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周昭松开手来,掸了掸他的衣领,“是非曲直,廷尉寺自是会有决断。王昌杀害王六罪证确凿,还请你们祖孙二人且去官府走上一遭。杀人乃是重罪,虽有人情,但也不能越过法理。”
周昭说着,看向了苏长缨。
苏长缨微微颔首,飘到了周昭身边,将那凶器铁锤交由了闵藏枝保管,然后举了举手,示意祝黎领人将王巡祖孙二人押送去廷尉寺。
他虽然今日方才入北军,但却令人意外的拥有极高的威望。
好似苏长缨这个人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长安,还是在军中叱咤风云的小鲁侯一般。
周昭随便一扫,竟是意外的发现了在北军中缩着脖子装鹌鹑的韩泽,感受到周昭的视线,韩泽一个激灵脚下一滑,不受控制的朝着一旁的东水中坠去。
他这会儿也顾不得在心中默念“昭姐瞧不见我昭姐瞧不见我”了,哇地一声大喊起来,“昭姐救我!”
周昭嘴角抽了抽,离韩泽更近的苏长缨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他,将他拽了回来。
韩泽后怕地拍了拍胸脯,他哆嗦了两下,也不敢看苏长缨,小跑着冲到了王六的尸体跟前,一把子抬起了尸体,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跟上了大部队。
见周昭没有喊他,韩泽欲哭无泪望了望天,这一抬头就瞧见了摘星楼的大柱上雕刻着的朱雀神鸟,瞬间炸了毛。
“老祝,我怎么这般凄惨。之前那个傩戏案子,我险些被人当傻子坑了。我阿爹嫌弃我丢人现眼,将我塞进北军中历练,可还没有和兄弟们过上几天好日子,上峰便换成了苏长缨!”
韩泽想着,声音里带了哭腔。
苏长缨是谁?那厮是按着他让周昭用鸟啄的无耻之徒……
祝黎却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别嚎,丢北军的脸。”
韩泽一愣,悄悄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却见此前同他一起懒洋洋,恨不得夜巡摸鱼打屁的那群牲口,这会儿一个比一个正经,胸膛高挺面容肃穆,看着倒当真有了几分肃杀之气。
他有些茫然地压低了声音,“怎么回事?不是说咱们北军就是纨绔们的渣滓坑?”
没有一个人响应他,韩泽更加茫然了,他今日见了脸,怕不是产生了幻觉。
过了良久,众人已经整整齐齐的上了街市,踏上了去廷尉寺的路,方才听到祝黎那个闷葫芦声音里带着激动的感叹道,“我们的上峰,是小鲁侯苏长缨啊!”
那可是曾经在他们心中的传奇。
同韩泽一同抬着尸体的二世祖,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忍不住插话道,“跟着小鲁侯,谁愿意做一滩烂泥?”
韩泽一愣,沉默了下去。不当烂泥吗?
周昭不知韩泽所想,她回过头去,又瞧了一眼那艘死了人的乌篷船,直到楚柚唤她方才回过头来。
楚杭见状,拱了拱手,“小周大人,苏将军,我们能继续赶工了么?不然的话,某担心要赶不上了。”
周昭点了点头。
楚杭松了一口气,赶紧将还站在这里瞧热闹的众人赶了回去。
那些人也想着若是不能按时迎客,便拿不着银钱的事,瞬间便又各司其职的忙碌了起来。
这会儿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看热闹的人早就已经退回去了,栈道之上安安静静的,只剩下了几个熟人。
周昭眸光一动。
死亡不是现在,那就是后日正式迎客之时了。
她想着,看向了楚柚,“阿姐,你让叔父仔细将这小楼验看一遍,看看有没有可能走水、亦或者被人埋下了什么隐患,那王六是个赌徒,王巡祖孙二人为了银钱能装神弄鬼,说不得还有什么旁的没有交代的。”
楚柚慎重地点了点头,“我知晓了,今夜我同叔父便好好的查验一番。”
“王巡是个厉害的老师傅,他没了我得顶上,就先不同你们多言了,待后日雅间,我们再细说。”
周昭冲着楚柚笑着点了点头,楚柚不是含糊之人,直接转身便上了脚手架,她没有功夫在身,靠的全是练出来的胆色,那些老匠人见她过来了,立即给她让出了位置,听从她的安排干起活来。
“周昭,要不要巡看一下摘星楼?”
周昭有些意外的看向了苏长缨,“看来小苏将军出门一趟,还学了读心之术,不然怎地知晓我心中所想?”
她说着,瞥了一眼不知道何时已经上了乌篷船看死亡现场的刘晃,走到了苏长缨身边。
苏长缨看着周昭那光洁白皙的脸,回想起方才她上栈道时的画面,心尖一热,没有开口。
“你不问我为什么发现尸体之后直奔摘星楼?也不问我为何觉得摘星楼可能还有问题?”
苏长缨摇了摇头,“你这般做,自是有你的道理。”
周昭嘴角微微上扬,“看来你在北军之中适应得不错,不过一日,便已经收复了那帮兵油子同纨绔哥儿。”
北军同廷尉寺都是一样的,靠本事熬日子的老黄牛,同家中塞过来镀金的纨绔子,一个不好管,一个不服管。
“嗯,听话的自是好,不听话的刺头儿,打一顿就心平气和了。”
周昭听着苏长缨传授经验,爽朗地笑了出声,“可惜了,我现在是个小芝麻官儿,不但用不上苏将军你的驭人之道,还是那个上峰想要打一顿的刺头儿!”
她说着,同苏长缨绕着摘星楼巡视了一圈,专门看那些容易被忽视的边边角角。
可一圈转下来,却是半分异样都没有发现,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物,这地方平静又美好,连说话声音大了一分,都好似会破坏这里的安宁与静谧。
“阿晃,闵文书,咱们该回去了。”
见没有线索,周昭也没有在这里耗着的打算,车到山前必有路,当真有什么事情,到时候便知晓了。
她眸光一动,心中有了盘算,冲着刘晃同闵藏枝喊去。
第104章 一见倾心
周昭一喊,刘晃便立即从乌篷船中出来,他背着一口大箱子,乖巧地站在周昭的身后。
而闵藏枝却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僵硬在原地,梗着脖子红着脸。
周昭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瞧见了楚柚那穿着布衣的身影。
她微微一愣,挑了挑眉,冲着闵藏枝喊道,“闵文书,鸟粪落嘴里了。”
闵藏枝浑身一颤,立即捂住了嘴,他一个箭步冲到了栈道边缘,蹲在那里干呕起来。
“周昭,你这个人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哪里得罪了你,你就这般恶心我?”
闵藏枝说着,瞧着手中那华丽的羽扇都不顺眼了起来,总觉得这上头的熏香都变臭了,他想着毫不犹豫地将那羽毛扇一扔,直接扔到了刨木花的废料堆里。
周昭瞧着,摇了摇头,“这你还用问?这长安城里,哪里还有你没有得罪的人。今夜你可不像是个老文书,案子我已经破了,剩下来可都是你的事了。”
闵藏枝脸微微一红,他以袖掩面轻轻咳嗽了一声,“我都听着呢。”
他说着,又顿了顿,问道,“那个姑娘,就是楚柚?山鸣长阳案在现场的那个楚柚。”
周昭点了点头,“就是那个楚柚。”
闵藏枝嘴唇微动,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的转了一个弯儿,“你怎么知道,那凶手有两个人,而不是一个的?你又是怎么确定王六的死同摘星楼有关,还有你是什么时候确定,凶手是王昌?”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出了摘星楼。
“很简单,王六的尸体顺水而下,那么抛尸地点在上游。他鞋底的木屑很新,几乎没有沾上什么泥,说明他踩到木屑之后几乎没有踩在泥地上,很快就被人杀了。那么他被杀害的地方,很可能就在有很多木屑的地方。”
“而我恰好知晓,东水上游的摘星楼正在修建之中。”
“王六身上有打斗痕迹,但后脑勺的致命伤却是符合偷袭的一击毙命,是以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是他在与人打斗的过程当中,被另外一人砸死。”
“当然,也不能排除旁的可能,也有可能是两人在打斗的过程中,凶手藏了起来,然后从身后偷袭杀死王六。”
周昭的语速非常快,思路也很清晰,闵藏枝听着,脸上的红晕褪去,认真地在心中想起那画面来。
“但是你看到了船上的痕迹,排除了第二种可能性。”
周昭听着闵藏枝的分析,点了点头,“船很小,没有办法藏。但更多的是,我早就注意到了王巡同王昌了。”
“王六上山假死,必定要有人替他打掩护,那个人只能是他的师父师兄弟们。我们一来,楚杭便提到王六师父王巡,我当时就注意到了他,他倒是还好,可是王昌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闵藏枝听着,不由得感叹,今夜便是那李有刀亲身上阵,也未必比得过周昭。
廷尉寺的六位廷史各有千秋,两位常平更是各有绝技在手,原本也算是维持了两方平衡。
如今周昭横空出世,当真是一道惊雷,要改变廷尉寺的局势了。
闵藏枝越是想,又越是觉得可惜。
可惜周昭是女郎,不然的话,就凭借她在天英城立下的功劳,又怎么会只是一个小小的奏谳掾,还被分到了李有刀手下。摆明了上头的人,想要让马儿跑,又不想要马儿吃草。
他们想要用上周昭查案的本事,却又希望她永远是个小吏,没有办法站到庙堂之上。
“厉害厉害!小周大人一来,常左平要乐开花了,可算是来了个不让廷尉寺丢脸的了。”
闵藏枝头一回觉得,自己不擅长夸人,便是夸人,都莫名的带了一股子阴阳怪气。他想了想,话锋硬是一拧,清了清嗓子,“那个,楚柚姑娘可许了人家?你们觉得我若是登门求娶,如何?”
周昭苏长缨还有刘晃,齐刷刷地停住了脚步。
那两个是个木头,周昭恨恨道,“劝你不要将风月场上那等逢场作戏的功夫拿来用在我楚柚阿姐身上。”
闵藏枝摇了摇头,“不是逢场作戏,我瞧着她,只觉得心中有万千华章。”
闵藏枝说着,仰起头想要望月吟诗一首,但刚刚抬起下巴,又想到了周昭之前故意吓唬他的话,立即低下头来瞬间不敢玩花样了。
他清了清嗓子,自觉同周昭交浅言深,一个翻身上了白马。
“我着急回去让那二人签字画押,便先走一步了。”
闵藏枝说着,策马而去。
只剩下三人的街市,一下子变得空旷了起来。
周昭三人牵着马,不疾不徐地走着,“你那继母可有什么不妥当?你若是不好对付她,尽管来寻我。”
苏长缨想起他回到府中,继母同幼弟瞧他的眼神,摇了摇头,“无妨,明面上不会起什么冲突,倒是你同阿晃初入廷尉寺,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一定要寻我。”
他说着,特意看了刘晃一眼,刘晃的斗笠点了点,给出了回应。
他本来也不在意什么虚假的亲情,从头到尾,他在乎的只有……
苏长缨想着,将自己的手按在了那红点儿所在的位置上。
北军还要巡逻,将周昭同刘晃送回来了廷尉寺,他便领着祝黎同韩泽等人,一起满长安的抓犯了宵禁之人了。
翌日不是李有刀当值,而是带陈钰钊的那位廷史,他们一宿平安,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周昭赶在宵禁之前,又去摘星楼兜了一圈儿,依旧没有任何发现,楚柚同楚杭细细排查了,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之处。就这样,再一睁眼,已经是第三日清晨了。
廷尉寺今日的朝食应该是粟米粥配的青菜窝窝,还有光是闻着就酸得倒牙的小咸菜。
周昭吃完朝食刚刚落座,还没有来得及拿起手中的卷宗,就瞧见那许晋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他恶狠狠地瞪了周昭一眼,气呼呼地坐在了自己的桌案前。
“许前辈,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瞧着,像是平地摔了一跤?”
许晋恨得牙痒痒,他岂止摔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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