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糯
“娘娘自然不蠢,可奴婢瞧那位当旁人都是傻子呢。”刘嬷嬷不大瞧得上太子妃,因其对待姚皇后远不如待先皇后尊敬。
姚皇后指尖拨弄着茶盖,“把别人当傻子,最终自己也会做了傻子,看来明思入宫,太子妃坐不住了,头一次见她这般失态,连手里的权力都分出去了。”
姚皇后一个继后,插手东宫之事和太子对着干有什么好处?太子妃也不拿脑子想想。
“奴婢听说明承徽初入宫受了冷遇,可一夜之间便翻了身,太子殿下连幸三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也难怪太子妃心急,可见明承徽有些本事。”哪怕刘嬷嬷在宫中多年,也少见这样的事。
“这些小打小闹算不得什么。”
“咚——”的一声,姚皇后放下茶盏,“能生下太子长子才是真的本事。”
*
比起各方动作不断,风荷苑今日静得出奇。
明思从正贤堂回来就把自个关在屋子里发呆,话也不说,范嬷嬷吩咐宫人手脚轻些,别搅扰了主子。
她伤着手指,却不断在宣旨上歪歪扭扭地画着宁国公主几人的关系网,试图揣测出公主回京的意图,可是难以理出头绪。
最好的结果就是宁国公主单纯想京城亲眷了。
最差的……明思不敢想。
伤着手又心烦,午膳与晚膳,明思都只吃了一点,全让范嬷嬷撤下去分了。
晚膳后没多久,范嬷嬷和银烛进来,明思还当太子来了,正要下榻,抬头瞧见两人神色不对,又坐了回去,“太子去别的妃嫔那了?”
不应当啊,她名单还没写完,太子就算不来风荷苑,也不至于去别的院子。
“与殿下无关,主子,奴婢发觉膳房送来的饭菜不对劲。”范嬷嬷伸出手,挽起衣袖,灯火下,范嬷嬷的胳膊上长着密密麻麻的红疹,瞧着有些骇人。
明思正色,凑前去看了眼,“银烛呢?”
银烛忙露出手臂,“奴婢与范嬷嬷这几日吃的都是主子赏的饭菜,但奴婢好好的。”
“我身上也无恙,”明思眉头拧起,
抿了抿唇,“嬷嬷有何猜测?”
“奴婢长这么大,只在幼时发过一次这样的红疹,是误食了我娘的浣花草汤,”范嬷嬷放下衣袖,满脸肃容,“这浣花草,有避孕之效。”
“浣花草?我倒没听过。”但对于其避孕之用,明思并不怀疑,早在入宫前,她就疑惑东宫子嗣稀薄,殿下正是身强体健之际,妃嫔不该难以受孕才是。
范嬷嬷解释道:“奴婢家中贫苦,但我娘极易有孕,连着生产,既伤身子又实在养不起,我爹是给牲畜看病的,偶尔也给乡亲们治个头疼脑热,识得不少草药,便找来浣花草熬成汤汁为其避孕。”
“我那时还当是什么好东西,喝过后起了许多红疹,被我娘拎着鞭子打了一顿,因此印象深刻。”范嬷嬷露出些苦笑,“昨晚身上起了红疹,还当吃了别的,但今日除去主子赏的膳食,什么也没吃,可红疹却愈发厉害了。”
“那东西若混杂在饮食中,一星半点儿的,不易察觉,但长期服用,便难以有孕。”能在东宫做这件事的,除了太子妃不做他想,范嬷嬷曾经听得旁人赞誉太子妃贤惠温良,原来也是个蛇蝎心肠。
“主子,不如告诉太子殿下?”银烛愤愤不平,“若是叫殿下知道,定会彻查此事。”
“彻查此事于我有什么好处?”明思好似发觉了一件大喜事,神色竟有些兴奋。
银烛不明白,“长此以往您受了影响怎么办?”
“想法子避开不就好了,我何苦去做这个出头鸟。”
若是太子彻查,孙氏为此停了药,东宫妃嫔有孕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她若是想诞育殿下长子,此事反倒于她有利。
明思垂下眸,手中的笔胡乱在纸上勾勒了几下,自嘲一笑。
明思啊明思,原来你也能做这狠毒妇人。
范嬷嬷年长,又在宫中浸淫多年,很快就明白过来,“主子有何良策?”
“暂无,让我想想吧,”明思盯着花几上的粉梅出神,“这东西服用多久有效?”
范嬷嬷回:“哪怕是熬成浓汤,也得服用七八日,夹杂在饭菜中的微末剂量,恐怕得一两个月才能起作用。”
“李昭训入东宫不久便有孕,只怕那个时候药效还没起。”又或许孙氏那时才入宫不敢行此手段。
入了宫,人是会变了,一如自个,明思想。
“范嬷嬷,这几日你先把风荷苑各处探查一遍,看有没有别的地方着了道,”明思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一面吩咐一面将桌上的宣旨收拢起来,“这件事谁也别说,容我想想,日常饮食还是照旧。”
“是,奴婢想法子给娘娘炖些温补的膳食,以缓解浣花草的寒性。”此时正是范嬷嬷表现的机会,她当然不能吝啬。
只要有银子,妃嫔可以派人去膳房做些吃食,但明思想:“食材还是从膳房来的,只怕也不干净。”
范嬷嬷没藏着掖着,直言道:“昨日奴婢与主子提过识得东宫采买的太监,正是舍弟,要一些干净食材不妨碍,量大的话,恐会打草惊蛇。”
明思讶然,“你们俩怎么一起入宫了?”
“我娘生了八九个孩子,逢灾年家里实在养不起,我们是老大老二,送进宫也是谋条生路。”范嬷嬷语气有些苦涩,但凡不是逼不得已,谁家又舍得儿子入宫做太监呢。
明思太懂这种身不由己,“如今家中可好?”
范嬷嬷笑笑,“奴婢入宫得了先皇后青眼,赏赐丰厚,弟妹们都已成家,日子还成。”
“你这个长姐好样的。”明思想起了年幼的弟妹,不知不觉,便与范嬷嬷亲近了几分。
她与范嬷嬷,当真是有缘。
“娘娘,殿下往风荷苑来了。”小陶子在外通禀。
明思下了软榻,“范嬷嬷不适便去歇息吧,银烛陪我去迎殿下。”
跨过门槛,明思瞬时便抛却一切烦恼,扬起了笑容,走到院中恭侯太子。
“夜里头风凉,站这做什么?”裴长渊抬了抬手,让明思起来。
“妾身想见殿下呀。”明思站在灯笼下,朦胧光影柔和打在她的脸上,纯粹笑颜添着几丝妩媚,眼里的期盼都要溢出来了。
裴长渊知道后院所有妃嫔都在期盼他的到来,但旁人大多含蓄内敛,她们都是长在京城的贵女,一言一行被戒尺描摹而成,恪守规矩体统,笑不露齿,行不摇头,恭敬谦卑。
独有明思,她像一匹没有缰绳束缚的小马驹,在西北无垠的草野驰骋过,活得热烈而肆意,笑时露出皓齿,卖乖时会歪着头,委屈时便眼泪汪汪。
常常用这般炙热的眼神望着他,眼里澄澈如朝露,像是望着自己的心上人。
明知她入东宫是逼不得已,可在这一刻,裴长渊仍旧忍不住舒展了心肠。
无论她是否真心,起码现下她是冲着他展露笑颜。
这就够了。
裴长渊如常牵起她的手入屋,解了外袍,凑在灯火明亮处,细看她的手指,“更好些了。”
前日戳破水疱时,通红糜烂,瞧着便疼。
“有殿下关怀,妾身自然好得快。”明思向来不吝啬对太子的赞誉,哪怕他做一分,明思也要夸出百分。
好话谁不爱听,裴长渊携手坐到软榻上,“给你换药的是太医,孤可不会治病。”
“殿下治的是妾身的心。”明思倚着太子落座,亲密无间。
“巧言令色。”裴长渊屈指刮了下她的唇角,没见过这般会讨巧卖乖的小姑娘。
明思大胆地亲了一下太子的手指,“妾身乃肺腑之言。”
杏眸明亮,似笼着月色的湖面,皎洁清透,一点也不像在奉承。
“嘴上说说可不算,”裴长渊显然不上当,眉梢微挑,“让孤来看看你今日写了多少。”
明思面上的笑意微微卡壳,今日想着宁国公主一事,她一个字也没写。
“还说不是巧舌如簧,”裴长渊捏起纸张用指尖弹了弹,名单还是昨日那般,“正经事一点没做,话说得漂亮,你这般的,就该治个谄媚尊上的罪名。”
“妾身并非不写,”明思脑瓜子转得快,立马委屈巴巴地瞅着太子,“妾身是想和殿下一起写。”
“不敢奢求与殿下偕老,惟愿多多偕手,妾心满足。”
听听,这话说的,哪个男人忍心?
裴长渊明知她在装模作样,还是未曾苛责,“为何不敢奢求?”
她既已入东宫,便是他的女人,白首偕老岂非顺理成章?
“妾身自知资质愚笨,比不得旁的姐妹,”明思顺从地将粉润面颊贴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上,每说一个字便与太子的心跳相应和,“妾身怕殿下不要我了。”
她说她怕。
是的,后宫哪个妃嫔不怕,但没人敢这样说出来。
“妒忌”乃女子七出之一,大多女子哪怕心里妒恨,面上也会装得贤惠大度,裴长渊自深宫长大,见得太多。
可既有“爱”,怎可能没有“妒”呢?
换言之,既有“妒”,是否也有些许“爱”呢?
裴长渊低眸,在她光洁的额角上轻嗅,香气扑鼻,可他偏生打趣:“哪里来的酸味,风荷苑的醋坛子倒了?”
“妾身从不吃醋,殿下闻错了。”明思的手顺着男人的胸膛往上,半勾住他的脖颈,却不去看他。
“孤这几日哪也没去,你何苦吃这未酿的醋,”裴长渊捏住她柔嫩的耳垂搓了搓,“你若乖,孤自然宠你。”
宠的前提是乖。
明思垂下羽睫,遮住眼底凉意,嘴角却扬得更高,“妾身向来很乖,殿下说话算话。”
“乖就来写,答应了孤一拖再拖,就该拉出去打板子。”裴长渊还没被人这般敷衍过,一份名单写了好几日还没成。
“妾身遵命。”明思这回不敢推三阻四,被太子握着手,认真的写。
只是名单太长了,况且不仅要写名字,还得写出职务,要不然西北三十万将士,一个个找起来岂非麻烦。
得亏在西北时父亲不曾拘着她,常带她去营中玩耍,偌大的军营全是汉子,她一个雪团似的小丫头,不少叔伯争
相来陪她玩,这才留下较深的印象。
但她离开西北三年,有些职务会记混,还有可能升职,写一会得想一会,又是太子握着她的手写的,难度加倍。
因此写了大半,夜已深了,明思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殿下,明日您还得上朝,早些歇息吧,剩下的妾身明日一定写完。”
“你的话能信?”显然裴长渊觉得明思在“故技重施”,这个小姑娘像狡猾的狐狸,专用那张漂亮的脸蛋装可怜。
“妾身发誓!”明思竖起三根手指头,带着水疱疤痕的指腹极其突兀,“殿下,妾身真的好困,求求殿下啦。”
裴长渊点点头,“行,恰好孤也还有点正事没办。”
就该让她知道敷衍他的下场。
明思真困,因此没反应过来太子是何意,直到被扔上柔软的榻,身前一重,烛火辉映中男人俊朗却饱含欲望的面庞下压,才后知后觉,她好像要完了。
真完了。
太子好像恼了,行事间竟然比初次更加粗野,明思被翻来折去,风荷苑的被褥已经够软,她还是觉得骨头要散架了。
到最后,她连哭也哭不出来,嗓子彻底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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