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鸣筝
容今瑶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划算,眼神一亮,道:“那不如你?教?我?用刀,或者用剑!”
楚懿一顿,“理?由。”
容今瑶微微一怔,“什么理?由?”
楚懿指尖轻叩扶手,慢条斯理?道:“想让我教?你?,总得?需要理?由,我可不是你?的便宜老师。”
容今瑶稍加思索,神色一正,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我有一个?能傍身的招式归总归是好的,遇到危险时不至于给你?拖后腿。”又笑眯眯地补充:“兴许未来还能护你?周全。”
楚懿:“牵强。”
“第二,夫君戎马倥偬,日后若是有机会与你?并?肩而战,想来也算一桩鸳鸯佳话。”
楚懿:“天方?夜谭。”
“第三——”
容今瑶凑近了一些,仰起小脸,眼底透着促狭的笑意,声?音拖长,握起楚懿的一只手道:“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天天见到你?了。”
楚懿:“……强词夺理?。”
他的初衷是想提醒容今瑶以后莫要冲动行事,谁知她怎地想到了练武这一层。本该直截了当的拒绝,可对上她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似是一只绵软的兔子窝在雪地里,人畜无害,却又像是试探着猎物接近——
楚懿目光微动,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少顷,他道:“明日辰初,我派人接你?到白羽营,过时不候。”
话音刚落,惊喜之色登时浮现在少女的脸上,“你?答应了!”
容今瑶心中一喜,指尖不自觉地微微收紧,低头飞快地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
那一下极轻极快,如同羽毛拂过,带着少女唇瓣的柔软和一丝温热的气息,浅浅地、暧昧地,猝不及防地印了他的肌肤上。
甚至,他能隐约感受到,有舌尖轻轻点出来一圈涟漪。虽然无意,却莫名调-情。
楚懿整个?人定在原地。
手背上还残留着那点温热的痕迹,然而那微妙的酥麻感却直直顺着手腕窜上脊背,他耳后的温度陡然升高,甚至连指尖都微微泛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猛地收回?手,突然站起身,转向门口,抬脚准备离开。
容今瑶讶然,不知楚懿为何突然反常,下意识问了句:“你?去哪?”
“……”
楚懿喉结微动,似在咬牙,匆匆迈步离开,低声?丢下一句:“……去沐浴!”
……
这个?夜晚十分漫长,足够涤荡所有躁动的情绪。
楚懿沐浴的时长拖延了许久。大概一个?时辰后,他躺在书?房的床上,闭上眼睛,思绪飘远。
忽然想到一年前,在崎岭山驻扎的日子。
皎月初斜,乌鸦成群越过驻扎在崎岭山山脚处的军帐。彼时天色已晚,雨意将止,军帐旁篝火炙热明亮,暖意冲击着簌簌凉风。
白羽军营中有许多将士同家人、爱人分开,就在这个?夜间,借着酒意同身边人倾诉衷肠。
酒过三巡,远离热闹人群的草垛上坐着一少年,正吹着凉风。
月色如梦,少年眉目俊朗,气质斐然,一袭寡淡的黑衣也在这俊容之下添了生气。皎月淡淡的光泽勾勒出他的轮廓,寒气弥漫周身,韶朗清隽的脸看不出情绪。
慕昇从背后走来,手臂搭上少年的肩侧,嘴里带着酒气。
今夜他有感而发,敞开心扉,囫囵说着感情之事:“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和喜欢的姑娘示爱,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月光像银丝一样洒落下来,静得?让人心慌……”
“那时候我还傻乎乎的,哪懂什么风花雪月,就想着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后来,我总算鼓起勇气,站在她面前,结结巴巴地说心仪她,谁知她只是沉默……”
楚懿悠悠开口:“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她?”
慕昇答道:“喜欢?那还不简单,就是心跳加速呗!会因为她的几?句话而快乐,会因为她的亲近而害羞。就像我现在,心里念着那个?姑娘,一想到她,还砰砰地跳呢!”
楚懿嗤笑他:“瞧你?这点儿?出息。”
慕昇讪讪地挠了挠头,一脸八卦地问:“小将军,你?……有喜欢的人吗?会让你?心跳加速的?”
楚懿是他所见过的世家公?子里,最?礼貌沉稳的了。他真诚又潇洒,举止得?体有分寸,不会过分张扬,也不会自卑。银鞍绣障的少年郎,意气自是风发。他总觉得?,这样的少年不会缺乏追求者,若是有了喜欢的人,应当也是会顶顶温柔的吧?
楚懿想了想:“……没有吧。”
慕昇看着他,劝慰道:“没事,还年轻着呢!小将军身份尊贵,以后的妻子定然也是个?不俗之人。”
“是么?”
楚懿笑了笑,双手后撑在草垛上,望着天边一弯明月,缓缓道:“若我有明珠一颗,我肯定不会忍心让它久久蒙尘。我希望它尘光尽生,照破青山万朵。”(1)
第34章 沉迷美色,不能自拔。……
第二日?一大早, 天边泛起鱼肚白?,像一块温润的玉石,渐渐晕染开来。
朦胧的曦光透过窗牖洒进室内, 床上的人迷迷糊糊地打了?哈欠, 意?识尚未完全?清醒, 先伸手在锦被?里?摸了?一番,试图找个更舒服的姿势再睡一会儿。
然而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容今瑶猛地回过神来惊醒,才忆起今日?要去白?羽营找楚懿。
这么早起床的生活,让她恍惚间回到?了?在凌云堂上学的日?子。
每日?卯时便要开始起身洗漱, 紧接着晨读、策论、武试、考核……那时候她一心想当个乖巧无害、娇弱易病的孩子惹来父皇疼惜, 所以武试几乎都被?她装病躲过去了?, 久而久之她也便成了?同窗眼里?最不出挑的“文弱公主”。
好在凌云堂对女子武试并无硬性要求。
容今瑶艰难地撑着身子坐起, 长发微散,刚起身,莲葵便端着温热的水进来伺候她洗漱了?。
她随口问道:“莲葵,你看到?楚懿了?吗?”
莲葵拧了?拧帕子, 道:“小将军早早同青云策马走了?, 去的方向?,约莫是白?羽营。”
容今瑶神色微妙,还以为自己起得足够早了?, 谁知楚懿早已出发。
今日?的发型遵循容今瑶的要求,梳一个简单利落的马尾,莲葵灵巧地将发丝拢起,束得高高的,以一根梅花玉簪固定,又细心地将几缕碎发别在耳后?, 发尾自然垂落。
衣裳是湖绿色的劲装,腰间系着一条墨色软带,袖口微收,别一番英姿飒爽。
莲葵一边帮公主整理?衣襟,一边疑惑问道:“公主今日?起这么早,又是这身装扮去白?羽营,是有要事?吗?”
容今瑶勾了?勾唇角,语气自然:“不是什么要事?,是私事?,我要去白?羽营学武。”
莲葵的手顿了?下?,一脸惊诧,嘴唇微张,半晌才挤出来一句:“公主要学武?!”
容今瑶不以为意?,轻笑道:“很奇怪吗?他?教我习武,不仅可以促进夫妻感情,还能有傍身的招式,何乐而不为?”
若是习武和促进感情,二者取其轻重?的话,目前来说,还是和楚懿拉近关系更为紧要。
容今瑶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是她期盼的状态——楚懿站在她身边,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缓慢而有力地引导她调整握刀的角度。
他?的胸膛紧贴她的后?背,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畔,接下?来,她还可以顺其自然靠在楚懿怀里?。
莲葵听得一头?雾水,而后?小声道:“奴婢只是觉得……练武是力气活,和促进夫妻感情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练武最讲究体力和耐力,不仅要天天练功,还要扎马步、站桩、负重?……尤其是小将军治军严格,万一不讲情面,把公主累得筋疲力尽,岂不是得不偿失?
眼见容今瑶对她的担忧并不在意?,莲葵忽然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迟疑着开口:“其实奴婢倒是听说过能促进夫妻感情的方法。”
“什么方法?”
“奴婢有个姊妹,她跟我讲过他?们夫妻之间一些培养感情的好法子……就是……”莲葵声音越说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低声咕哝出来的:“比方说,夫妻二人一起沐浴呀,互相侍弄……之类的……”
容今瑶心弦一紧,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楚懿连同榻而眠都避之不及,更别提一起沐浴了?。若是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恐怕他?只会冷笑瞥她一眼,觉得她荒唐至极,八成会面不改色地连人带衣服一同赶出去。
莲葵本就随口一说,见容今瑶神色复杂,也不敢再多言。
正当屋内气氛一时微妙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仆从的声音:“公主,时辰到?了?,车夫正在府门外着候。”
容今瑶闻言应了?一声,抬眸看向?窗外,辰初时辰,天光已然大亮,晨雾在院落间氤氲浮动。
府门处停着一辆雕刻着云纹的马车,车夫牵着缰绳。不多时,莲葵瞧着公主姿势从容地上了?马车,目送那道车影在路上渐行渐远,化成虚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祈祷。
今日?练武,还望小将军“手下?留情”。
……
天光出透,宽敞的演武场中?,高大的木桩错落有致,支撑起锋利的箭矢与旗帜,随风猎猎作响。
少年站在演武场中?央,一身青黑色劲装,衣衫紧贴身形,勾勒出修长笔直的线条。袖口与领口处用银线绣着暗纹,简单不失锋芒。束发高冠,发尾扫着脖颈,眸光似笑非笑。
他手中的龙鳞刀刀鞘光滑如镜,隐隐透露肃杀之气。
楚懿屏息凝神盯着对面的彪形大汉,唇线微凝。“嗖”地一下?,一刀挥了?上去。交战了?几个回合,彪形大汉显然不敌少年的身手,被?连连逼退到?栅栏处。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大汉的脸胀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他?喊道:“小、小将军!我认输!”
额前碎发挡了?视线,楚懿随手一理?,将刀锋移开。他伸出手将大汉拉起来,言笑晏晏:“你的力量不错,但?不够敏锐。”
少年走到?一旁解下?腕带,声音足够让演武场的新兵们听见:“如果多一些实战经验,想必以后?很多人都未必是你的对手,其中?也包括我。”
大汉心里明白楚懿的谦词是在帮他。
他?只是一个徒有力气的屠夫,没读过兵法、也没上过战场。若不是妻离子散,父母双亡,他?也未必想着会来投军。白?羽营里?许多将士满腔热血,对于大汉这样?的人,只觉得拎到?战场上必然会变成废物。
楚懿如此夸赞,也是让一些将领重?视到?大汉的优点,而不是总去挑他?的错处。
大汉看着楚懿,挠了?挠头?,羞赧道:“谢谢小将军!”
“无事?。”
嘈杂的训练声重?新响彻演武场。
楚懿正准备往营帐的方向?走,忽然,远处一道挺拔的身影迈步而来。
慕昇快步走到?他?面前,立定,拱手抱拳道:“小将军,江小侯爷昨晚送入暗牢后?不久便被?吓晕了?,刚刚才醒过来。这会儿正在牢里?嚷嚷着要见您,怕是见不着,不会善罢甘休。”
楚懿神色不变:“看来他?倒是没受太大委屈,精神头?不错。”
慕昇压低声音,垂首汇报:“江侯已派人四处打探消息,言辞颇为强硬,显然有意?施压。此外,国公府那边也传了?信儿过来,希望您尽快做个决断,以免节外生枝。”
“知道了?,”楚懿垂眸,食指轻轻敲了?敲刀鞘,挑眉道:“那我就再当一次十恶不赦的人,去磨磨他?的锐气。”
军营暗牢位于白?羽营西侧,建在地势较低的石窖之中?。石壁潮湿阴冷,墙角燃着两盏油灯,昏黄的光影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湿的铁锈味。
“砰——!”
江天凌猛地踢了?下?身后?的墙壁,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晃动,发出清脆刺耳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