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糯
日暮之时,到了。
裴长渊给冯忠递了个眼色,提步往里走,“屋里说吧。”
白嬷嬷扶着太子妃跟上,冯忠立马命人关上正贤堂的大门,其余人等控制起来,不得乱动。
屋内依旧精致奢华,只是太子许久不来,有种冷清之感,好似珠玉蒙尘,黯淡无光。
裴长渊在上首坐下,冯忠紧跟着进来,与蒋陵一起,候在太子左右。
太子妃入屋后,用帕子抚了抚眼角硬逼出来的眼泪,“殿下何故将宜和带走?妾身养了她四年,母女情深。”
“母女情深?”裴长渊嗤笑一声,“那为何方才宜和不曾犹豫就跟着万良娣走了?”
太子妃硬撑着狡辩,“她……她只是还小,万良娣用点心引诱她。”
裴长渊想起了明思的话,“她是还小,却不傻,谁对她好她知道,你若真对她好,她哪里舍得离开你?”
元朔那么小都知道黏着娘亲了。
太子妃寻着借口:“妾身平日
忙着打理后院,是有时对她疏忽……”
“李昭训自戕,留下了一封信。”裴长渊懒得看她做戏,直接打断了她。
闻言太子妃和白嬷嬷面上一同失了色,李昭训居然留了信!信上写了什么?
不必太子吩咐,冯忠下去,将第一页信纸给了太子妃。
上头写的是太子妃指使李昭训加害明良娣,栽赃给杨氏。
太子妃万万没有想到李昭训还留了这么一手,“扑通”一声跪下:“殿下,冤枉啊,妾身从未做过此事,李昭训是诬陷妾身!”
裴长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哭,“别急着喊冤,还有呢。”
冯忠又递上第二页信纸。
写着李昭训怨恨太子妃抢走她的女儿,担忧太子妃有了亲生子嗣便忽略大郡主,她出手害得太子妃小产。
太子妃的眼泪霎时滚落,这下是真的哭了,“怎么会……怎么会是她?”
她养在身边的一条狗,却是咬了她最重的一口。
这便是自食恶果吗?
“求殿下为妾身主持公道!”太子妃跪在地上,哭得悲痛,不知是哭自己识人不清,还是哭未曾见过面的孩儿。
“哼,”裴长渊冷笑一声,“你不是说是诬陷之词吗?怎么又要起了公道?”
太子妃噎得眼泪都顿了下,随后道:“妾身并未谋害明良娣,实是被李昭训陷害,李昭训害死了妾身的孩子,她定然是想报复妾身!”
裴长渊俊逸的面容神色严肃,“你做了什么,令她报复你?”
“妾身……妾身什么都没做,”太子妃哭着摇头,“李昭训是怨恨妾身养了大郡主。”
“你扪心自问可有好生照顾宜和?”裴长渊寒声质问,“当初你求孤要抚养大郡主,说得天花乱坠,结果呢?宜和快五岁了,瞧着却还似三岁,隔三岔五便生病,身子瘦弱,你是怎么照顾的?”
母后也曾照拂过诸多皇嗣,她说身为后宫之主,照拂皇嗣是责任,不容有失。
李昭训的出身低了些,以她的位份无法抚养大郡主,原本他想过给万良娣,但既然太子妃要,他就给了。
可不是所有人都是母后,有母后的胸怀,能认真对待皇嗣。
太子妃没办法回答太子这番话,她向来只把大郡主当成工具,或是邀宠,或是彰显贤良,或是要挟李昭训。
裴长渊失望地看着跪地的太子妃,“孤最后问你一遍,明良娣早产,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妾身没有,”太子妃膝行几步,上前抓着太子的锦靴,满脸泪水,“妾身发誓,真的没有害过明良娣。”
“好,”裴长渊抬眸,看向太子妃身后的白嬷嬷,“你是太子妃心腹,你来说。”
白嬷嬷自然知道这是死罪,磕了几个头,连声说:“娘娘是被冤枉的!”
“孤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裴长渊挥了下手,“将这位忠仆拖出去杖责,什么时候说了真话,什么时候停。”
冯忠动作利索,指挥几个小太监把白嬷嬷拽下去。
“娘娘救命,救救奴婢啊!”杨氏那样年轻受了杖责也熬不住,在昨夜死了,更何况白嬷嬷有些年纪,哪里受得了杖责,连声向太子妃求救。
可惜太子妃自身难保,哪里还会为一个奴婢开口。
冯忠故意没有让人捂住白嬷嬷的嘴,所以厚重的板子每打一下,白嬷嬷就会发出凄厉的惨叫,“啊——娘娘,救我……”
院子里的下人纷纷跪地,缩成一团,哪怕捂住耳朵,白嬷嬷凄惨的叫声也会钻进去。
太子妃的心随着板子捶打的节奏而狂跳,泪水汹涌,这是伺候了她最久的嬷嬷,比母亲还要亲近的人。
“娘娘,救救我……救我……”板子的捶打声一次比一次重,可白嬷嬷的声音却逐渐弱了下去。
听着白嬷嬷的求救与哭喊,太子妃心里如油煎一般,但她却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反而祈求白嬷嬷再坚持一会,只要她们咬死不认,太子就拿她们没辙。
白嬷嬷的后腰逐渐渗出血,沾在板子上,鲜艳的红色与门上贴着的桃符如出一辙。
这副场景令院子里的下人胆寒不已,这是太子妃最信赖的嬷嬷,太子妃却连向太子求情都不肯,降香含冬这两个一等宫女,浑身被冷汗浸湿,生怕下一个被杖责的是自己。
很快,白嬷嬷的声音小到听不见了,冯忠进来回禀:“殿下,白嬷嬷晕过去了。”
裴长渊没有丝毫的手软,下令道:“用冷水泼醒,继续打。”
“是!”冯忠听命而去。
“殿下!”太子妃瘫软在地,她算是深刻体会到什么是储君威严,是一句话就可以要了众人性命的主宰者。
裴长渊睨了眼地上的太子妃,“你倒舍得,可惜她忠心错了人。”
寒冬腊月里,冰凉刺骨的水泼在白嬷嬷脸上,她晕晕乎乎间还以为自己死了。
直到一板子打下去,她疼得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下半身已经疼到失去知觉,凉的水与热的血混合在一块,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她听见了死神的倒计时。
白嬷嬷跟在太子妃身边,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哪里受得住这般刑罚。
人在快死的时候,往往是最怕死的,她嘶哑着哀嚎,“我招……我招……”
冯忠摆了摆手,两个太监拎起白嬷嬷的左右臂膀,将人拖拽进了屋内,扔在地上。
“啊——”太子妃瞧见浑身成血人的白嬷嬷,吓得直往后退,一眼都不敢多看,更别说去关心白嬷嬷了。
躺在地上濒死的白嬷嬷瞧见这一幕,心彻底凉透,她追随了多年的主子,也不过如此。
“奴婢招认,”白嬷嬷像条死狗一般瘫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打湿了华贵的地毯,“李昭训所言……都是实话。”
“白嬷嬷!”太子妃愕然回头,“本宫待你不薄,你岂能伙同外人诬陷于我?”
太子妃尖声高喊,“殿下别信她!”
裴长渊漆黑的眸子泛着冷意,“你这个太子妃当的可真好啊,人人都要诬陷于你!”
太子妃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裴长渊没再看她,“冯忠,将白嬷嬷带下去签字画押。”
白嬷嬷又被拖了下去,一条长长的血痕贯通里外,浓重的血腥气散在空气中。
哪怕如此,太子妃也没回头看过一眼自己的忠仆。
太子妃跪坐在地上,指甲深深陷入地毯,“殿下这是屈打成招!为了明良娣,您就这般对待明媒正娶的发妻吗?”
白嬷嬷一旦画押,她这个太子妃的位置也就坐不稳了,心知大势已去,太子妃癫狂道:“明思不过是为了保全明家,才勾引殿下,您以为明思就真心喜欢您吗?”
裴长渊呼吸微顿,还没来得及开口。
鸟笼里的鹦哥儿听见“明思”二字,像是启动了某种开关,突然叫了起来:“明思,贱人,明思,贱人,明思,狐狸精,明思,去死,去死……”
一只鹦哥儿带着另一只,两只鸟好似唱曲一般,此起彼伏,互相应和。
太子妃蓦地回头,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对鹦哥儿,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裴长渊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起身抽出蒋陵腰间的佩剑,随手扔了出去。
“噗……”寒光闪闪的利刃透过鸟笼的缝隙,精准地刺穿两只鹦哥儿,温热的鲜血四处迸溅,鸟儿的叫声戛然而止,扑腾了几下翅膀,当场毙命,
太子妃呆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仿若那把剑插进的不是鹦鹉的身躯,而是她的心口,一股寒意爬上了脊背,悬在脖颈之上。
裴长渊的嗓音比雪还要冷,“你就是这样当太子妃的?还是说连鸟都要诬陷你?”
“殿下,妾身……”太子妃想要解释,可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
裴长渊亲手送出去的鹦鹉,却在日夜咒骂他的心上人,鸟儿不是人,这得教多少次才能流畅说出这些恶毒之语?
前不久,他因为喜不喜
欢和明思闹了矛盾。
也正是因为他的一时疏忽,才叫太子妃有了可乘之机,让明思中了算计,险些母子俱亡。
教训有过一次就够了。
“她喜不喜欢孤并不重要,”裴长渊居高临下地望着泣涕涟涟的太子妃:“孤喜欢她,足矣。”
第52章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如柳絮一般飘飘摇摇,随着风落在地上一滩滩的血里,红白相间,好似一朵朵覆雪红梅。
哪怕下着雪,院子里跪地的宫人也不敢起身。
内外死寂一片,即便太子的语调不算高,那句话还是悉数落入了太子妃的耳中。
她怔了好一会,双眼失神,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丈夫对她说,喜欢别的女子?
她费尽心血都不曾得到太子半分关怀,明思却能令太子说出这般卑微话语?
太子妃心中的不甘达到顶峰,再也无法掩饰眼中的痛恨,“殿下,妾身才是您的妻子!您为了一个妃妾做到此等地步,您又将妾身置于何处?”
“你是太子妃,”看着她的眼睛,裴长渊仿佛从未认识过自己的太子妃,“宫中先君臣,后夫妻,你若连太子妃的责任都担不起,孤与你何谈夫妻?”
太子妃一直谨记着“君臣尊卑”,时刻不敢逾越,可从太子口中听到这番话时,她还是心痛得无以复加。
大婚之时,她也是想过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
可太子注定不能属于她一个人,家中又总是催促她生下嫡子,为了稳固太子妃的位置,她只能一次次与太子背道相驰。
“不是这样的,这些年妾身为东宫尽心尽力操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子妃妄图说出一两件自己的功绩,可想了想,好像又没什么能说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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