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豆酬她
“哎哟,疼死我了,快快快,赶紧把大夫找来,不行了,快扶我去躺下!”
一帮护院扶着王检走的飞快,一个人都没剩下。
许文壶看着出入如入无人之境的王家大门,显然还没回神,呆呆道:“这一关未免也太好过了。”
……
“啊!老子钱都赔了!还敢打老子板子!狗官你给我等着!啊!啊!”
徐四被摁在条凳上生挨了七十大板,每挨一下便惨叫一声,屁股都被打开了花,嗓子也被喊哑了。
许文壶厉声道:“你当街调戏良家女子,打伤路人,本县没将你收监关押,已是小惩大戒,你出去若敢再犯,本县绝不轻饶。”
“放你爷爷的屁!还小惩?你把老子关个十天半个月我不疼不痒就出来了,你这么来上一顿,我光养伤就得养好几个月,你小子可够阴毒的!”
许文壶温声道:“咆哮公堂,再加三十大板。”
“狗官我杀了你!”
堂外,杜三和独眼龙唐二站在一众叫好的人群中,脸色冷得能结冰。
听到再加三十大板,杜三没能沉住气,大步便要冲入公堂。
唐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老二该得这个教训,让他自己受着吧。”
杜三犹豫道:“可是一百板子,老四一下不落的挨完,不死也要残废了。”
唐二轻笑一声,看着受刑的徐四,独眼里流露出森森寒意,冷声道:“残废更好,算是给我和大哥省事了。”
……
过去半个时辰,行刑结束,徐四已不省人事,整个人都泡在一摊血水里。
杜三红着眼睛冲入堂中,拍着徐四的脸道:“老四?老四你醒醒。”
徐四气息微弱,堪堪将眼睛撕开一条缝,眼底活似血染,张嘴艰难发出嘶哑声音:“三哥……你……你怎么也不拦着点呢,咱们兄弟五个里……明明就你……疼我。”
说罢,彻底昏死过去。
杜三的两眼顷刻更红了,一把将徐四打横扛到肩上,临转身狠狠瞪了许文壶一眼,眼神似能将他剥皮抽筋。
许文壶视若无睹,见状只冷道:“慢走。”
堂外,人群见杜三凶神恶煞的样子,自觉让出一条宽道,不敢近前。
李桃花站在人后,看着徐四开了花的屁股,忍不住想笑,正得意,却发现有道熟悉的身影正在靠近杜三。
白竹。
白竹两眼发直,手里握着尖细的簪子,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杜三的后脖颈。
杜三一心只有肩上的兄弟,根本不知道身后多了个姑娘。
一步,两步,三步……距离他越来越近,白竹默默举起了手里的尖簪。
“你是何人?”唐二一把握住白竹的腕子,手上力气极大,毫不怜惜。
簪子应声落地,白竹面露痛苦之色,低着头目光四处闪烁,仿佛受困飞蛾,迫不及待想找个地方躲藏。
“放开她!”
李桃花自人后走出,二话不说,一拳打在唐二臂上,唐二被迫松手,眼神警惕地看着面前这对小小女子。
李桃花将白竹挡在身后,捡起簪子道:“我这妹妹脑子不太好使,有时候会犯癔症,我看您好歹一个爷们,不至于对她一个姑娘家动手吧?”
唐二哼了一声,冷冷瞥了白竹一眼,“有病就去治病,别放出来害人。”
李桃花心道你们做的恶更多,也没见你们给自己挖个坑埋起来。
她护好白竹,直到唐二转身走远,她才转过身,满眼担忧地问道:“小竹,你刚刚是怎么了?”
白竹胡乱摇着头,眼神空洞麻木,忽然抽出李桃花手中发簪,转身便跑了。
李桃花看着她的样子,心道:难道是又犯癔症了?”
她再度联想到白竹用簪子抵她眉心的那个夜晚,忽然身上一阵冷汗,想追也不敢了。
……
夜晚,万籁俱寂。
白梅戴月而归,回到后衙,本想赶紧歇下,到了房门外却见李桃花坐在门口,挥着两只手正在到处拍蚊子。
“桃花,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李桃花抬头见是她回来,不好意思说自己害怕白竹犯病,讪讪笑道:“今晚太热了,我出来凉快凉快。”
白梅点头,见她总挠胳膊,便从随身药箱里取出几片新鲜薄荷,递给她道:“拿这个擦被蚊子叮咬过的地方,擦过便不痒了。”
李桃花心头一热,接过薄荷道:“不对啊白梅姐,你这两天怎么回事,竟比兰姐回来的还晚,我帮忙监工时也没看见你,你去哪了啊。”
白梅笑道:“还用问么,我拎着药箱,自然是刚出诊回来了。”
李桃花用薄荷搓着蚊子包,下意识道:“谁又病了。”
白梅:“王家宅子里有个受了刑的徐四,里头人特地请我过去,让帮忙敷药医伤。”
李桃花不由愣住,呆呆看着她道:“不对啊,你以前不是不给有钱人看病吗?”
白梅不由苦笑,清丽的眉目间流露深深疲惫,叹口气道:“能怎么办呢,眼见饭馆便要开张,正是用钱的时候,我一个当姐姐的,总不能什么开支都要二妹一个人扛,到王家出诊虽心里不适,报酬却是丰厚的,一次的诊金抵我忙碌小半个月了。”
李桃花看出她的无奈,立马安慰道:“就是,王大海再不是个东西,咱们也不能跟钱过不去,该挣就得挣。可姐姐你回来的也太晚了些,以后都要这么晚吗?”
白梅点头,“恐怕要了,徐四只要清醒便哀嚎不听,非要我亲自用手给他按摩伤处才消停,不到睡着是不放我走的。”
李桃花咬牙愤恨道:“这乌龟儿子王八蛋!这哪里是让你治伤,分明就是在吃你豆腐!不行姐姐,我还是不放心,不论你独自去王家出诊还是夜里独自回来,我都觉得你不安全。”
白梅笑道:“担心我不安全?”
她的手绕到李桃花颈后,手指下滑,摸到她后背的第三块脊骨,轻轻一按。
李桃花立刻蜷成了虾仁,“嘶,好疼啊,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按一下就这么疼。”
白梅:“这个地方叫做生死骨,若拿针扎上一下,不死也要瘫痪。”
李桃花两眼亮了起来,“这么厉害的吗?那我也要学医了,好姐姐,你就收我这个徒弟吧!”
白梅手指戳了下她的鼻尖,嗔道:“算了吧,学医是为救人的,不是为了打架,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小心思?”
李桃花嘿嘿笑着,挽着她的胳膊推门回房,只惦记着那厉害的招式,不担心她的安全了。
*
半个月后,盛夏将至。
白兰挑了个好日子开张,把饭馆门口挂满了彩旗,风一吹,五颜六色,纷飞起舞。
她穿了一身艳丽的秋柿色衣裙,面上脂粉浓淡得宜,笑起来唇红齿白,神采飞扬。
“二姐饭馆今日开张!凡是来吃酒的,白送一斤卤猪肠!”
人群中有好事者揶揄道:“猪肠子便宜玩意,白二娘未免太抠搜了些,别人家饭馆开业不是送牛肉就是送羊肉。”
白兰双手叉腰,盈盈冷笑道:“牛羊肉我这没有,猪下水爱要不要,若不想要,老娘我可就不送了。”
“要要要!谁说不要的!”
围在门口的人一窝蜂进去,都去抢卤猪肠。
李桃花看着里头的一片脑袋,不由赞叹道:“可以啊,这样一天下来,谁不知道你白二娘新开了个饭馆。”
白兰佯装烦恼,“唉,以后可有的我忙了,招那一两个帮忙的眼见要不够用,这个时候,若谁能给我搭把手便好了。”
李桃花感觉不太对劲,拔腿便要开撤,被白兰一把抓住后衣领又给她薅了回去。
“好妹妹,你就帮帮姐姐,反正就这几天,我给你开工钱!”
李桃花欲哭无泪,跑又跑不掉,只好进门干活去了。
如此在店里帮了两天忙,李桃花忙得昏天黑地,夜里到了衙门倒头就睡,根本不想说话,也顾不得白竹会不会再犯癔症了。
白兰怕把她累死,便给她放了假,让她什么时候休息足了什么时候再去帮忙。
李桃花一觉睡到大上午,中午醒来便觉得神清气爽,浑身力气使不完,还能再犁两亩地。
她觉得自己就是打工打出穷病来了,乍忙起来再闲下,不干点什么就不舒坦。
她本来想带白竹出去走走,但白竹自从被唐二恐吓过之后便精神恍惚,每日从睁眼起便是发呆,一直到睡觉,中间一言不发,任谁和她说话都不出声音。
李桃花便去找了许文壶,问他衙里忙不忙,不忙的话不如带着衙门上下前去饭馆捧场,也算给新来的众多衙差办了个上任宴。
许文壶欣然答应,他正愁寻不到合适时机与了解手下之人,李桃花所说,正中他心坎。
半柱香过去,众衙差集结完毕,簇拥着县太爷正要欢喜出门,门一开,便见外头堵着个不速之客。
王检一脸烦闷,手指蹭了下鼻子,瓮声瓮气道:“都别误会,我今日过来不是找你们麻烦的,是来报案的。”
李桃花和许文壶交换了下眼神,不懂这姓王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王检沉声道:“杜三找不着了,失踪四五日了。”
李桃花情不自禁翻起白眼,冷哧道:“这还用找?他指不定到哪伤天害理去了,你们王家的客人是什么德行,你自己心里没数?”
王检指她骂道:“你这丫头真是狗嘴里吐不出半颗象牙来,他要是出去作奸犯科,至于连佩刀都不拿?这分明是临时出门,可为什么要出去?出去了又为何没能回来?”
李桃花听到此处,心里不由得也泛起狐疑。
是啊,她一个杀猪的都舍不得让刀离开自己的身边,杜三一个土匪蛮子,出远门会不带刀?
李桃花仍没好气,杏眸瞪着王检,“那你们自己慢慢找就是了,至于报官?”
王检大骂:“你以为老子乐意,还不是因为——”他忽然咬紧牙关,后面的话只字不提。
还不是因为刀疤脸宋玉昌起了疑心。
宋玉昌怀疑杜老三被他们姓王的暗中做了,这两日里说话夹枪带棍的,明里暗里要跟他们撕破脸,他今日奉他叔父之命前来报官,其实就是报给宋玉昌看的。
也是流年不利,本来按他叔父的打算,是自家人按兵不动,只将祸水引到许文壶和那五个亡命之徒中间。毕竟狗改不了吃屎,只要他们还在天尽头,早晚得闹出人命,按姓许的那性子,不把人杀了偿命绝对不罢休。到时候他们两方斗个你死我活,无论哪边没了,对他们王家来说都是百利无害,简直坐收渔翁之利。
可偏偏的,杜三都还没来得及犯事,忽然便失踪了。
第35章 看客
王检想进衙门录口供, 许文壶领着众多衙差折返,吃饭的事情也只好推到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