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枕月
而后她抬箭对准长公主,继而根据先前落点偏移的尺寸,朝右缓缓偏了偏,心想,赌一把吧。
赌命运会不会再次眷顾她。
风向未变,若她算得不错,且控制好了力度,那么这支箭应当会射向长公主——
她深吸一口气,拉紧弓弦,羽箭破空。
她瞪圆眼睛,心如擂鼓,眼看那箭直直射向慕昭肩头。
坏了。
她心中一沉。
慕昭听见了来自背后的破空之音,没做多想便闪身去躲,长公主手中的剑刃划破他身前的衣裳,与此同时,她的箭擦着他的大臂而过,划出一道血口。
他的血珠混杂着风声,直直没入了长公主提剑的手臂中。
她吃痛一声,长剑“当啷”落地。
而他反应很快,当即把长公主扣在身前,长剑横在她的脖颈。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月思朝的心随之大起大落。
“都住手!”他冷冷望向面前的人马,“即刻投降,本侯便给你们求个恩典,否则格杀勿论。”
枝叶重叠,月思朝的身前起伏不定。
隔着枝叶,她不确定他有没有看见她,但她留意到方才他转身的一瞬间,似乎与她对上了目光。
膝上和腕骨的痛感猛然清晰了不少,她的腿一软,坐在了碎石地上。
自古擒贼先擒王,慕昭挟持住长公主,很快对方便溃不成军,凌川带人赶来,见他浑身是血,身前还挂了道伤,顿时心下大骇。
“侯爷,这——”
“无事。”他的唇色有些苍白,“我自己伤的。”
他务必得用身前抵住她的剑尖,才能带着长公主一同调整位置,让后面射来的羽箭没入她持剑的手。
如她所言,他不能杀她,否则便会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可他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她,更不能顺从她。
留她活口,把她交给陛下,是最为妥当的办法。
慕昭呼出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明早才会来。”
凌川责道:“您信号呢,为何不发?若非夫人她察觉不对,半夜喊属下起身,您确实要独自鏖战到明早……”
他抬眸望向羽箭射过来的那片灌木丛,没再理会凌川
的话,抬步走了过去。
与长公主对峙时,他看见侯府方向的信号,便知她已安然无恙回府。
他没了后顾之忧,才说了那句“他不饮酒”。
只是他没想到她会最先发现端倪,带人来救他。
自古以来都是英雄救美,哪有美救英雄?
哦……不对,她不是。
“你是要谋杀亲夫吗?”
他的声音轻柔,含着一缕揶揄她的笑意。
灌木被拨开,她见他踩着碎石过来,像踩着她杂乱的心跳。
第51章 手疼“没关系,还有别的办法。”……
慕昭垂眸看去,见她鬓发凌乱,眼尾微红,裙摆上沾了许多尘泥,被树枝挂得破烂,手腕撑在地上,腕骨下带着一道乌青,狼狈极了。
他即刻收了与她调笑的心思,弯身把她抱起来。
“除了手腕,还有哪儿伤着了?”
他身前浓重的血腥味儿飘进她鼻腔,月思朝张了张唇,说不出话。
明明他的伤要比她严重许多。
“……你疼不疼?”她轻声问。
慕昭本想说只是些皮肉伤,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但他偏偏贪恋她关心他的那些细小瞬间。
若说不疼,她信以为真怎么办?
可如今他抱着她,若说疼,她又不愿让他抱,又该怎么办?
思绪百转千回,最终化为了一句:“还好。”
她才不信,她每回问,他都会这么回答。
月思朝缩在他怀里。
先前她又是赶路又是紧张,身上出了不少汗,浓夜的凉风一吹,莫名有些冷。
慕昭搂她搂得更紧了些,带她上马之后,脱了外袍裹在她身上。
“凑合遮下风,别嫌弃。”
“不嫌弃。”
她攥了攥衣襟,觉得指尖湿漉漉的,垂眸看发现被剑峰划破之处沾了不少血,因着玄黑之色,故而并不显眼。
“回去之后找大夫来瞧瞧吧。”
“是要找大夫,顺便看看你。”
“我不重要,来找你之前,我已经上过药了。”
男人沉默下来。
原来不是为了他受的伤啊。
那是为了谁?
月思朝说罢,心中一阵后悔。
她本想回府以后再同他细细道来的。
既已开了这个口,她只好坐在马上,从那瓶假死药开始讲起。
大抵是因慕昭身上有伤,他骑马的速度不算快,甚至可以称得上散漫。
“……我把我娘安顿好后,就即刻回了侯府,让他们通知你,久不见你回家,我才想你会不会出了事。”
“我很担心你。”
慕昭“嗯”了一声。
她抬眸,望向他凌厉的下颌线。
“事情就是这样,你别生气。”
他道:“已经生气了。”
其实他说不清心中是何种感觉。
说她在乎他,可她暗中计划这样大的事,都不曾向他透露过一字一句,让他帮她兜底,却告诉过季述。
说她不在乎他,她偏偏又惦念着他,明明可以安然无恙地自己呆着,却奋不顾身地来救他。
虽说她险些误伤他,但他不得不承认,若是没她自他身后射来的那一箭,他还得与长公主周旋更久一些。
两相对峙,拖得越久,越易生变。
她立了很大的功。
但她居然私自行动,不告诉他。
……又绕回来了。
这些也就罢了,她居然还受了伤。
这说明季述根本就护不住她。
他们之前经历过那么多事,哪回他让她伤成这样?
总而言之,五味杂陈之间,生气还是占了上风。
他目视前方,没有看她,眸光沉沉:“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你自己好好呆在府中即可。”
“……我习惯了。”
她早已习惯遇事自己解决,而非在原地急得团团转,等着旁人居高临下施舍垂怜。
哪怕她清楚地知道,他一定能为她妥善处理,她也不想成为只能依赖他的菟丝花。
就譬如方才。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府中干等着,任由自己心急如焚。
她的错只停留在她没有事前知会他,平白惹他担心,可她并不后悔亲自去城外接娘亲。
毕竟若非如此,她也见不到娘亲在努力向她靠拢的那面。
见慕昭面色未有丝毫缓和,她赶忙软声道:“下次一定。”
“下次再有这种事,我一定喊你一起。”
他周遭依然绕着寒意:“这种事你还想有下次?”
“没了没了!”
他默默瞥了她一眼。
她的眼神直直望着他,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谄媚和讨好,即便像极了一时的敷衍,却偏偏令他很是受用。
她鲜少向他示弱,因此便显得弥足珍贵。
他想,她这算是在哄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