲陆斜对面。
两人臂膀碰触到一块儿,陆斜闻着新鲜的皂荚味儿便知晓是谁,更难过的耸颤了下肩不敢抬头。
祁聿轻松出言抚慰人。
“你不用想救我,我那日去刑部就知下场,这是我深思熟虑下的选择。”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今日哪怕我是陛下的情人,我身负二十七道死罪沦到诏狱陛下都救不了我。朝上文武百官、我手下无辜者的怨憎、兼满天神佛都饶不了我。司礼监八年,我不是全然无辜之人。”
陆斜听到‘情人’二字抬颈瞪向对面。
赤红眸子跟微肿的眼周祁聿没压住笑,‘噗嗤’出声。
陆斜更凶狠地瞪人,她一身洁净崭新囚服看得人精气神很足,眉眼舒展心态平和松弛。
眼底塞满祁聿明媚鲜活的模样,他狠狠将头扭开,压不住的粗气掷两人之间。
祁聿现在还有心情没心没肺,真是按她所言生死如踏归途,她是真想得开......她怎么如狸猫有九命似的完全不怕呢。
看着陆斜逃避她,祁聿声音更是放缓。
煦和同人细心说:“之前你有权听我的话不捣乱让我无忧,我已经很感激你了。现在无能为力做什么就别挣扎了,顺其自然就好。”
往下能收尸收尸,不能的话,想立牌、烧纸都行。
这话涌至嗓子口她重新吞回去,因为对陆斜一个‘断袖’喜欢阉人的人来说太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