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曲
他的喜欢与旁人大大不同。
在自己女儿身没暴露之前,陆斜对她的喜欢是一种畸形且诡异的。其实至今也是,只不过在她性别摊开后看上去正常了些罢了。
真正的正常人是不会喜欢阉人,更不会喜欢断袖的。
尤其是陆家几代教养下,养不出他这种性情为人才对。
“还有多久你回去?”
陛下不会给陆斜太久,她沐浴已经耽搁很久,陆斜该没几刻了。
她牵起陆斜的手起身。
指腹顺到掌心煦软的力道不似牵他,倒像是握住了他的魂,陆斜顺着力道起身。
才反钩住祁聿素玉指节,祁聿字字狠戾:“我们回诏狱,我要——杀他了。”
陆斜脚下不知滞涩将人步子拽断。
体内随着祁聿云淡风轻话语种种顶出股无措。
陆斜慌神张口:“你杀他,陛下不会放过你,你方才还叫我妄送性命怎么自己......”
“你是妄送性命我又不是,眼下我杀不杀他我都没好下场,我为什么要放过他。”
祁聿仰颈:“这个世
间我一人便是一族,陛下圣怒判个凌迟我也无所谓的。若真如此,我给你磕头,还请你给我个好死。”
陆斜:......
心口猝不及防被碗大的粗钉钉穿,气息皆断,魂在体内死活几个翻滚交错,胸腔才猛地从在濒死间顶上一口气叫他还魂。
他怎么给祁聿一个好死?
祁聿一如既往生死脱口还如儿戏样轻松随意,丝毫不觉是在给自己判词。
可这话陆斜同样无力反驳,毕竟眼下境遇就是祁聿一手促成,她就是明知而为。
目光飘到不远处那两位禁军身上,“你要如何做?”
陛下派人在此间监视,祁聿没那么好下手,刘栩也不会任祁聿手段而不自保的人。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祁聿如何能成。
祁聿牵紧他的手,一步步穿过镇抚司衙役值房,熟稔地往诏狱去。
她吩咐陆斜吩咐的自如,“去叫人送两小坛酒来,再备顶最大的黑色纱帐,不要太透的那种。”
陆斜不知祁聿要做何,深深瞧人一眼,招人叫随身掌家走近然后吩咐下去。
待人离去,他看着他们交叠握紧的手。
“你要下毒?”
祁聿质疑地扭头看蠢物样瞥他一眼,又温煦带上一眸。
“下毒有用,我还能跟刘栩到这个境遇么。”
“杀不杀得了他你都要给我送行,我想喝你这一杯。”
祁聿的话音太轻飘,丝毫没有内容上的残忍。
钝刀杀肉的锐利从心口层层递进拨开,陆斜一个冷战后咬紧后槽牙。
指节被握的疼,祁聿目光顺感官落下。
陆斜紧紧抓住她的手,腕骨两条绷紧的青筋看清他已经尽力卸了不少力,这种悖逆身体本能的温情祁聿很喜欢。
她指尖钩钩陆斜手背。
“本就是让你来送我最后一程,你若是不忍、不舍,不如现在回去。见你也见了,我们多年情缘至此结束。我俸禄在我那座二进院子门槛里,拿去吧。”
没有含带任何情愫的诀别,只有了然的放下人生最后一丝挂念。
祁聿松开手,转身踏进诏狱牢室入口。
她周身登时笼层深郁阴色,如同一脚踩进深不见底的渊涧,身上颜色覆得越重、她越无退路。
陆斜惊吓过度一把将人手牵紧,狠狠用力拖住祁聿往前步子。
祁聿平和舒展地回头。
陆斜刹那间布满额上的细汗、跟颤动不已的瞳孔具象化了他的惊恐。
“杀刘栩也不是非你不可,我还有程崔可用,只不过他是下下策。”
“陆斜,你是我的上上策,所以我一直在等你,等了你六日。但你对我心太软,有些不堪大用。”
祁聿对他不是失望,是不忍。
陆斜掐眸。
程崔哪有胆子违抗帝命帮祁聿杀刘栩,他程氏一门是不想活了吗。
等等,祁聿说他对她心软不堪大用?
陆斜掌下用力将祁聿一把扯近,清香皂荚猛地蹿进脑中,陆斜这才发觉自己力气过大,将人全然扯进怀中......
喉咙细细凝动,痴心妄想叫他不放手。
陆斜也照心底做了,没将人放手松开。
“你要对自己下手?做什么。自戕逼他?”
他吊眉上下打量祁聿,看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祁聿对自己惯是剑走偏锋、下手狠绝无情。
因为她手中无可用,唯有自己。
祁聿仰头不语。
心头焦躁不安促使他再一把将祁聿提紧。
沉声砸人面上,不叫人闪躲装傻:“我问你,你要做什么。”
陆斜言辞深戾,眸底狠色阴恻吓人。
祁聿指尖踌躇,随后握紧他腰间盘带。
“我当年从更鼓房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求着跪到刘栩面前与他立约。只要他不强迫我上榻伺候,他不出手,我不自戕,宫中任何人叫我求饶,或是由他人造成的生死之际他救我性命,余生我就心甘情愿听话,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不违拗。”
如此屈辱、被动的死路生生让十四岁的祁聿走出十年之久......
陆斜臂膀锁人的力道自然消逝,不敢将人锁在身前。
难怪祁聿之前三番两次要杀他,或是求死,是被钳制怕了。
祁聿咽口无奈,风轻云淡道。
“不是我要做什么,是刘栩翻云覆雨手下我杀他的刀刃只能是我自己。眼下陛下保他,我更是别无他法。我做不做都是死......”
“陆斜,我不能自戕,只能跟他走、或死。”
陆斜涩口地抿唇,面上挂着难看。
“不是你不能自戕,是你还想做个人。”
为人的忠、孝、礼、义祁聿全没做到,独独剩个信还想撑一撑。
可她偏偏选了个最不该选的。
祁聿啧唇,抱怨一句。
“做人真难,下辈子不做人了。”
司礼监里做人真的太难。
陆斜嗓子一涌再涌,平复来平复去也平复不下。
祁聿已经死局无路......抬着颤栗不止的指尖钩了她鬓角碎发。
“走吧,我来合你一局。”
“今日刘栩不死,我给你个痛快。然后按我之前所言,我寻个向阳地处葬你。”
陆斜握紧五指,狠狠揪紧祁聿衣袖。
塌颈到祁聿耳边:“我不要做你的后事。”
“你不知,我私自在父母坟前烧了我们的婚书,自古夫妻同葬,我舍不了你。”
“祁聿,我陪你。”
祁聿刚想对陆斜要合她这局道谢来着,谢都在舌尖要推出去了,硬是被陆斜后头的话生生戳进喉咙。
目光落陆斜脸上。
祁聿:......
第130章 畜牲我要敞了狱门——接客。……
陆斜一句惊天雷让祁聿半响没缓过来。
她尝试去理解陆斜口中‘婚书’、‘夫妻同葬’......许多不明言语一时拥堵卡嗓子眼,半响她张口无声。
正巧陆斜下令的东西送到,祁聿拎起一壶酒就往诏狱里闪,不知怎得此刻就想躲一躲陆斜。
祁聿说是给她送行,陆斜自然而然伸手打算将另一壶接住。
她后背有眼睛似的,回身抢先将这一壶也拿走。
“将你手下,镇抚司尚在的人都喊进来。”
脚下步子飞快钻进去。
陆斜看着祁聿匆匆慌躲的背影。
剿杀刘栩?
帝命在上,谁敢动手。
陆斜再进去,祁聿与刘栩隔着栅栏席地而坐正在对饮。
他挑眉走近,两人碰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