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糯
李昭训的容貌在宫里头实在算不得出挑,瞧着也有些老实巴交,听说原是先皇后宫里的婢女,指给了太子殿下。
这般容貌不显之人,却生下了太子唯一的子嗣,即便只是位份低微的昭训,宫中诸人也不敢怠慢她。
而太子妃最不希望旁人提及宜和郡主的生母,毕竟从出生养在膝下,谁希望自个养大的孩子惦记旁人?也只有万良娣才敢时常拿话刺太子妃。
但见李昭训恭顺谦卑,太子妃并未为难李昭训,“你是个听话的,等万良娣何时有了孩子,才能真正晓得你的心意。”
万良娣扎太子妃的心,太子妃也一样能扎她的心。
宫里的女人,做梦都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万良娣也不例外,她压下嘴角,说:“妾身有没有孩子倒不重要,咱们姐妹们都盼着娘娘能诞育殿下嫡子呢。”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来回几句话,竟没有一个人高兴,最终这场请安不欢而散。
银烛回到风荷苑揉了揉手臂,好似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主子,这宫里真是刀光剑影不断,比西北还要危险。”
每个人嘴上都像是长着刺猬,一张口就能让所有人都不痛快,非得扎你个血流成河。
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立时就要被扣顶帽子,堂中几个人说话时,银烛大气都不敢喘。
明思喝着茶笑,“宫中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银烛凑到明思跟前,“主子,怎么万良娣瞧着一点也不怕太子妃?”
不像李昭训,面对太子妃连头都不敢抬。
明思搁下茶盏,“万良娣父亲是宣平侯,同时任职户部尚书,万家的爵位和咱们家一样是开国的从龙之功,即便是太子妃也做得。”
明思虽然久未入宫,但京城贵胄还是了解一些的。
“怪不得呢。”银烛点点头,心中失落,那太子妃之位原本姑娘也坐得。
大雪下个不停,太子连着好几日没进后院,而明思因为认床,几日都没睡好,去请安时总是面容憔悴。
旁人都以为她是因着没有侍寝而焦心才成这副模样,坐实了明思不得宠的传言。
宫里头惯会拜高踩低,见太子好似把新入宫的明承徽给忘了,不仅东宫其他人对风荷苑敷衍起来,三餐饮食日渐粗劣,连风荷苑的宫人做事也懒散,明思准备去正贤堂请安了,庭中的积雪还没扫,一问都不在,不知道跑去哪了。
“宫里就是这样,人人都想谋条好出路。”范嬷嬷拿起铲子去铲雪。
明思拿过扫帚和银烛一道扫雪,“嬷嬷怎么没去?”
“奴婢是殿下指过来伺候娘娘的。”范嬷嬷说得意味不明,也不知道是不好违抗太子的命令,还是愿意跟着明思。
“呀,娘娘怎么亲自扫雪,”一个宫婢连忙放下提着的水壶,抢过明思手中的扫帚,“娘娘恕罪,奴婢烧热水耽搁了。”
明思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叫绿夏吧?”
绿夏连连点头,“外边冷,娘娘快进屋,奴婢一会就扫好了。”
绿夏年纪不大,但做事很利落,有些力气,连范嬷嬷手上的铲子也抢了过来,三下两除二扫出一条道先让明思去请安。
银烛扶着明思往外走,说:“这两日奴婢经常瞧见绿夏干活,很是勤快。”
明思颔首,“再看看。”
太子久不进后院,众妃嫔起初还对明思冷嘲热讽,可无论旁人怎么刺明思,她都不恼不怒,像是没脾气,时间久了,怪没意思的,便也懒得搭理她。
更何况现在满东宫都在传明思命不好,一入宫就遇到这么大的雪,京郊不少民房都塌了,太子忙于政务哪里有空理她。
女人一旦和“命不好”“不祥”扯上关系,那八成是要被尊者忌讳的。
范嬷嬷听得这种话都忍不住训斥了风荷苑乱嚼舌根子的婆子,可转头一看,明思却像没事人一样,这两日一直忙于绣帕子,哪怕饮食不比从前,竟然也没多抱怨一句。
一时之间范嬷嬷不知道到底是明思太沉得住气,还是她根本就立不起来,所以才什么都不管。
风荷苑还没热闹起来就沉寂了下去,门可罗雀,宫人们路过都要加快脚步,生怕会沾上霉运。
都这个时候,却还有人来访,明思在绣帕子,听得通禀怔了一下,才说:“请进来。”
文奉仪有些拘束地走了进来,端正地行了礼,“妾身给娘娘请安。”
“免礼,快请坐。”明思难得见到对她这般恭敬的人,“雪天路滑,文奉仪怎么过来了?”
文奉仪坐了半边椅子,银烛给她上茶还得了一个笑脸。
“妾身还不曾来拜访过娘娘,叨扰了。”文奉仪垂眉顺眼,不大敢看明思的眼睛。
她说话又轻声细语的,明思竖起耳朵才勉强听清楚。
“我这风荷苑清净得很,谈何叨扰。”明思之前就注意到了文奉仪,在正贤堂请安的时候她从不开口插话,毫无存在感,但她的容貌比李昭训要出挑不少,不知为何这般胆小。
文奉仪说:“娘娘勿忧,殿下向来勤政,甚少来后院,妾身自大选后入宫,也不曾侍寝,娘娘天资卓绝,等雪停了,殿下自然会想起娘娘。”
这一番话让明思讶然,这是在安慰她吗?
自曝其短只为安慰她,这也太实诚了些。
明思无所谓地笑笑,“文妹妹性子倒直爽,便借你吉言了。”
文奉仪好似不大爱说话,坐下来没说几句话就急着要走,明思也就没拦着。
等人走了,银烛捧着一个包袱进来,“主子,文奉仪送来一些炭火,刚好咱们的炭火也不多了。”
明思打眼一瞧,忍不住笑了,“真是个实心眼。”
“文奉仪是向主子示好吗?”银烛收起包袱,交给了绿夏。
明思继续绣帕子,“不知道,我这般处境,示好也无用呀。”
“主子,您一点也不急吗?都六日了,外边传得可难听了。”银烛没想到入宫受的气比宫外还多,现在人人都恨不得踩上风荷苑一脚,背后是谁推波助澜无需多言。
毕竟这后院是太子妃做主,做些小动作还不是易如反掌。
明思看了眼天,低眸把针穿过绣面,“再等两日。”
第23章
没人知道明思在等什么,雪已经停了,但太子仍未踏入后院半步,让明思彻底成了东宫笑柄。
太子妃与万良娣斗得如火如荼,已经将明思搁置在一旁,到底平南公府岌岌可危,明思也不得太子宠爱,哪里有万良娣重
要。
倒是太子妃的马前卒杨承徽乐此不疲地讥笑明思,请安的时候奚落几句不算,散后还特意等到明思出了正贤堂,堵在路口和婢女说笑。
“这人呐,就该认命,不知羞耻入了东宫,照样得不到殿下宠爱,”杨承徽眼瞧着明思走近,声调拔高,“思烟,你这名字取得好啊,说不准将来也有富贵命。”
谁不知道明承徽单名一个“思”字,为尊者讳,思烟本该避嫌,但杨承徽却故意拿她的名字出来做文章,无非是嘲讽明思。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思烟胆子还不小,当着明思的面便说:“奴婢还想请主子赐名呢,奴婢贱命一条,可不敢和不祥之人扯上干系。”
“谁在满口胡言?”银烛脱口便骂,“有些贱婢贱命一条还不知怜惜,不知几时就被阎王收走了。”
杨承徽甩帕上前一步,“哎呦,明妹妹,你这丫头好生威武啊,竟敢凶我?”
明思握住银烛的手,让她退后些许,不紧不慢地回:“她骂的是贱婢,杨承徽怎得还对号入座了?”
“你说谁呢?”杨承徽脸色大变,没了半点笑容,“你一个有婚约在身的罪臣之女,不要脸入宫,活该被殿下冷落一辈子!”
“我入宫不到十日你就这般急不可耐,”明思轻哂,“想必殿下经常临幸杨承徽吧?”
“你——”杨承徽被踩到了痛脚,她入宫后也就承宠过一次,若不是投靠了太子妃,只怕日子也不好过。
一想到明思得罪了太子妃,杨承徽心里好受多了,剜了明思一眼,“你给我等着!”
说完,杨承徽带着婢女气冲冲走了。
“主子又不曾得罪她,她为何对您这般大的恶意?”银烛弄不明白,杨承徽好似前世被自家主子杀了八百回似的。
明思不在意地说:“走狗罢了。”
今日天晴,但化雪天道路湿滑难行,明思懒得动弹,在屋内绣帕子,还差一点就收尾了。
午膳时,小太监去膳房提了食盒回来,银烛唤了明思用膳,可打开食盒一看,银烛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是不是拿错了食盒?”银烛看着三碟子菜与一碗米饭,那米饭一看就是剩饭,菜就更不必说了,一份发黄的菘菜,一一份夹杂几片肥肉的炒萝卜,还有一碗卖相破碎的鸡蛋羹,就是宫人的饭菜也没这么差的。
拎食盒的小太监跪了下来,“娘娘明鉴,奴婢哪敢弄错,膳房给奴婢的就是这样,奴婢说了几句,他们就把奴婢赶出来了。”
明思看了他一眼,现在风荷苑除了范嬷嬷,也只有绿夏和他还勤勤恳恳办事,“小陶子,起来吧。”
“谢娘娘。”小陶子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主子,奴婢拿去换,大不了多给点银子。”银烛说着就要将碗碟收起来。
“就这样吃吧,”明思拿起竹著,神色如常地夹了一筷子菘菜,“谁都不许说什么,随着他们去。”
随他们去的结果就是晚上的饭菜更差了,只有一碗糙米饭,一盘菘菜,一盘芋头,不见半点荤腥。
范嬷嬷眉头紧蹙,看明思面不改色地吞下饭菜,心中实在不解,一直以来,明思都太“冷静”,冷静到有些过头,好似对某些事胸有成竹,一点都不慌。
处境到了这副田地,她居然还能一顿不落,就是范嬷嬷也只在初入宫时吃过这么差的饭菜,她堂堂国公府大小姐,怎么吃得下?
用过晚饭,明思将范嬷嬷唤来内室,给她一个锦盒,“明日托嬷嬷将这个盒子送去古拙堂,交给蒋侍卫。”
范嬷嬷有些犹豫,“娘娘,太子殿下有令,不许后院妃嫔往古拙堂送东西,此举只怕会惹恼殿下。”
“你送去便是,后果我一力承当,”明思站起身抻了个懒腰,兀自嘀咕道:“今天得早点睡,明晚就睡不好了。”
范嬷嬷捧着锦盒顿了好一会才说:“是,奴婢遵命。”
翌日,明思请安回来后,范嬷嬷就将锦盒送去了古拙堂。
范嬷嬷从古拙堂出来没多久,这消息就传到了正贤堂的耳中。
白嬷嬷幸灾乐祸道:“殿下亲口下令不许妃嫔送东西去前院,明承徽犯了大忌讳。”
“你派人盯着,看看殿下有何反应,”孙氏心中犹疑不定,“难不成太子殿下当真没瞧上明思的美色?”
白嬷嬷说:“殿下清心寡欲,任是天仙也无用,娘娘就放宽心吧!”
“再等等,若是殿下当真不在意她,就寻个机会解决了。”孙氏入宫多年,早不是心慈手软的小姑娘。
过了没一会,便有人来回禀,“太子殿下出宫去了。”
“娘娘这下可放心了?”白嬷嬷恭维道,“殿下英明,岂会被美色所诱惑。”
孙氏这才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看来明思也不过如此。”
明思送了东西去古拙堂,但太子仍旧没有搭理她的消息如寒风过境,不一会就传遍了东宫,不知多少人笑明思不自量力。
范嬷嬷一整天都盯着门口,只差竖起耳朵了,可是迟迟没有见到太子殿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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