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糯
“谢殿下。”孙氏松了口气,表着忠心,“妾身会好生规训下人,绝不敢再怠慢明承徽。”
分明是她一手安排,如今却不得不打掉牙齿和血吞,孙氏喉咙都发苦。
“你既要打理后院,又要照顾郡主,难免分心,”裴长渊一副体贴的语气,“这样吧,不若把郡主交给万氏照顾,你看如何?”
“殿下不可!”才站起来的孙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带着跪了半屋子的宫人。
她的眼泪说来就来,哀戚道:“殿下,郡主自幼养在妾身膝下,待她如亲女,母女连心,妾身实在不忍分离。”
子嗣在后宫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她费尽心机才将郡主抱到身边抚养,怎么可能拱手让人,孙氏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或许是见多了某人的眼泪,裴长渊此刻竟毫无波澜,“既然你舍不得郡主,那就将后院之事分一些给万氏协理,也免得累着你,再出疏漏。”
一听这话,孙氏连哭都不知道该怎么哭了,太子这哪里是心疼她,分明是让她在郡主和权力之间二选一,可偏偏这两样,她都不想舍。
裴长渊没催她,单手搭在膝上,视线落在桌面,即便屋内温暖,菜肴也在一点点凉透,厚厚的油荤漂浮在表面,叫人更加没有胃口。
或许过了许久,或许只是须臾,孙氏垂首道:“谢殿下关怀,万妹妹资质聪慧,可为妾身分忧。”
孙氏还选择了郡主,说到底,子嗣在后宫是顶顶重要的东西,尤其是她身为太子妃,却没有嫡子傍身,若是连养女都归了旁人,外界还不知道怎么说她呢。
相比之下,放一点点权力给万良娣,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向来聪慧,”裴长渊并不意外孙氏的选择,“孤喜欢聪明人,却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殿下,妾身……”孙氏听着这几句话从头凉到了脚,面上血色褪尽,一颗心如坠深谷,入东宫四年多,太子从未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想要辩解几句,太子却没给她机会。
“东宫皆是孤的臣民,拿着孤赐予的权力欺到孤的人头上,便是自寻死路,”裴长渊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孙氏,杀气毕露,“此次罪奴五人,悉数杖毙!”
第25章
太子离开许久,那股杀意还弥漫在屋内,正贤堂的宫人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好似即将被杖毙的是他们。
人人都说太子性情温和儒雅,可一旦动怒,储君威严犹如一座高山,开口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太子妃瘫软在地,眼角的泪滑落,入宫多年,这是殿下第一次这样待她,居然是因为明思那个贱人!
她恨得心肝都在颤动,修剪漂亮的指甲掐入了昂贵的地衣中。
“娘娘,”旁人不敢动,到底还是白嬷嬷与太子妃更为亲近,上前扶住她,“殿下走了,娘娘起来吧,地上凉。”
白嬷嬷一面扶着太子妃,一面呵斥宫婢,“还不快退出去!”
跪着的众人本也不想在这呆,
生怕殃及池鱼,一得了吩咐便鱼贯而出,还将门给带上了。
屋内只剩下两人,孙氏再没了顾忌,坐在地上抽噎起来,“你说太子是不是知道是我做的?是不是厌弃我了?”
白嬷嬷跪在她身侧劝说:“娘娘,不会的,殿下并未责怪您,只是罚了膳房的管事,您是太子妃,膳房出了事,殿下迁怒罢了,怎会厌恶您呢。”
“况且殿下私底下与您说,旁人并不知道,可见殿下还顾着您的脸面,那就是在意您呐。”
白嬷嬷不愧是跟在孙氏身边最久的人,懂得如何劝说,不过几句话,就叫孙氏收了眼泪,搀扶着从地上起身。
孙氏撑着桌沿,桌上珍馐已经冷却,面上浮着一层黏腻的油花,还有摆在桌角的那两道菘菜萝卜,看了令人作呕。
孙氏目眦尽裂,双手攥着桌帏,想将整个桌掀翻,眼不见为净。
“娘娘不可——”白嬷嬷连忙拉住了太子妃的手,“殿下才走,万一传到殿下耳中,只会觉得您在怨恨。”
关起房门哭一会,埋怨几句便罢了,这一桌子碗碟落地,惊起的动作着实不小,真叫太子得知,也会有损太子妃的贤惠大度之名。
“嬷嬷,我好恨!”孙氏憋屈地在桌上捶了一拳,“不过是几顿膳食,宫里头无宠的女人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殿下居然为那贱人撑腰,她也配!”
“奴婢倒觉得殿下不仅仅是因为膳食,”白嬷嬷心有不解,“这已经是前日的事,怎么殿下今日才来提起?”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孙氏想不通。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屋外含冬说:“娘娘,柳太医去了风荷苑。”
一听到“风荷苑”,孙氏立马看向了白嬷嬷。
白嬷嬷几步走过去,拉开门让含冬进来,“风荷苑怎么了?”
含冬低着头,不敢看太子妃,“柳太医说明承徽的手烫伤了,去给明承徽换药。”
白嬷嬷敏锐抓住关键词,“换药?明承徽几时受伤的?”
含冬回:“柳太医说是昨个晚上,但因着是太子传召,冯公公直接带柳太医去了风荷苑。”
东宫后院乃太子妃当家做主,无论是妃嫔亲眷入宫还是太医看诊,都需要往正贤堂通禀一声,存个档,因此太子妃才能对后院之事了如指掌,若是太子传召,自然无需向正贤堂禀告。
“你先下去吧,”白嬷嬷挥退含冬,再度回到太子妃身边,“娘娘,只怕殿下是为了明承徽受伤一事才向您发难。”
“手烫伤?”孙氏也不是蠢人,很快想到了请安那杯茶水。
白嬷嬷肯定道:“那杯茶水是奴婢亲自准备,绝无可能烫伤,最多留个红印子,待到晚间,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消散。”
当初万良娣杨承徽等人敬茶时,都受过这一遭,也没敢声张,偏生明承徽惹出乱子。
“一定是她自个烫伤了手,却赖在本宫头上。”孙氏咬紧牙关,口中溢出淡淡的血腥气,“明思那毒妇竟敢陷害本宫!”
茶水是白嬷嬷准备的,她自然不能将责任揽在自个头上,因此也一口咬定,“明承徽心机深沉,竟叫殿下也着了她的道,挑拨了娘娘与殿下的关系。”
敬茶一事人人都打掉牙齿和血吞,明承徽却能闹大这件事,让殿下心疼,怪不得她能一夜翻身,这般厉害的女子,进了宫,果真是太子妃的劲敌。
“当初就应该让她死在宫外!”孙氏恨得呕血,眼珠布满血丝,“母亲为何不趁她被赶出府时解决她,让她入了宫来离间本宫与殿下夫妻和睦。”
她入宫四年,谨小慎微地做着太子妃,维持着与太子举案齐眉的夫妻关系,太子对她也许以正妻的尊重,将郡主记在她名下,从不插手后院之事。
可明思一入宫,就全都变了,太子为明思选了风荷苑,为明思挑了范嬷嬷,如今还为了明思不分青红皂白地训诫她这个太子妃!
“娘娘息怒,保重自个的身子。”白嬷嬷扶着太子妃坐了下来,现下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当初谁又想得到平南公府已经落魄的千金还有翻身的这一日?
“本宫如何息怒?明思害本宫不得不分权于万良娣,怎么想都不痛快。”孙氏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让明思千百倍还回来。
白嬷嬷顺着太子妃的后背,“这事殿下已经生怒,只得暂时隐忍,来日寻着机会,再好生教训明承徽。”
到底是他们先磋磨了明思,即便摊开了说,在太子那也讨不着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太子妃当然知道这件事她已经失去先机,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气得头晕,太子妃喝了一口冷茶,脑中灵光一现,“明思不是还有一双弟妹在宫外吗?现在谁在照看?”
白嬷嬷回想了下:“似乎是明承徽的舅舅,范家乃扬州商贾,不知是否会带他们回扬州。”
“让家里盯紧他们,”太子妃眼中迸溅出滔天狠意,“小孩子夭折最是常见,那贱人让本宫不痛快,本宫也绝不会让她好过!”
*
“阿嚏——”明思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尖。
“主子怎得又开窗了?”银烛昨日被太子殿下吓得不轻,一听见明思打喷嚏,连忙把洞开的窗子关上,隔绝了寒风入内。
明思觉得她大惊小怪,“看看风景,屋内有些闷。”
银烛说:“要不奴婢搬几盆绿植进来?花房送了新培育的矮桩粉梅,开得正好。”
“行吧。”明思用笔杆蹭了蹭眉心,手指还没好,但已经答应了太子今日写西北部将名单,只得用拇指与中指捏着笔,字写得好似地龙翻身,丑不忍睹。
“啧。”明思叹了一声,搁下笔,实在没有心情写。
银烛将花盆搬了进来,摆在软榻旁的高脚花几上,“主子,您看这梅花,开得多美。”
明思抬眸,左手支着下颌打量,“还不错,小妹想必会喜欢。”
明岁安极爱花,幼时话还不会说,就伸手指着外头,要人抱着去摘花,外祖母院子里养了名贵的墨兰,独有岁安摘过,外祖母还舍不得罚。
“主子想小小姐与小公子了吗?”银烛敛了笑意。
“想啊,怎么会不想,”明思望着梅花出神,“他们自出生后就没离开过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哭闹。”
只略微一想,明思就酸了眼眶,转过头去看已经合拢的窗棂,指背蹭过眼角。
银烛也不好受,“要不您求求殿下?”
明思摇摇头,“这才入宫没几日,总是劳烦殿下也不好。”
她深知一次两次可以,但长久了,谁都会厌烦,她不能随意开口。
这时范嬷嬷进来,瞧见这一幕,还当发生了什么大事,银烛稍一解释,范嬷嬷便说:“奴婢识得采买的太监,娘娘可想写一封家书回去?”
“可以吗?”明思吊起了胃口。
范嬷嬷笑着说:“自然,宫里头采买是肥差就是因为能出宫,多的是人求他们办事,只要使些银子就成。”
“那我写……”明思拿起笔,看了眼手指头的伤,皱起了眉,“我手伤着,写不了。”
这样的字递出去,只会徒惹舅舅舅母忧虑。
银烛自告奋勇:“奴婢来代笔?”
她跟在明思身边长大,也会读书识字。
“罢了,”明思放下笔,“你来代笔,舅舅也不会安心,过几日吧。”
范嬷嬷宽慰道:“主子宽心,您在东宫得宠,宫外不会为难您的亲眷。”
“旁人不会为难,正贤堂呢?”明思嘴角轻挑,“我越是得宠,只怕他们越是不安全。”
范嬷嬷一噎,与银烛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毕竟太子妃宫外有信阳侯府撑腰。
明思话锋一转,眉眼间满了通透,“可我不得宠,孙家也不会放过我,既如此,还不如早些得宠,做那人上人,威信足够才能保得他们平安,我现在还是太弱了。”
她低头瞧着手指上的伤痕,上过药已经不怎么疼了,但皮肉仿佛被热水烫熟的痛感却留在了脑海,只有弱者才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获取利益。
范嬷嬷正想
应和,明思便抬起头,一扫低迷语气,笑着说:“天快暗了,准备准备,殿下要来了。”
“冯公公不曾递消息来,殿下会来吗?”范嬷嬷不确定,这已经是第三晚了。
“会啊,”明思拿起笔,继续写歪歪扭扭的名单,胸有成竹道:“一定会来。”
既然明思这般肯定,范嬷嬷便吩咐宫人准备起来,不过心里头还是打着鼓。
明思受了伤,要饮食清淡,但晚膳照旧丰盛,不敢怠慢,明思没怎么吃,让范嬷嬷与银烛等人分食了。
晚膳后,太子果真踏入风荷苑,范嬷嬷对明思甘拜下风。
烹茶上点心,明思手伤着,裴长渊没让她接茶盏,“不早了,喝多了茶待会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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