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曲
怎么不怕这个时候李卜山逼他去死,不是说他只要求饶就去了条‘命’么!
狠狠沉目,后槽牙不自觉就磨起来。
被人一刀划了脖子,还能在里面听议事,还跟个时刻想送他一程的人单独一块儿。
不得不说祁聿为陛下尽心的非常人了。
陆斜扼口浊气,倾吐个干净后,他换副松适模样入门。
李卜山坐最上头,下头一片官员全拢一堆东一句议西一句议,眼下论说的正乱。
祁聿独自在角落由着太医佝腰包扎左手,整个面色比方才好些,眼底没方才涣散得厉害,素白唇色依旧能瞧出他身子有损。
颈子已然一圈圈包扎好,就是他看着心底还是慌,怎么就被人在这处划了刀!
祁聿眼睛还不停朝人堆里瞟,恨不得扎进去细听。
陆斜几步绕开人直奔祁聿身边。
一道阴影拢来,她别开光扬颈。
太医觉得祁聿动个不停,沉下无奈:“公公刚止好血,还请不要妄动,一会儿再崩开不得了。”
祁聿刚想敷衍应一声,脑袋上就落一张手将她脑袋摁回原处。
谁这么作死!
目光受着桎梏上瞥,瞧见陆斜眼底浑黑一片。
陆斜腔调软硬交杂,音腔听得膈耳朵。
“太医说的话没听清?儿子给你复述一遍,刚止好血,不要妄动,一会儿再崩开。”
祁聿:......
陆斜怎么出去一趟携了些杀性进来?她抬眼不可思议打量人。
陆斜垂口气舒眉,塌肩将自己缓缓放祁聿眼中。
慢悠悠同他宽言:“那边一会儿还是要理成文书报上来,我跟李随堂阅后无误,再由您亲自誊好封成折子送去趯台。”
“您有任何不详的直接将人调跟前儿问,现在凑什么热闹,几句废话比你命重?”
陆斜自顾自压着祁聿的头,郑重吩咐太医:“给他细瞧,开什么药、何时送来,能再快些么。”
语调延伸出去让这太医颈子一凉,陆斜意思分明:慢点祁聿会有危险,他们也会有去处。
“祁秉笔颈侧伤得并不重,就是左手半个掌心划开缝了八针,近期不能碰水。”
“祛暑的药已然服下了,一会儿便能顺上气。手上换药需勤些,不然暑气浸着了不易好。”
祁聿觉得这位太医对陆斜说话语调格外顺服。
这是知晓今日事大,不想徒增些旁的记恨?纵而少了一股打心眼里看阉人的鄙夷?她一时有些不适应。
陆斜听清后懵了神。
“他方才脸色青白是中了暑气?”
再看祁聿半身血,跟他左手包的跟粽子样,谨慎确认:“这血都是左手的伤,不是颈子?”
祁聿胸腔鼓震了下。
所以她一早就说看李卜山笑话,把人吓不轻。
陆斜也被吓着了。
“是。两处伤相对来说左手的更严重,恐会影响一段时日。”
“颈侧也伤了,但出血还好。”
陆斜横眉,话压得深沉,微微嵌戾:“出血就没个好,你怎么诊的?”
祁聿:?
有些陌生地看眼陆斜,“你再说遍。”
他语气不对。
陆斜扭头看人,“嗯?”
他清个嗓,对照祁聿示意的眼神温煦出声:“出血就没个好,你......怎么诊的?”
“不对,你语气不对。”
方才那个一下就像个杀神,语质完全不一样。
仔细眼陆斜,人还是那个人,五官隽秀文气,但方才出嗓......祁聿气哼声,冲陆斜一下便提了警惕。
“你在我面前玩什么千人千面,我是你能哄得?”
第49章 剖开衢州没人带你去寻欢,或孝敬过人……
祁聿乍起的警惕让陆斜一惊,他慢悠悠缓说:“我一时焦急干爹身子不好,什么千人千面,我不懂,我对您就一心。”
祁聿满眼嫌弃,眸底正剖白他的‘虚情假意’并视之草芥。
陆斜攒眉:“儿子这真心您视而不见?”
“有病。”
不过有所求罢了,“你想在我这里鼓捣什么直言便是,何必脸面都不要了。”
余光太医还在,祁聿都不想同他讲得太难听,生生将问候令尊教诲的话吞了,噎得自己好一阵难忍。
身上鸡皮疙瘩起得受不了,她右手挥开头上放肆的爪子,朝李卜山那边去。
太医开口想说注意手,声没出人已然飘出眼底。
陆斜伸手想将人扯回坐着,心烦祁聿不遵医嘱。
祁聿先一步躲腕绕开他动作,结果牵扯到左手刚包扎的伤,她冷嘶声,浅浅掠眼掌心步子都没停。
扫见祁聿右手出血,陆斜也不好再追。
祁聿就是这么个人,手上事务比天大。
见过忠心的奴婢,没见过他这么忠心的,莫非陛下救过他命?救过命也不至于这么不要命的图报吧。
祁聿并坐到堂上另一把椅子上。
李卜山不好出声打断下头官员说话,侧目,简单瞧着像是无甚大碍,支手让人给他端盏凉茶。
碗盖掀开加冰,陆斜都不用询问太医能不能用,阔步走过去。
祁聿刚将茶端起搁嘴边要抿,一只手从眼前晃过,盏子眼睁睁就从手上被抢走。
陆斜声音落她肩头:“正好儿子刚回来热,多谢。”
李卜山与她两人一道回头。
陆斜咕噜口茶,边用盏旁目光垂下,伸手示意他们往前看,下头大人再说话。
陆斜喝了自己的,亲手又给她倾盏温茶,温热盏壁致她心梗,压深眸色扭正头。
一场议事她窝在椅子里听,一直没作声。
至酉正(六点)钦天监才交了张卦文折子出来,另起一封补讲今日天降异象因由余果。
营建华盖殿管事将殿内外最近建造内容,今日雷击损坏程度、日后改工程也述出份文书,工部侍郎核了工程内容签字。
李卜山交给她过目,祁聿扫看内容,确认无误签字盖印。
“宫殿停修,禁军也不撤,等皇爷话下来。这两道折子现在着金吾卫指挥使连夜送去,明早你跟钦天监、营缮清吏司司长一道回趯台请问圣意。”
行这么快是因为这种先天兆头,在眼下大暑容易激起民意,朝廷要速速下旨防办几个受灾大省的民心。
但凡上月没有那道罪己诏,今日都不至行的慌忙。
李卜山看眼外头还未彻底黑的天,再撇看祁聿颈上包缠好的伤,取过封折:“不用明日,我今日就随指挥使去。”
他除了向皇爷交待宫中异象,还得向老祖宗说明祁聿今日胁杀无碍的消息,不能等老祖宗晓得干着急。
出门前李卜山指着陆斜,郑重异常道:“祁聿这几日要常来华盖殿,你调东厂的人将胁杀他一事,三日内拟个签送老祖宗手上,好叫老祖宗放心。”
“事办完了再赌!”
前面内容好应来着,最后一句让陆斜讪讪晦把神色。
“知道了。”
李卜山从哪里听来的疯言疯语,怎么将他定成了好赌之人,这样祁聿不会对他有什么误解吧。
李卜山风尘仆仆的来,十二时辰没待到就又风尘仆仆的去。
此间人皆随着李卜山离去而散场。
祁聿本想让陆斜先回去,明日再缉人审问,自己再巡次殿。
结果陆斜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他们近的......祁聿觉得他呼吸全落在自己乌纱帽上,发髻上也满是。
明明不该造成触觉的气息,让她脊梁有些发麻。
脚下一步顿停,侧身掀目瞪人:“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被人胁迫,与那人熟不熟识的,就近问案?”
陆斜扪心自问,自己是如何在祁聿心中造就了副这么没心的错觉。
“你都说了明日审问,今日我便是散职状态。再说干爹又不是案犯,问案这等词用在您身上岂不显得我狼心狗肺。”
祁聿对他回宫动机依旧保持审慎,这份隔离当真不好受。
那时宽慰的来日方长,此刻不胜其苦。
其实他也很想问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被人刀架颈侧了。他的谨慎不会都用在自己身上了吧。
目光就着沉下去的斜晖,金光铺半身在祁聿赤色职袍上,血迹覆了金光显得更刺目。颈子包扎的绷带跟缠他脖子上样,气息难顺。
乘陆斜怔愣不答,她往前两步。
“哦,原来不是狼心狗肺,那必然是烂心烂肺。”
祁聿往死里揶揄他的语气比刺还利,扎得人透体的疼。
陆斜应着点头:“嗯嗯,干爹说什么都是,我烂心烂肺不识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