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嗞咚
“就是一时晃神。”
吟柔低声解释着,陈宴清掀起眼帘看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讥嘲让吟柔心慌,等再看过去,又什么都没有捕捉到。
吟柔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是因为她的伤么?
只是眼下她没有心思去思考,满心都是关于裴玄霖。
陈宴清如何看不出她的心不在焉,她在想着旁人。
这个念头让他不可遏止的生怒,目光触及她指上的伤口,怒意更甚。
直接拿了帕子压住她的伤处,尖锐的痛意让吟柔唇都白了,眼眶涨着泪,小口抽气。
“忍着。”陈宴清冷硬吐字,睫羽下的眸光被冰冻,直到帕子被沁出的血迹染红,郁积的戾气才消散一些。
擦拭干净吟柔指上的血迹,丢下帕子道:“早些休息。”
书砚跟他走出屋外,连他这么后知后觉都能猜出那个姓裴的是为了宋姑娘来,公子自然也知道。
其实他觉得这样也挺好,姓裴的把人带走,也省得她继续迷惑公子。
悄瞥眼对上陈宴清冷峻的面容,书砚识相的把话放在肚子里。
……
边塞气候极端,白天还感觉燥热,到了夜里风却刺骨。
裴玄霖站在驿站庭院里,单衣被风吹得猎猎,周身都裹了寒意也纹丝不动。
五芒从驿站外急匆匆进来,裴玄霖看到他一个跨步上前,“打听到了吗?”
五芒一个劲点头,“打听清楚了,二姑娘还在陈家!”
“找到就好。”裴玄霖凝紧的眉头舒展了几分,眉眼间的担忧却不减,“她现在可还好?”
“这个就不知道了。”五芒也是一脸担忧,“只知道她被陈老爷相中收进了陈府,听说很是受宠,如今陈老爷过世了,就不知道二姑娘过的如何。”
裴玄霖心脏揪紧生疼,不必想他能知道柔儿这一路受的苦,而陈老爷荒淫的名声在外,受宠?分明是折磨!
裴玄霖痛恨的握紧拳头,眼里血丝爬满。
“公子,我们这次当真能把二姑娘带走么?”五芒忧心忡忡,陈家在西玉关的势力之大,说句放肆的,在这里,陈家说了算。
裴玄霖闭了闭眼,道:“我听闻陈家三公子并非是倨傲难相与的人,如今陈老爷没了,问他要个人,应当不是难事。”
五芒点点头,“我们一定能把二姑娘救出来。”
裴玄霖目光坚定,无论如何,他这次都要把柔儿带走。
想到自己宠爱多年的小姑娘如今会是何境况,裴玄霖就心疼难抑,一定要等我,柔儿。
*
整整一夜,吟柔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迷迷糊糊睡去,也全是梦。
一会儿梦到玄霖哥哥来接自己,一会儿又梦到都是假的。
等清早醒来,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
她得确定究竟是不是玄霖哥哥来了,她想去找玉荷打听,恰好玉荷也在这时候赶来。
玉荷这回特意先往四下看了看,确定三公子不在,几步跑进屋子,激动地抓住吟柔的手臂,“姑娘,我昨个儿听人说,寻查的官员里有一位叫裴玄霖的大人,是不是就是姑娘口中那位裴公子!”
“他是不是来救姑娘的?”
吟柔不敢置信的呆呆听着,眼泪一下从眼眶
里滚了出来,真的是玄霖哥哥,她搁在膝上的手不住发抖。
她以为这辈子两人都不会再有机会相见,她现在就想飞过去见他,她好想见他,她有太多委屈想说,也想知道他好不好。
她漫无目的地张望向外头,可除了亭台楼阁,就是高耸的院墙,她根本出不去。
眸里的光彩逐渐暗淡,而且就算见到了又能如何,她现在处境,恐怕只会拖累他。
玉荷见她失魂落魄的垂下头,激动的声音也小下去:“姑娘,你不高兴吗?”
吟柔无力摇摇头,玉荷恍然想起三公子,姑娘是不是担心她和三公子的事让裴公子知道?
她眼下也看不懂三公子和姑娘到底算什么,三公子的态度好似仍旧淡淡,但也确确实实保护着姑娘。
两人低落着情绪,谁都没有说话,也都没有注意到,远处的小楼上,陈宴清久久望着这里。
吟柔的所有喜愁全数被他纳进了漆黑不见光亮的瞳仁里,寒意瞬间凝结。
书砚敲了门进来,眼观鼻鼻观心的汇报:“公子,差不多该开宴了。”
朝廷来官员巡查,陈家作为这一代商户命脉,陈老夫人又是西玉关总兵大人的妹妹,于情于理都是要一同去接待的。
关键这接待的人里还有个不速之客,书砚想到就是一脸的苦大仇深。
许久没有等到陈宴清作声,书砚悄摸抬起目光,才发现他一直看着的是哪里。
余光暗扫,就见公子嘴角噙着笑,眼尾却与之相反,则泛着透骨的冷意。
陈宴清实在有些好奇,此刻小姑娘愁锁着眉,是不是在后悔不该那么早来招惹他,忍一忍,她的情郎就来寻她了。
弯笑的嘴角倏沉,真是可惜了。
……
玉荷离开后,吟柔心不在焉的待在十方堂,连陈宴清走进屋内都没发现。
直到脚步停在身前,眼前的光影被遮住,她才后知后觉的抬眸,“三公子,你怎么来了?”
“有贵客到,我要出府去陪着接待。”陈宴清眉眼间含着薄笑,目光却幽邃如深潭,紧攫着吟柔,没有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回来会迟,所以来看看你。”
吟柔立刻想到他口中的客人就是玄霖哥哥,双手揪紧,激动的情绪无以复加,夹杂着无措的情怯。
陈宴清视线扫过她泛白紧握的手,抬起落到她脸上,不动声色问:“怎么了?又想一起去?”
吟柔自是想见一见玄霖哥哥,起码让他知道自己是安全的,也想知道他好不好。
她对上陈宴清的视线,犹豫再三,轻点了下头,“可以吗?”
陈宴清笑出了声,攫着她吐字,“不可以。”
“等我回来。”
说罢,头也不回的自吟柔身旁走过,脸上的所有笑容也在那一刻消散无踪。
第33章 你就那么想见他?
接风宴就设在都护府署,由朝廷官兵护卫的马车队伍停在衙门外,早早等候的西玉关官员纷纷上前相迎,陈宴清走在人后。
张侍郎率先走下马车,紧随其后的年轻男子,一身官员常服意态洒然,可眉眼间紧锁,沉不住气的巡看,让陈宴清一下便猜出他的身份。
裴玄霖扫看过一行来迎的官员,方才衙差来通禀时就说了陈三公子也会到场。
他看过一圈,目光定在人群之后的高峻身影上,素雅的锦袍也难掩男人从容雅致的气度,在场的人中唯独他没有穿官服,无疑就是他要找的陈三公子。
郁正庭率先走上前,略拱手做请,“张大人裴大人舟车劳顿,我以备了接风宴,二位大人快请进。”
郁正庭乃是镇守西玉关的总兵,朝廷二品官员,论官职就高过张侍郎,张侍郎也是客气的会拱了拱手,“郁总兵太客气。”
裴玄霖则只是地方的六品官员,按制上前行礼:“郁总兵。”
郁正庭笑摆摆手,将人请入府衙。
宴席开始,郁正庭向两人介绍,“对了,这是我的外甥孙子,陈家三郎,陈宴清。”
他手指向陈宴清,陈宴清朝着张侍郎与裴玄霖的方向拱了拱手:“陈某见过张大人,裴大人。”
“原来这位就是陈三公子,果然风仪清举,不愧是郁大人的外甥孙。”张侍郎捋须笑宴。
“张大人谬赞了。”郁正庭端起酒盅遥敬。
陈宴清从容执杯,陪敬一杯。
席上谈笑和融,期间只有裴玄霖几度望向陈宴清,心里的焦灼已经快按耐不住,他太想知道柔儿现在消息。
陈宴清始终含笑,余光映着裴玄霖的一举一动,几不可见的冷意浮在眼底。
酒过三巡,宴也散去,陈宴清起身往外走,裴玄霖见他离开,看过四下,也追上去,“陈公子留步。”
陈宴清停驻脚步,袍裾随着忽停的步子而晃,凉月扫在他清白的面容上愈显寡凉。
嘴角不耐的压了下,回身笑问:“裴大人有何贵干。”
“不知陈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陈宴清看了他一会儿,笑道:“裴大人有事直说便可。”
裴玄霖眼里犹有迟疑,他此次是因着张大人和父亲是旧交的情面,才能一同前来,带走柔儿的事更不能声张。
陈宴清懒懒垂眼,缓捻了一下关节处的扳指,“今日天色已晚,也不是谈话的时候,不如这样,改日陈某亲自设宴,请裴大人一叙。”
裴玄霖想了想,郑重点头:“也好。”
*
吟柔揣着满腹心事,等想起回到十方堂后的罩房休息,已经是夜深。
打了水简单擦洗过,就躺进了被褥。
她拢着被子翻来覆去想得都是关于裴玄霖,那时父亲出事的突然,他们一家都被关进了牢狱,她连玄霖哥哥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他这次来这里,究竟是巧合,还是一直在打听她的消息。
吟柔越想思绪越乱,凭空响起的推门声惊碎了她的思绪。
“谁?”吟柔半撑着身子坐起,不安的探眸望向门口。
屋内漆黑,外头稀薄的月色将来的人身影拉长的难以分辨。
良久终于听到对方说话,“宋吟柔,你这里只有我能进来。”
是三公子。
吟柔紧张的心弦松下,没等彻底落回肚子就又提起,三公子怎么这时候会来她屋里?
宴请结束了吗?那他是不是见到了玄霖哥哥。
吟柔心里忽然升起一阵没来由的紧张,玄霖哥哥知道她在陈家吗?三公又知道他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