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不吃蛋炒饭
勤政殿内冷得人?屏息,谢无行徐徐自帘后走出,毕恭毕敬:“陛下,陛下正值壮年讨论储君一事?过早了。”
“奴才已奉命搜查过幕下牵扯之人?,那人?只是打听过镇国公府的消息,以此?作为自荐的噱头?罢了。”
“同镇国公没有牵扯,反而在其身上查到同大皇子的往来。”
掺老?二的奏本?里多得是趁机浑水摸鱼,谁要借二皇子的事?牵连方便,此?刻正是机会。
皇帝神色平淡,并无为镇国公府平反的意思,只问?其是何反应。
谢无行徐徐:“镇国公府尽力配合,并未有所不妥。陛下有所不知?,数年前镇国公府的二小姐是同永安侯府说亲的。”
永安侯府从前也?是镇守边疆,不过其夫人?从前中过毒,膝下长子胎里不足,是个体弱病虚的,小女儿听说也?差些?夭折。
这门婚事?险些?因侯府长子的体虚而断开,斟酌间去年侯府又认回个世子。
瞧着是无碍,但那侯府承爵和同镇国公二小姐的婚约该落到谁头?上,又成变数了。
“故镇国公府想借赏花宴,来请各方世家?来访。”
“一来是为府上二小姐行及笄之力,二来也?好看看,那永安候府的世子究竟是个什么?境况。”
“奴才说句僭越的,镇国公已经是快死了活不长的人?,膝下子孙并无建树。”
“这般仓促行事?,无非是要抓住最后机会,攀附殿下在京中露面罢了。”
皇帝定定看向谢无行,笑起来:“你说话总是这么?不中听。”
“罢了,如你所言镇国公仅这点要求,朕还有什么不答应此事的?”
“不过朕还是觉得心里不安啊,二皇子一事?朝中沸沸扬扬热闹着,你说那些?人?私下都传些?什么?,也?同快死了的镇国公一样,等着谋求点什么??”
烛火缭缭,角落里的宫女抖得更厉害,差些?把手中浓茶泼了。
皇帝不耐挥手让其下去,眼珠隔珠帘落到弓着的谢无行身上。
谢无行阴阴神色浸在暗处,影子一动不动:
“陛下乃天子,仁善宽和,开明之治才有如今百姓欣欣向荣之景,但有人?得了皇恩还不知?足,自然是有逾矩想法的。”
“那些?话没什么?值得陛下费心去听,不该有的想法全杀了就好。”
“全杀了?”
“自然。奴才这条命全仰仗陛下才能捡回,有幸做陛下耳目,只求这条命能为陛下效忠,能有所用。”
“行了,起来吧。”
皇帝俨然心情不错:“你有这等忠心不错。”
“朝中若是都像你这般,朕是舒心不少。就是从前燕家?儿郎学得你这一半,也?不至于落得九族具无的下场。”
“燕将?军从前屡屡在朕面前提及他那儿子,说来那孩子若还活着,大抵也?到了娶妻生子,同你一般大的年纪了。”
谢无行没有表情。
“及笄礼是喜事?,若是镇国公府真同永安候府互相看上…”
皇帝顿了顿,缓缓摩挲虎口:“也?是一段佳话。”
“让他办,办得热闹风光。谢无行,届时你也?去看看,镇国公是如何坐镇的。”
“奴才遵旨。”
谢无行从亮处退出去,宫道?窄得发凉,侧边宫女远远见了绯色赐服便恭谨低下头?去,无人?敢同谢无行对视。
他神色嘲弄,这位从夺嫡争位血路里爬出来,平生最怕有人?多看他位置一眼。
只怕心里早想大臣们明争暗斗自相残杀,盼他这条狗替他全咬死了才好。
德顺努力寻话头?:“大人?,这下应当是有的热闹了。”
“奴才这两日还听说了件奇事?,先前纪家?不是同沈家?结亲了么??”
“那纪家?嫡小姐还没嫁,原是说了尚书家?的公子的。”
“近日有人?弹劾户部尚书,奴才多留意了些?,听到刑部尚书夫人?私下抱怨,说是纪家?忽然反悔了,说得想把嫡女也?嫁到沈家?去。”
“您瞧瞧,多贪心呢。”
谢无行转过头?来:“这么?热闹的事?,你就一个人?听?”
德顺一愣:“大人?的意思是?”
是要他去传开吗?
但纪沈两家?的家?事?,他们平白?无故掺和一脚,做这种得罪人?的事?做什么?。
德顺不解,而后想到谢无行同这两家?的联系。
那日宴会上,谢无行因纪小姐的一张帕子,连带被悄悄议论过。
虽没人?敢到他面前来说,但私下有几张嘴说了什么?就未可知?了。
太监与宫女对食都被视作腌臜之事?,众人?面前同世家?小姐扯上关系,什么?旖旎传言和不干净的揣测都会涌上来,议论猜他怎么?跟纪清梨私会,偷情。
谢无行面上不显,同那事?牵扯不多,德顺心里可清楚,他最是睚眦必报的人?。
不同于他这种家?里大小卖进宫的,谢无行是从掖庭爬上来的。
那里头?官身罪隶可不少,他能一直爬到陛下跟前去,势必有自己的本?事?,有口没出尽的恶气。
表面顺从笑笑都是假的,当真就只有被他背后捅刀的份。
先前宫里就有公主?觉得谢无行脾性好,点他名字要带去寝殿。
宫里有意无意的嘲弄不少,戏说谢无行是靠身段伺候主?子马上要飞升了。
谢无行笑笑说抬举,不出五日喜欢嚼舌头?的几个宫人?死的死散的散,再?没人?传他消息了。
他只怕是现在还记着文昌伯府的一笔,等着机会搅局报复回去。
但今时不同往日,德顺委婉:“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沈家?那位不是个好相处的,若有心追究也?是件麻烦事?。”
“您就不必大材小用,趟这浑水了吧,万一被记恨呢。”
谢无行扯唇笑笑。
记恨他的人?不差沈家?一个,他这双手即使?有些?痕迹擦净了,血污也?经年累月地覆在骨髓里,恶心得厉害。
既然处境已经这般,索性恶到底把身旁一切都连带拽进淤泥里,谁让纪清梨恰好就站到他手边上?
她不是在他面前一直温和天真,同沈怀序夫妻和睦吗?让她好好听听。
真期待她听到这件事?时,会是什么?鲜美的神色。
“去做。”谢无行轻抬下巴,“多有意思的事?,怎么?能不带上沈大人??”
*
开春下旬,草木已郁郁葱葱。
五皇子坐在树下撑头?,背影干瘪一团。
谁来他都没有反应,只有听到沈怀序脚步时,他才转动一下脑袋。
沈怀序这几日气势是一日更比一日沉,无形戾气要淹没人?似的,他有点发怵。
李道?彰摸摸腰间那枚平安符,劝说自己勇敢点。
只是犹豫半晌,还是直到课业都完成后
了,才敢开口:“沈夫子,外面都说你要娶平妻了。”
“你如果再?娶,你的妻子是不是就有空了?什么?时候我?可以见她,谢谢她给我?求的符?”
沈怀序放下书卷,李道?彰以为这人?又要强硬提起他,噤声不敢动弹。
沈怀序却只是微微出神,让他再?说一遍。
平妻?
外面都在传?
沈怀序厌恶流言,这一刻神思未极快应对,反而恍惚想:
所以纪清梨那日所言,只是因为这莫须有的流言,在同他怄气吧?
第31章 她肯定还在乎他 假妻子疏离,此般甚好……
沈怀序这几日刻意连轴转在公务中, 查刺客翻旧卷宗,势必将二皇子的刺客化作最有用的一步棋。
夜里留宿官署甚少归家,更不主动听任何关于纪清梨的话。
以至于平妻流言, 他现在才从?李道彰这儿得知。
娶不娶平妻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但在斥责前沈怀序停顿,像为这句话抓到某种证明。
证明纪清梨这些?天的冷淡有迹可循, 是对此事不满,是因此怄气才刻意冷落他。
她不是存心要?把两人分得这么快, 非要?保持距离相敬如宾,这都是事出有因。
沈怀序脸色一点点好起来, 若真如此, 纪清梨生气完全是应该的, 没有人会听到平妻有好脸色, 她只是这样怄气很可爱了。
换句话说?, 纪清梨这样给脸色他看, 完全是因为她在意,因为他们才是亲近的人。
换做沈行原要?娶平妻,纪清梨难道会多说?半个字?
连续几日滞涩在心头的阴云被拨开, 沈怀序眉眼泛松,甚至心情颇好地?笑了笑。
“殿下是在哪听到的闲话?”
他一笑, 笑得李道彰心头一跳, 下意识坐直身?子, 握住那?块平安符。
二皇子的刺杀令众人待他的态度不定, 皇帝兴起的慈爱更很快在猜疑中消散, 他被推得踉跄往前爬。
只有沈怀序,从?始至终待他的态度都没变过。他想从?沈怀序这儿得到点什么,尽管怕他, 还是小声答:“宫女们都这样说?。”
沈怀序连声音都宽和下来:“流言蜚语。”
“臣已有妻子,只会有她一人,何来平妻。殿下想见臣妻?臣要?先?问过她意愿。”
“她性子好,太容易答应人。若被她听见,她就会抛开自己的事来迁就你。”
李道彰不语,徒劳摩挲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