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娇妾 第24章

作者:甜糯 标签: 宫廷侯爵 宫斗 轻松 古代言情

  “谢娘娘。”明思起身,将手缩回了狐裘中,几个指腹摸了摸,不曾起水疱,看来这温度太子妃早已算过了。

  后宫之中,果真是手段频出。

  明思得了宠,杨承徽也就不敢再冷嘲热讽,个个装做哑巴,而太子妃也不想看见明思这副承宠后的娇弱怜人,因此请安没一会便散了。

  再回到风荷苑,比入宫那日打扫的还要干净,纤尘不染,一片树叶子都没瞧见,只怕落叶飘在半空中就被人捡走了。

  冯忠临时拨调了些人手来风荷苑,不仅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屋内也如古拙堂一般温暖如春,明思解开狐裘,径直入了内室。

  范嬷嬷捧着茶盏进来,银烛忙说,“嬷嬷去换个玉碗吧。”

  范嬷嬷不解,疑惑地看着明思。

  “不必。”明思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双手摊开,两只手的拇指与食指都通红一片,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格外刺眼。

  “娘娘敬茶了?”范嬷嬷不愧是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宫里头门道多,敬茶是常用的手段,茶汤滚烫到刚好不受伤的程度,待红痕消去,一点也看不出来,大多数妃嫔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

  但十指连心,当时受的苦可不轻。

  “打掉牙齿和血吞?”明思捧着手指轻轻摩挲,眼尾露出一丝嘲讽。

  “奴婢给您找点药吧,”银烛几乎要抹泪,“才入宫,主子便受尽苦楚,往后可怎么办。”

  “不上药,”明思反而吩咐道:“嬷嬷,去打一盆滚水来,越烫越好。”

  范嬷嬷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的去办了,不多时,就端着铜盆进来,热水弥漫着雾气,瞧着就骇人。

  明思伸出右手食指,毫不犹豫地浸入滚水中。

  “主子!”银烛惊呼一声,吓得连忙要去拉她。

  范嬷嬷更是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幕。

  “别动,嘶——”明思左手紧紧地掐着桌沿,右手食指疼得钻心,眼泪霎时便盈满了眼眶,痛意想让她收回手,可她却咬紧了唇瓣,硬生生忍住了退缩之意。

  她不想打掉牙齿和血吞!

  不过片刻,又似过了数年,明思把手指收回来时,已经大汗淋漓,犹如昨日从池中被捞起时,面色苍白,唇色却被咬得嫣红滴血。

  银烛眼泪簌簌,捧着明思通红的手指,“主子,您何苦这般,多疼啊!”

  “能起水泡吗?”明思抖着手指,说话都带着颤意,眼泪从眼尾滑落。

  范嬷嬷忙说:“过半刻钟,必能起水泡。”

  范嬷嬷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见多了心狠手

  辣之人,可对自己这么狠心的却少,足见明承徽心智狠绝,非寻常人可比。

  她也知道明思让自己看见这一幕的缘由,范嬷嬷当即跪倒在地,磕了个头说:“从前是奴婢猪油蒙了心,再不敢犯了。”

  范嬷嬷伺候过先皇后,便自视甚高,不大瞧得上明承徽,犯下大错,险些没了命,是明承徽从太子手中救下她,如今还肯信任她,范嬷嬷感激涕零。

  同时也有些庆幸跟了明承徽,对自个都能狠得下心的人,对旁人必定更狠,而后宫比的,无非就是谁更狠心。

  灼热感从食指指腹向四肢百骸蔓延,银烛拿着帕子为明思擦拭汗珠。

  明思咽了咽喉,“主仆是缘分,我能选你,你自然也能选我。”

  “谢主子仁慈,奴婢此后誓死效忠主子,绝无二心。”范嬷嬷如今没了太子看重,只有牢牢抱紧明承徽这颗大树,才能在宫里有尊严地活下去。

  明思指腹逐渐失去知觉,一片麻木,她用左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才说:“范嬷嬷是聪明人,我信你,往后风荷苑的事,就由你做主,银烛年纪轻,你多提点着。”

  “是,奴婢定然尽心竭力!”范嬷嬷郑重地磕了个头。

  至此,明思算是彻底收服了范嬷嬷。

  出了一身汗,范嬷嬷让人打了热水来,和银烛一起伺候着明思擦身更衣,瞧见明思身上的痕迹,范嬷嬷愈发觉得跟对了主子。

  谁不知道太子清心少欲,十天半个月难得进一次后院,更别提守孝三年期间未曾一次召幸妃嫔,这般冷情之人却能待明承徽至此,怎么不是偏爱呢?

  换完干净衣裳,右手指腹便鼓起一个不小的水疱,像是锦鲤吐出来的泡泡,伤着手指头,自然不能写西北部将的名单,明思毫无心理负担去歇息了。

  一觉睡到半下午,风荷苑柔软的被褥让她不想起身,但饥肠辘辘,还是起来用了膳。

  此刻不早不晚的,但膳房送来的菜式精致多样,色香味俱全,一改从前敷衍的态度。

  “听说膳房的管事都被冯公公带走了。”现下膳房哪敢怠慢风荷苑半分,只怕是恨不得把自个做成菜炒给明承徽吃咯。

  范嬷嬷又说:“方才主子歇息时,有人送来了炭火等物件,奴婢已登记造册。”

  “他们的脸变得倒快。”银烛撇嘴,先前怎么敷衍风荷苑的都忘了?

  “宫里头就是如此,宠爱乃立身之本。”范嬷嬷说完,忽然往外走了几步,把门给关上了,才回头低声与明思说:“奴婢曾是医女出身,会些避子的法子,主子可需要?”

  银烛不解:“宫里头不是有子嗣更好吗?为何要避子?”

  “有孕容易,想生下来却难,”范嬷嬷解释着,“太子妃就曾小产过,后宫小产的就更多了,因此有些妃嫔没有万全的把握,便会推迟有孕。”

  “并且宫中规矩,妃嫔有孕,便不得侍寝,若是抓不住君心,宠爱也会随之消散,容嫔初入宫时极为得宠,但有孕后身材走样,皇上便不大去了,待她生下公主,已经彻底失宠,连位份也没晋。”

  “这……”银烛一脸难色地看着明思,从前常听说“母凭子贵”,原来有子也不一定是好事。

  范嬷嬷垂眸,声音愈发低:“虽说有些不敬,但奴婢觉着宫里头子凭母贵,太子殿下便不说了,还有薛贵妃的三皇子,薛贵妃得宠,三皇子也跟着得皇上看重,娘娘不防先抓住殿下的心,再来考虑子嗣。”

  明思喉咙有些痛,食指上又有个水疱,只得细嚼慢咽,“嬷嬷的心意我明白,但东宫与后宫不同,后宫已有中宫嫡出太子殿下,可东宫长子仍然空缺。”

  珠玉在前,那后边的子嗣便显得无关紧要,但是东宫长子,注定不会平庸。

  范嬷嬷瞬间明白过来,“主子恕罪,奴婢糊涂了,若是主子能诞育殿下长子,那自然是无上的荣耀。”

  明思以左手端碗,喝着鲈鱼汤,漫不经心地说:“嬷嬷有心,便帮我调理身子,让我早日有孕。”

  “殿下的宠爱我要,子嗣我亦要,我既入了宫,又岂能不往上爬,你们是我左膀右臂,也当为我分忧。”

  这一刻,明思的野心显露无疑,她不仅要宠爱、子嗣,她还要凤位,甚至……龙椅。

  “是,奴婢谨记!”范嬷嬷浑身的热血汹涌起来,有野心的主子才叫人有盼头。

  银烛看着明思手上的水疱,也暗暗下定决心,她得尽快成长起来,不能拖了姑娘后腿。

  用过膳没一会,天色便暗了下来,明思收拾她前几日刺绣的花样子,其中一幅“月上柳梢”,用得已经泛旧,这就是她昨日送去古拙堂的帕子花样。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银烛恍然大悟,“怪不得殿下昨晚会来,主子怎得先前不送?”

  “京郊雪灾,殿下哪得空闲,我也得懂事些。”明思时不时看一眼手指上的水疱,黄豆大小,有些骇人,轻轻一碰便疼,短时间内是不能刺绣了,便让银烛把这些东西收进箱笼。

  夜色降临,太子殿下如约而至,连幸两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众妃嫔的脸色不知又该多难看。

  大抵与太子殿下此刻差不多吧,明思默默地想。

  “怎么回事?”裴长渊捏着她的手指头瞧,明晃晃一个水疱,在似葱段的手指上格外刺目。

  “今日给太子妃娘娘敬茶,那茶水有些烫。”这话说的,明思已经不是上眼药,而是明晃晃地告状。

  听得众人低下了头,银烛更是屏气吞声,生怕被拆穿。

  “果真?”裴长渊微微蹙眉,昨日才幸了她,今日太子妃就光明正大的动手脚,倒不像孙氏的性子。

  被太子那双深邃的黑眸盯着,明思心里头打鼓,委屈地说:“那茶水倒不算烫,只怪妾身细皮嫩肉不争气。”

  说到这,裴长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被刁难了,咽不下这口气呢,昨日让她告状,她学的倒快,只是用这种自伤的法子。

  “冯忠,传太医。”裴长渊面容微沉,又吩咐道,“去取一枚绣花针来。”

  范嬷嬷很快奉上一盒子粗细长短不一的绣花针。

  “殿下……”明思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针头心尖发颤。

  “孤听说起了水疱得挑破才能好得更快些,”裴长渊将人摁坐在软榻上,取过一枚最粗的针,“孤帮你挑。”

  “别,殿下,疼……”明思下意识缩手,她着实没有想到太子要亲自动手,况且那针也太粗了,真的不是要扎死她吗?

  裴长渊坐在她身侧,劲臂挟住她的细胳膊,捏着手指头不让她挣扎,“长痛不如短痛,你若是挣扎,孤扎错了地方可别哭。”

  明思是真的要哭了,扁着小嘴,泫然欲泣,试图让太子心软,“还是等太医来吧,妾身怕疼。”

  裴长渊睨了她一眼,嘴角噙着一丝恶劣的笑,“忍着。”

  明思紧紧地抿着唇,脑袋极力往后仰想抽回手,可手指被太子桎梏,她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针挑破了水疱,露出里边的水液来。

  这还不算完,裴长渊又让人拿来干净的帕子,压在明思指腹,一点点碾干净水液。

  “嘶……殿下,好疼……”明思眼眶霎时盛满了泪花,宛若锥心,这是真疼啊!

  银烛和范嬷嬷瞧着都不忍心,纷纷低下了头。

  “你还知道疼,”裴长渊扔开帕子,收了面上笑意,肃着脸说:“往后再敢无法无天,孤就让你十个手指头都起水疱,再由孤一个个挑破。”

  明思含泪抽泣,娇声嘤咛,“殿下欺负人……”

  “孤欺负你怎么了?”裴长渊摸了一把她面上的泪水,“掌心的伤才好又犯,孤看你是一点记性不长,下次还敢吗?”

  自从遇见她,总是这一点伤,那一点伤,脖颈、膝盖、掌心,现在又来一个手指,安生不了一日。

  “不敢了,妾身不敢了,”明思哭着扑到太子怀中,埋头低泣,“殿下别恼,

  妾身知错。”

  裴长渊抬手摸了摸她的脑后,掀眸瞥了范嬷嬷与银烛一眼,冷着声调说:“往后明承徽若伤了自个,你们也别想完好无损,连主子都伺候不好,要你们何用。”

  “是,奴婢无能。”银烛与范嬷嬷立马跪下来请罪,吓得不轻。

  殿下这是发觉主子“陷害”太子妃,在为太子妃惩罚主子吗?可瞧着又不大像啊。

  “别哭了,”裴长渊伸手抬起她的小下巴,那双杏眸似水洗过,面上绯色一片,鼻尖都是粉的,瞧着楚楚可怜,“伤了手,东西写了吗?”

  明思顿时心虚,抽了抽鼻尖,小声嘟囔:“手疼,妾身明日写。”

  男人意料之中,捏了捏她的耳垂,“就该疼,让你长长记性。”

  “殿下不疼妾身,妾身好可怜。”明思的嘴角都要噘到天上去了,眼泪一颗一颗似珠子往下掉,果真是可怜又可爱。

  裴长渊忍俊不禁,用帕子给她擦了眼泪,“不哭了,待会太医来,瞧见这副样子该笑话你了。”

  明知她是装的,到底还是不忍心美人垂泪。

  说到底她是真受了委屈,那茶水想必也挺烫,不过宠幸了明思一日,孙氏未免太急切。

  明思怯生生地抬眸,纤长的眼睫上还悬着泪珠,“殿下不怪妾身了?”

  “真怪你孤才懒得理你,你当孤很闲吗?”帕子随意擦过眼角,拭去豆大的泪珠,“昨晚哭个不停,今日又哭,也不怕把眼睛哭坏。”

  这般美丽清透的一双眼,哭坏了也可惜。

  昨晚还能为着什么哭?明思涨红了脸,嘀咕道:“妾身哭,殿下也不曾管。”

  若不是攀上极致哭了半晌,她也不至于把嗓子哭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