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娇妾 第9章

作者:甜糯 标签: 宫廷侯爵 宫斗 轻松 古代言情

  “此话何意?”梅尚书不解地抬头看她。

  明思索性一提裙摆,上前两步跪了下去,看着梅尚书的眼睛说:“您相信家父,我亦相信,那是谁让家父蒙受冤屈呢?是乱臣,是佞臣。”

  “此事错不在朝廷,亦不在家父,而是佞臣贼子,为忠臣者,为百姓谋福祉,为社稷求安稳,为佞臣者,祸乱民生,动荡社稷。”

  “若是您这般的忠臣良将都离开朝廷,那只会让奸佞得逞,百姓受苦,社稷不安,家父的冤屈永远也无法洗刷。”

  说到最后,明思眼眸含泪,俯身叩首:“老大人为大梁戎马一生,家父亦愿往矣,小女相信邪不压正,还请老大人留待来日,为吾父洗清冤屈!”

  梅尚书不曾想到小小女子竟能说出如此慷慨激昂的陈情,那颗垂垂老矣的心再度被点燃,伸着枯朽的手要去拉她,“好孩

  子快快起来!”

  裴长渊上前一步,大手攥着明思的胳膊将她扶起,递了一方帕子给她。

  “臣女失礼了。”明思接过帕子,连忙侧身擦掉眼泪。

  “唉!”梅尚书长叹一声,“我当真是老了,竟糊涂自此,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看得清楚。”

  明思收好帕子,嗓音哽咽,“您是关心则乱。”

  她不希望老大人辞官,只有相信父亲的人越来越多,父亲才不会被放弃。

  梅尚书看着太子,“老臣深知殿下心意,绝不再提辞官一事。”

  裴长渊满意颔首,“梅尚书如此想孤便放心了,朝中还需要尚书效力,孤已为尚书传了太医,一会便到,孤就先告辞了。”

  快到宵禁了,明思不能久待。

  “恭送殿下,”梅尚书拱手,又看向明思,“明丫头,等我好了,再邀你过府一叙。”

  得了这话,明思也算是松了口气,“谢老大人垂青,小女翘首以待,盼老大人早日康复。”

  回到马车上,明思眼睛还是酸的,忍不住揉了几下。

  “别揉了。”裴长渊握住了她的手腕,看她眼尾红了一片,瞧着又委屈又可怜。

  明思垂下眼睫,有些忐忑,“臣女方才冒失了。”

  什么佞臣乱臣,这些话本不该从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嘴里说出来,只是憋了许久,实在没忍住,梅尚书是父亲出事后第一个相信他清白的朝臣,这是她的希望。

  “下不为例。”裴长渊没说她没错,这些话传到旁人耳中,定会被有心之人攻讦,再起风波。

  明思连连点头,“臣女明白。”

  她说完,太子没再开口,车内静了少顷。

  裴长渊松开明思的手腕,掀起她的裙摆,看了眼膝盖上的青紫,随之放下,淤青不易消散,瞧着并未好转。

  明思默默看着他的一番动作,咬了咬牙恳求:“殿下,能求您保住家父的性命吗?”

  

第9章

  既然能给父亲盖这么大一顶帽子,那摆明了是冲着他的性命去的,即便皇上没有要父亲的命,可明思心知肚明,想要父亲这条命的人不在少数。

  无论是西北还是南疆,都与京城隔着千万里之遥,明思身边还有一双年幼的弟妹,没办法离开京城,即便她能离开京城,凭她今时今日的能耐,也护不住父亲。

  明思深深地意识到自己太弱,弱到护不住弟妹,也保不住父亲,好似一只无力的蚂蚁,能被人轻易碾死。

  而她甚至连求人的筹码也所剩无几,她把自己都给出去了,还剩下什么呢?

  明思的呼吸逐渐加重,她还有一个筹码,就在她思索是否要这么快交出去时。

  裴长渊出乎她的意料点了头,“可以。”

  如此果断的回答令明思怔了须臾,面上才浮起笑来,“谢殿下。”

  太子乃储君,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定然会做到。

  虽然两人相识不久,但明思就是相信这一点。

  裴长渊瞧着她嘴角的笑,眉目舒展,“平南公为大梁征战二十年,即便你不提,孤也会尽力保住他。”

  他保住的不仅仅是平南公,更是西北的安稳,这是他作为储君的责任。

  明思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由衷地说:“殿下是江山社稷之福。”

  不论旁的,裴长渊的确是一名优异的储君,多年来备受百姓爱戴,朝野上下无不敬佩,连她父亲都多次提及太子殿下敬贤爱士,勤政善治,有圣君之相。

  “你这张嘴也很厉害,能夸会骂,”裴长渊微微低眸,想起了白日的事,揶揄地说:“听说信阳侯夫人今日请了大夫入府。”

  “她先招惹的我。”明思面上臊红一片,咬了咬唇角,轻声说:“这不是殿下吩咐的嘛。”

  昨夜明里暗里不就是这个意思。

  裴长渊剑眉挑起,“这么听孤的话?”

  太子才答应她保住父亲性命,明思此时自然不会不懂事,身子一软,屈下膝去,玲珑身段倚在男人身侧,柔嫩的手搭在他膝头,满眼爱怜仰望着他,乖顺地说:“臣女是殿下的人,自然唯殿下是从。”

  美人温香软语,一双杏眸缱绻望着你,任再强大的男人也无法抵挡。

  裴长渊眸色一深,伸手握住她的腰肢把人带到腿上坐着,“膝还没好,少动弹。”

  太子的腿,只怕还没人坐过,明思内心忐忑,极力忽视他的身份地位,只把他当成一个男人,顺从地依偎到男人怀中。

  “殿下待臣女这般好,臣女铭记于心,”明思抬手间,露出了袖袋的半截帕子,她抽了出来,“殿下的帕子弄脏了,臣女再给您绣一条。”

  从前跟着母亲做将士的冬衣,倒也学了点女红,勉强拿得出手。

  “就一条?”裴长渊掌心贴着她柔软的腰肢摩挲,似乎瘦了。

  “那两条?”明思抬眸见他没反应,试探着说:“……十条够吗?”

  裴长渊轻轻一笑,“明姑娘盛情难却,那就十条,有劳。”

  明思嘴角微抽:“……是。”

  合着把她当绣娘使唤呢,忒恶劣。

  说话间,回到了平南公府外,马车停了下来。

  明思想从他腿上下来,却被裴长渊收紧了腰肢,“手好了再绣帕子,还有,膝盖没好,少往外跑。”

  明思面上点头应答,暗自腹诽不是他带她出来的吗?

  “在心里骂孤呢?”裴长渊瞥了她一眼,好似看进了她心底。

  明思连忙笑着讨饶,“借臣女十个胆子也不敢呀。”

  “你胆子可不小,”裴长渊抬手揉了揉她的耳垂,将那一片揉红了,才松了手,“去吧。”

  “臣女告退。”明思终于脱身,匆匆下了马车进府。

  沿着小路回东苑时,明思兀自摸了摸发烫的耳垂,心想太子怎得这般喜爱此处,也没什么特别的。

  银烛一直没睡,瞧见明思回来终于放心,打了热水来给她洗漱,“姑娘早些睡吧。”

  明思洗漱完却坐到了书案前,她心里装着事,并无睡意,只让银烛下去歇息。

  银烛把门合上,屋内静下来,明思靠坐了一会,抽出一张宽大的宣纸,用一方玉兔抱月的和田玉镇纸压好,研墨提笔,在纸上勾勒出一个个名字。

  写满一张宣纸,又换了一张写,有些是名字,有些是职称,有京城人,也有西北人,甚至扬州人,上到父亲的副将,下到军营里的伙夫,只要明思能想起来,她都写下来。

  烛泪一滴一滴滑落,烛火幽幽,无风摇曳,映照在明思沉静的面庞上,屋外月上柳梢,更深露重,整个平南公府逐渐陷入沉睡。

  “呼……”明思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足足写了三大张宣纸,数百个名字,密密麻麻像舔蜜的蜂趴在上头。

  烛台上的蜡烛即将燃烧到尽头,明思换了一根新烛,坐下后取过一支羊毫朱笔,望着这些名字,在脑中尽力回想,再一道道划去,犹豫不决的她便画个红圈。

  看见长房一行名字时,明思圈起来,随即打了个叉。

  若父亲只是延误战机,那长房为了爵位值得怀疑,但如今是“通敌叛国”,这是诛九族的死罪,长房不至于蠢成这样。

  明思也是近来才想清楚长房为何一朝变脸,是的,是为了爵位。

  大伯父与父亲是嫡亲兄弟,大伯父作为嫡长子本该袭爵,可他能力平庸,科考数次未果,只能凭借祖辈恩荫在朝中领了个五品闲差。

  反观父亲,十四岁便上了战场,战功彪炳,一手创建西北十三营,更有威名赫赫的明家飞骑营,将西北守得铁桶一般,皇上便让父亲承袭了爵位。

  长房明面上说父亲有功在身,理当袭爵,背地里想必恨不得饮血啖肉。

  思索片刻,明思提笔又圈了一下大伯父的名字,长房不可能谋划这件事,但他或许知道些内情,被人算计了也有可能。

  从头看到尾,烛台上的蜡烛换了好几次,茶盏也喝空了,可还剩下几十个名字明思没办法做决断。

  三年守孝,近乎封闭,很多人与事都记不太清,这三年又不在西北,不知道西北的变数,或许父亲会知道更多线索。

  想起父亲,明思忍不住蹙起了眉,心中不安,父亲现下恐怕四面楚歌,她得尽快入东宫,等她入东宫的消息传出去,贼子投鼠忌器,兴许能为父亲稍稍解围。

  可是她还没有处理好一双弟妹 ,平南公府也一团乱麻,舅舅不知何时能赶到京城。

  一件又一件的事压在心头,直让她无法喘息,明思揉了揉太阳穴,莫名的疲惫笼罩全身。

  明思长叹一声,无奈地趴在桌上,西北像是父亲母亲精心为她打造的安乐居,将她护在羽翼之下,打小无忧无虑,不知人心险恶,以至于父亲一出事她就被逼到绝境。

  从前父亲护着她,现下她也得想尽办法护住父亲,哪怕舍弃自身。

  她这条命本来就是父亲给的。

  一夜未睡,明思看着晨曦只觉得黯淡。

  银烛进来伺候时瞧见床榻整齐,忧心劝道:“姑娘担忧国公爷,也得爱惜自个的身子。”

  明思把宣纸折好,放进上锁的箱子里,对着念叨她的银烛卖乖,“好银烛,我饿了。”

  银烛望着姑娘眼下的乌青,只得将念了一半的话憋回去,“姑娘先洗漱,奴婢这就让人传早膳。”

  整晚脑中的思绪就没停过,现在太阳穴还隐隐作痛,肚子也饿得慌,明思连喝了两碗莲子粥,还吃了一碗藕粉圆子,才算是满足了口腹之欲。

  银烛倒了杯解腻消食的山楂茶递过来,“姑娘别吃撑了。”

  “饿了许久。”天边才翻起鱼肚白,她就想吃东西了。

  银烛看着她泛红的眼眸说:“姑娘一夜未睡,赶紧去睡个回笼觉吧。”

  明思是有些累,抿了口茶,掩着唇打了个哈欠,眼含泪花。

  “大小姐,可不得了这群人。”周嬷嬷火急火燎地走进来。

  明思拂去眼角泪珠,“怎么了这是?”

  周嬷嬷急道:“现下外边都在传您把老夫人气病了,目无尊长,对信阳侯夫人狂妄无礼,这是想辱了您的名声呢!”

  “真会颠倒黑白!”银烛气得捶了下手,“怎么不说信阳侯夫人昨日拿着纳妾文书来羞辱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