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表哥 第44章

作者:苏幕幕 标签: 宫廷侯爵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秦禹一早背了书袋去沈家私塾,行到院中,正好看见兄长秦谏自外面回来。

  他连忙侧身避过,低头道:“大哥。”

  秦谏看向他,微微一怔。

  随即问:“你回来了?”

  秦禹没料到大哥会主动问候,倒有些意外,又有些疑惑。

  他和表姐一起的,大哥不该昨夜就知道了吗?

  转而他才意识到,大哥既从外面回来,也许昨夜不在府上。

  大哥之前也常不回家,有些事他也知道一些,母亲对此颇多微词,但这些事却不容他置喙,他回道:“回来了,昨日夜里回来的。”

  秦谏若有所思,随后点点头,“嗯”一声,往前去了。

  秦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望向他离去的方向,见他好像往书房那边拐过去了,并未去后院。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却一时想不起,去私塾的时间已有点赶,他便再未多想,背好书袋往外而去。

  ……

  一早程瑾知起身梳洗,夕露看着她脸色道:“娘子昨夜没睡好?”

  程瑾知连忙道:“大概是刚回来,有些认床。”

  夕露再未说什么,对着镜子给她敷上略厚的妆粉,遮掩憔悴的气色。

  梳洗好,程瑾知就去往贤福院给秦夫人请安,听候吩咐。

  秦夫人才喝着粥,她请完安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秦夫人放了碗,突然道:“昨夜听你们提起了姚姑娘?说在许昌的时候,是在她家里住的?”

  程瑾知有些失神,片刻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早料到过姑母会问起,便马上替姚望男撇清道:“是,原本是在郑家住的,但我觉得一直打扰郑家不好,就想搬出去,得知姚家有住处,就主动求的她。

  “她也并没时间管我们,那边的生意她都要代她爹过问一番,我们几乎碰不着面。再说望男最厌恶谁让她不管生意,守在后院相夫教子,禹弟也心心念念怕落下学业,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两人也没多碰见,我想姑母是不必太担心的。”

  秦夫人知道她是在替姚望男说话,又想到这几日她不在,那继子又开始往外浪荡不回家了,侄女大概也已知晓,却没有哭闹,倒也不容易,便没多说,只点了点头。

  转而道:“上次你去李家,可有见到曹国公府上的四姑娘?圆脸,小时候看是个规矩温顺的。”

  程瑾知回忆了一会儿,摇头:“那日好像只见到了曹国公夫人,她身边有没有姑娘没注意。”

  秦夫人道:“那改日我找机会看一看,我就在她小时候见过她,这么多年都不知长成什么模样了,好像还没说亲,和禹儿年龄也相当。”

  程瑾知问:“母亲是真心想替禹弟张罗了?”

  “先看着吧,如你所说,先订了也行,我看他是考不出什么名堂来了,倒不如趁人年轻早点订亲的好。”秦夫人叹了声气,

  程瑾知没多说什么,又听秦夫人吩咐了些家宅的事,才从贤福院出来。

  等出来才想起前几天秦夫人生日,她提早备了一串玛瑙,逗留许昌那几天错过,今日一早放在了身上要补送的,竟然就忘记了,也忘了对生日这事说声抱歉,于是只能再折返回去。

  秦夫人一心念着秦禹的事,对生日这些倒不怎么在意,笑着收了她的礼,也并不怪她,但她再次从贤福院出来,仍然意识到自己一早的失魂落魄。

  不得不承认,其实她很难过,哪怕做这些极普通不费心力的事,也要让她出尽全力。

  她似乎满脑子都在想秦谏是不是去外室那里了,他是不是完全不在意她什么时候回来,他是不是说过的话转头就忘。

  怎么能这样呢?她不解。

  想着这些往绿影园去,走到半途,一抬眼,正好远远看见一抹颀长的身影从府内出去往外走,正是秦谏。

  她不禁往前快走了几步,几乎就要追上去,可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与他隔着半座庭院与好几道走廊。

  所以他一早回来了?现在又走了?

  他知道她回来了吗?

  也许是……不知道?

  她有些失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回园中去,

  到傍晚,绿影园的丫鬟去大厨房端菜,正好遇到漱石斋的丫鬟给秦谏送饭,于是也知道他今日倒是回来了,却没往后院来。

  程瑾知有想过是

  不是去找他,却又犹豫,她更想他来找她,来问她这几日在许昌怎么过的,以及这几天他在哪里过夜,是留在东宫没回来,还是……

  她固然接受了他终究要纳小,却不可能做出与人争宠的事,若他的心已经在外面,她绝不会为之哭泣落寞。

  如此想着,她放弃了去找他的想法,安心坐下来看自己的账本。

  可是却莫名的不想睡,看完了账本,又练字,直到夜深她听见丫鬟关院门的声音,才意识到他今晚不会过来了,以及……她并没有像自己打算的那样宠辱不惊,她在等他。

  为什么?为什么?

  直到今日,她仍因他突来的冷落而难受不解。

  不由自主,心中浮起那句话: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这一晚,仍然漫长。到后半夜她甚至开始后悔,应该早一点去找他问清楚,寻个答案,不必这样思来想去;可到了清早,她又开始犹豫,直到太阳高升,他必然已经出门,她仍然没迈出那一步。

  等到上午吩咐完各处管事的事务,却剩尹嬷嬷还没走,似是有话要说。

  尹嬷嬷是她乳娘,青年守寡,只有女儿已经嫁了,便和她一起来了京城,因是长辈,程瑾知待她自然尊敬,见她未走,连忙问:“嬷嬷可是有事?”

  尹嬷嬷靠近道:“娘子行事稳妥,又有姑奶奶在一旁指点,必然是不会有差错,只是我有些心里话对娘子说,娘子愿听就听,不愿听就当我胡说。”

  程瑾知很快道:“嬷嬷说哪里的话,我知道我年轻,经验少,嬷嬷晓事,又待我不比旁人,若见我有什么疏忽之处,可定要提点我。我出阁在外,除了身边这些亲近旧人,又有什么人好依靠?”

  尹嬷嬷便说道:“如今府上管事的是姑奶奶,以前的长公主已过世十多年了,我看侯府几乎忘了这个人,可有一个人不会忘,那就是姑爷,既然姑爷不忘,那娘子也要时时放在心上。

  “譬如这次长公主的忌日,我听说姑爷也是有专程斋戒焚香祭拜的,娘子正好被困在了许昌,错过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回来了我想还是该好生祭拜,也好让姑爷知道,娘子没忘记这个真正的婆婆。”

  程瑾知一惊:“长公主的忌日?是什么时候?”

  尹嬷嬷这才知她并不知道,回道:“初七,也就是姑奶奶生日后一天,似乎也是因为这,姑奶奶的生日从来没大办过。”

  程瑾知想了起来,秦谏曾和她说,初六之前一定要回来,她以为是姑母的生日,却忘了他明明不在意姑母生日的,他说的是长公主的忌日!

  而她初九才回来。

  所以,他是为此生气?

  她虽觉得委屈,却也恍然大悟。

  竟是这个原因,他是因为这个生气了,他向来在意长公主,又厌烦她心里只有姑母,所以为此不喜而不理她。

  而她……没有人告诉她这个,那一日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她从来不知道去祭拜。

  她拉住尹嬷嬷道:“我竟不知,多谢嬷嬷提醒,我待会儿就去祠堂祭拜长公主。”

  尹嬷嬷点头道:“娘子不嫌我唠叨就好。”

  程瑾知已经起身去准备,尹嬷嬷在一旁看着,心想这一边是姑母和婆婆,一边是夫君,两人又都是厉害的人,娘子夹在中间也不容易,样样都要顾到。

  程瑾知换了发饰和衣服,准备好了香烛纸马,去祠堂诚心祭拜,供奉了瓜果,在里面跪了大半个时辰才离开。

  整个下午她轻松了许多,也打算好放下那些猜忌委屈,主动去找他。

  他母亲早逝,父亲又没怎么管过他,对母亲十分在意也是自然的,她理该关心体贴,又怎能与他赌气?

  所以到傍晚听闻他回来,她就拿了那一对印章出门。

  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去梳妆镜前看了看,重新插了钗子,又补了唇脂,这才出门。

  进门时太阳已经落山,他房中已经点了灯,没有别人,就他一人在书桌前写着什么。

  她走到书桌前,在离他四五步的距离站定,唤他道:“表哥。”

  秦谏执笔的手顿了顿,却没有抬起头来,只是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写字,问道:“有事吗?”

  程瑾知感觉到了他的疏离,有些忐忑,又紧张道:“我才知道初七是母亲的忌日……对不起,因耽搁在许昌,是我失了礼数,今日我已专程去祭拜过了。”

  “多谢你有这份心。”他回道。

  这一句话后,便没了声音。

  她站在原地,过一会儿才问:“你是不是不高兴?是因为我吗?”她解释道:“我姑母没和我说过忌日的事,所以我不知道……”

  她一向是不愿意在他面前攻讦姑母用以讨好他的,但这一次,不知是真为了讨好,还是有那么一点怪姑母,她说了这句话,解释原因,撇清自己的关系。

  秦谏抬起头来,看着她平静道:“没有,你多虑了,只是近日比较忙。”

  “我以为是因忌日的事你不高兴。”她说。

  秦谏淡声回答:“没有,我母亲也过世十多年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说完,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忙自己的。

  她不知说什么好,那两枚印章在手里攥着,竟然拿不出来——他什么也不说,但脸上分明是冷漠。

  隔了好久她才又问:“但我觉得表哥的样子好像是不高兴了,我却不知是为什么。”

  秦谏看向她,缓声道:“没有为什么,只是你不在这几日我冷静下来了,觉得自己不该耽于闺房之乐、儿女情长,从而浪费了光阴,我决意将更多精力放在公务上,还望表妹能谅解。” :

  程瑾知后退了一步,带了些颤音道:“我知道了,那……我不打搅表哥了,表哥好好忙自己的事。”

  说完,她立刻转身,快速离开他房中。

  他不由停了笔,再不能写下一个字。

  转头从窗口往外看去,只见她衣裙一角消失在小院外。

  说出那句话的一瞬,他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有一种拾起自己尊严的欣慰,可是当她离去,他又担心,又失落,又忐忑。

  一边想,她终究是愿意来找自己,一边又想,她也只愿来问一句而已,竟让他想这么多。

  他坐下来,看着被墨洇掉的纸张出神。

  程瑾知低着头,快步穿行于园中,往后院而去。庆幸此时天已是暮色,庆幸园中没什么人,没人能看出她此时的狼狈,她没往绿影园去,而是到了花园的池塘旁,拿出揣在袖中好久的两方印章,用力掷在了池塘中央。

  在那一刻,抑制不住泪流满面,哭出声来。

  此时她才清醒,明明一开始她都是知道的,她从未想过要和他做什么恩爱夫妻,却不知从何时起她就忘了,竟开始在意他,开始期待未来,还生起了郎情妾意的心思。

  原来在人家那里,只是浪费光阴……

  他不是耽于闺房之乐、儿女情长,他只是新婚,三天新鲜而已,待她离开,他那番劲头就过去了,她突然明白,自己只是将外面那云姑娘的路又重走了一遍。

  他为了那云姑娘,可以扬言要退婚娶一个贫寒女子;过几天他见了她,发现她也不错,于是就忘了云姑娘,说要和她白头偕老;又过几天,他觉得厌烦了,也就放下了。

  新的那个让他再次振奋的姑娘又是谁呢?她不知道,她甚至觉得将来他想要停妻再娶也是有可能的,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而她,还以为自己是不同的那一个,她是妻,她有家世,有容貌,有才学,她必定与别人不同……殊不知也许那云姑娘也是这么想的。

  她无力地在池塘边石头上坐了下来,看透一切后抑制不住地泪如泉涌,将头埋在胳膊间低声啜泣。

上一篇:孩子他爹是皇帝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