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绯闻日志 第49章

作者:海馥薇 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悬疑推理 轻松 古代言情

  “啊?”霍起诧异,“哐啷”一拳砸在案几上,骂了句,“龟孙子!”

  谢景熙从头到尾都显得很平静。他沉默地听他说完,转头问沈朝颜,“你觉得这个案子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突然被问话的沈朝颜一愣,思忖道:“那可就太多了。”

  “哦?”谢景熙挑眉,“说说看。”

  沈朝颜道:“第一,就是我之前便说过的,凶手为什么在杀了王翟之后不逃,反而要再杀两人,且驾车去了城东的青龙坊?”

  “第二,”沈朝颜道:“凶手用霍起的匕首杀人,看似嫁祸,却又嫁祸得过于明显,我们能想到这点,凶手不会想不到。所以他的目的一定不是污蔑霍起杀了王翟。”

  “第三,青龙坊只是凶手抛尸的地点,那真正的案发地点又在哪儿?”

  “最后一点,”沈朝颜顿了顿,继续道:“凶手要能取走霍起的匕首,还能那么巧地让他睡过去,我想……那个人昨晚,一定就在宫宴上。”

  一席话说完,舍内陷入沉默。

  霍起双眼放光地看着沈朝颜,眼神里都是惊讶和崇拜。

  谢景熙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起身要走的时候,裴真从外面进来了。

  他拱手对着谢景熙一拜,道:“卑职带人从王寺丞离开的兴安门往南边各坊搜索,在崇仁坊附近,发现了车轮痕迹和新鲜的喷溅血迹,初步怀疑这里就是王寺丞遇害的现场。大人要亲自去看看么?”

  “要去!”

  不等谢景熙答,沈朝颜先跳了起来,行动间拉扯伤口,疼得她咬牙“嘶”了一声。

  “诶诶,走吧。”她兀自往外头走,绕过谢景熙跟前的时候被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就呆在大理寺。”谢景熙声音温淡,语气却不容商榷。

  不等沈朝颜反驳,霍起也从榻上跳了起来,激动到,“还有我!我也去!”

  谢景熙不说话,侧头往榻上一扫,冷声吩咐裴真道:“霍将军乃大理寺嫌犯,当先行收监候审。”

  “啥?”霍起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才想起来自己当下的身份,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沈朝颜却先不干了,扯着谢景熙义愤填膺地道:“他身上还有伤,你怎么能把他关在牢里?!”

  见谢景熙冷脸不理,她干脆又拿出蛮横无理的那套,抄手往榻上一坐,道:“你一定要关他的话 ,那就先关我吧!”

  “对对对!”霍起立即点头附和,“关她关她!”

  “???”沈朝颜无语,转头看向小鸡啄米的霍起道:“这……接下来不应该是你抢着要坐牢的剧情么?”

  “不不不,不用了,”霍起特别务实地摆手,“我怕黑。”

  “……”沈朝颜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这人长得不赖,桃花却一直那么凋敝了。

  这分明就是凭实力孤独终老啊!

  不等两人掰扯清楚,耳边响起门扉叩合的声音。

  谢景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远远对裴真留下一句,“把这两人都给我关起来。”

  末了还不忘叮嘱,“分开关。”

第48章

  谢景熙换上官服,驱车出了大理寺。寅时正刻,天边泛出一线青白的颜色。

  他一夜未眠,如今到底是有些疲乏,便靠在车壁小憩了片刻。

  “大人,到了。”裴真勒停了马车,转身撩开谢景熙的车帘。

  黎明的天光下,街边已经有早出的百姓。几人围在大理寺侍卫拉出的界线外,凑热闹地交头接耳。侍卫拨开人群,谢景熙行过去,就着侍卫手里的火把查看起现场。

  从事发到现在,正好是凌晨至黎明的时候,街上无行人无车马,车辙痕迹尚新,分辨起来并不困难。

  谢景熙俯身看了看地上的血迹。

  一左一右呈喷溅状,初步推断符合侍卫和车夫遇害的情景。

  “这里是什么地方?”谢景熙问身侧的侍卫。

  侍卫抱手一揖,“回大人的话,这里是崇仁坊。”

  “崇仁坊……”谢景熙起身,回头往马车的来处看去。

  王仆射府邸位于宣阳坊,王翟的马车从大明宫兴安门出来,崇仁坊确实是必经之地。只是……

  谢景熙疑惑,问裴真到,“昨夜的兴安门,可是由左骁卫把守?”

  裴真一怔,回了句,“是。”

  “怎么?”他不解,凑过去问谢景熙,“大人可察觉什么异样?”

  谢景熙没说话,抬头看了眼既明的天色,回身对裴真道:“时候不早了,先准备进宫面圣吧。”

  *

  大明宫,紫宸殿。

  谢景熙到的时候,昨夜所有参与此案的衙门,已经全部到齐了。

  王瑀面色铁青地站在御案下方,身后跟着刑部侍郎罗仁甫、金吾卫上将军秦策和左骁卫将军蒙括;与其对立的另一边,站着京兆少尹穆秋和兵部尚书杜麾。而其余四部和御史台也分别派有官员参与,众人屏息立于殿上,神色肃然。

  “参见皇上。”谢景熙行至御前,对李冕俯身一拜。

  “谢寺卿,”李冕目露欣喜,却强自镇定对他道:“昨夜王寺丞遇害一事,还请谢寺卿跟在场各位细说。”

  谢景熙领命,言简意赅地将昨夜之事讲了。

  然不等他说完,罗仁甫冷呲一声,“谢寺卿这么说的话,就有点避重就轻了吧?”

  谢景熙侧头看他。

  罗仁甫上前一步,对李冕拜到,“谢寺卿从头到尾都只说王寺丞遇害一事,却对此案嫌犯只字不提,这很难不让人怀疑谢寺卿的立场。”

  话落,左骁卫将军蒙括拱手道:“昨夜,左骁卫有人在翰林门前,亲眼看见霍将军和王寺丞发生口角,且大打出手。”

  “而且根据金吾卫的消息,”罗仁甫附和,“霍将军从回京以来,多次与王寺丞发生冲突,且昨夜王寺丞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致命的凶器可是霍小将军的匕首。”

  李冕闻言一怔,问谢景熙到,“真有此事?”

  谢景熙没有否认,坦然道:“此事不假。”

  此话一出,殿上哗然。

  李冕目光扫过王瑀,登时就有些坐立难安。

  然而谢景熙话锋一转,问罗仁甫道:“不知罗侍郎可看过王寺丞遇害细节的记录?”

  “当然。”

  “那好,”谢景熙道:“罗侍郎可还记得凶手是如何刺杀王寺丞的?”

  “从马车外,以匕首扎破车帘,刺入受害者要害。”

  “既是从车外动手,凶手如何确保车里的人就是王寺丞?”

  罗仁甫哂笑,“那自然是亲眼看见王寺丞上了那辆马车,而后一路尾随。”

  “嗯,”谢景熙并不急着反驳,转而问蒙括到,“昨夜左骁卫在兴安门的记录里,于王寺丞之后出宫门的马或车,是什么时候的事?”

  蒙括剑眉微蹙,道:“亥时三刻。”

  “那敢问秦将军,”谢景熙转身看向秦策,“王寺丞的尸体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秦策怔忡,却也只能如实道:“亥时三刻。”

  “啊?”旁听的官员露出错愕的表情,无声地交换着眼神。

  罗仁甫反问:“可是,凶手难道不能不走兴安门,而是从其他地方尾随王寺丞出宫?”

  “当然可以,”谢景熙道:“但方才大理寺已经发现了王寺丞遇害的第一现场,是在位于王仆射府的宣阳坊和兴安门之间的崇仁坊外。”

  他转向罗仁甫,“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从翰林门穿过兴安门,再到崇仁坊,是一条纵贯南北的直线。王寺丞离开时是坐车,而凶手若是要绕道,至少需要骑马前往。那请问,凶手是如何带着一匹马翻越宫墙,赶在王寺丞之前埋伏在崇仁坊的?而且,凶手在杀人后驾车出城,弃车弃尸,又要赶在宴会散场之前回到麟德殿。谢某倒是好奇了……”

  谢景熙一顿,视线攫住罗仁甫问:“霍将军难不成是会飞么?”

  “这……”罗仁甫被问得哑口,继续强词到,“又或许凶手是藏在王寺丞的车下,跟着他从兴安门出去的呢?”

  谢景熙哂笑,声音温淡,“且不说在马车已经有人的情况下,凶手还能不能藏于车下。就说若是凶手一直躲在车下,那匕首飞入的位置,就绝不该是从死者的正面。”

  “如此来说,”穆秋附和,“凶手只能是提前等在崇仁坊,等到马车经过时再动手。”

  罗仁甫不依不饶,“那也有可能是霍将军在确认了王寺丞的马车后,通过某种方法,向早已等在崇仁坊的凶手递去了消息。”

  “嗯,”谢景熙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但如果是这样,那杀人原因就从激情杀人,变成了预谋杀人。可是……”

  他一顿,复又道:“如果是预谋杀人,凶手为什么要在动手前,故意招惹受害者?他既已知道受害者必死无疑,何必急着出那口气,反而给自己招来怀疑?”

  此问出,现场再也无人答话。

  王瑀立于百官之前,回头看向谢景熙道:“谢寺卿说了这么多,有证据证明霍将军不是凶手么?”

  谢景熙思忖,片刻仍旧如实道:“没有。”

  “呵……”王瑀冷哼,反诘到,“所以谢寺卿现在是空口白牙,就想为霍将军脱罪么?”

  谢景熙了然一笑,“脱罪倒是言过其实,谢某只是提出此案疑点。就看王仆射是更想找到杀害王寺丞的真凶,还是只想以此为借口,牵制霍家。”

  “大胆!”

  猝不及防被戳破心思,王瑀怒不可遏。

  他转身攫住谢景熙,沉声反问:“老臣新历丧子之痛,要求严查嫌犯何错之有?反观谢寺卿之作为,昨夜兴师动众,不惜与刑部、金吾卫动手,难道真就襟直坦荡、铁面无私?”

  “王仆射不说,下官差点都忘了。”罗仁甫接话,“昨夜昭平郡主阻拦在前,大理寺冲突在后。若是下官没记错,谢寺卿与昭平郡主尚有婚约在身,而霍将军与昭平郡主又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他一顿,意有所指地补充,“这件案子交给谢寺卿主理……怕是不妥的吧?”

  谢景熙并不反对,只问:“那依罗侍郎之见,王寺丞被害一案,该由谁来主理?”

  罗仁甫微顿,眼神扫过在场众人,与王瑀浅浅地一撞。

  “依下官之见,既然此案刑部与大理寺都牵扯其中,不便参与,不如……”

  罗仁甫回头,看向众人身后道:“不如交给兵部和御史台协理,由京兆府主理。”

  “什么?……”躲在一旁打瞌睡的李京兆被这猝然的一句惊醒,昏花着老眼望向罗仁甫,“京、京京兆府?”

  “对。”罗仁甫点头,“京兆府本就负责京兆地区的案件,与王仆射和霍将军都没什么私人交情。故而臣以为,这样的安排最为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