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周昭认真的听着,冲着徐筠眨了眨眼睛。
“你说的都对。所以当年大人当年是如何断定那具焦尸就是孙屹阳的呢?”
徐筠闻言只觉得喉头一哽,听听这叫人话吗?
周昭见他要发怒,立即又顺毛道,“徐师叔,我若是怀疑案子出了错,直接去寻负责验尸的仵作,负责记录在册的文书闵藏枝便是,何苦先来这里请教您?还特意将您从左院中请出来,以免产生误会。”
“我父亲时常同我说,徐师叔查案本事比他更胜三分。若能跟在师叔身边……”
周昭说着,叹了口气,“可惜我承安兄长走运,抢到了徐师叔这般良师。”
徐筠瞬间消了脾气,他不光声音变小了,似乎连炸开的眉毛都柔顺了几分,那要鼓出来的眼睛也收了回去,整个人那是摇身一变,从凶悍的刽子手变成了文人模样。
“理公谬赞,筠本事凡凡,不及理公七分。”
他说着,又清了清嗓子。
周昭瞧着,不由得觉得好笑,虽然徐筠在装淡定,但是她能瞧出这人连头发丝儿都在高兴。
好话同赞扬,谁不喜欢听呢?
“你日后做事别这般鲁莽,若是对案件有质疑,告诉李有刀,让李有刀引着你去问主查的廷史,这是官场的规矩,哪里有随便质疑上官的道理?”
徐筠说着,想了想道,“老夫肯定,那烧焦的尸体就是孙屹阳,因为我本来就认得孙屹阳。我曾经同孙屹阳一同泡过汤,他的大腿内侧有一块红色的胎记,虽然尸体被烧焦了,但并非所有特征都消失了。”
“因为是熟人,所以时隔三年我依旧记得很清楚。”
“京城里有不少人都知晓,孙屹阳有一回蹴鞠,踢断了自己右腿,后来还是毓娘出面寻了擅长接骨的柳神医,方才给他接了上来。老仵作验看过了,那尸体的右腿骨有相符合的伤痕。”
徐筠说起案子的时候,语速格外的快,且语气十分的认真笃定。
能够做到廷史位置的人,哪里有什么酒囊饭袋?
“此案简单且明了,老夫绝对不会有错。那焦尸肯定就是孙屹阳,因为有孙家兄弟指认,且那尸体同毓娘乃是相拥之状,当时根本就没有人质疑死者身份……”
“于是这些细节便没有记录在卷宗中,但是我私下确认过无疑。”
“若那孙屹阳没有死,何苦抛下万贯家财,这么多年都不露面?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了什么无稽之谈,但老夫可以拍着胸脯说,我查的案子就是无错。”
第117章 诛心猜测
周昭心道月满则亏,话满则过,徐筠说得这般笃定,也不担心日后翻船。
不过这话在心中打了个转儿,到底没有说出口。
“方才老夫所言,字字句句有依据,你可以寻老仵作同闵藏枝来问。那死去的人,一定是孙屹阳无疑。”
徐筠提到孙屹阳,迟疑片刻,压低声音道,“老夫听闻孙屹阳之子供词中言,孙屹阳杀了发妻金淑兰,可有此事?”
周昭点了点头,“确有此事,被封在窑中烘成了干尸,正是我们从东水底发现的那一具。”
徐筠听到那个窑字,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一时之间竟是连口水都有些难以下咽。
周昭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看来徐筠同那孙屹阳当真是熟人,想必是用过孙家的瓷器,说不定还是茶具。
像是看出了周昭所想,徐筠双目一瞪,瞬间又暴躁了起来,“收起你那黄毛小儿的想法,老夫乃是廷史,见过的尸体不知凡凡,又岂会在意这些。老夫是感叹,那金娘子非凡女,当年亦是在商户之中叱咤风云,没有想到落得这般下场。”
“女子遇人不淑,令人唏嘘。”
他说着,有些不忿地看向了周昭,“还有什么要问的,不问老夫就回去了!”
周昭瞧着他这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顺毛摸有用,但只管得了一息而已。
徐筠这不又变回了暴躁老头儿。
“那凶手郑九川可有可疑之处?譬如背后有人指使他烧掉临江楼?”
卷宗上犯人的供词乃是情杀,可若是如她推测的那般,有人不想在东水之滨建高楼,那么当年的临江楼纵火案同如今的摘星楼倒塌案就应该是一样的,杀人是假,毁楼是真。
凶手被幕后的黑衣人当了枪杆子使。
徐筠眉头紧锁,绞尽脑汁的回想起这桩旧案来,他的鼻翼一吸一吸的,显然呼吸得十分用力。
过了许久,他方才皱着眉头说道,“郑九川当时对纵火一事供认不讳……他是临时起意纵火杀人,并未发现有被威胁或者是买凶杀人的迹象。”
“那郑九川家中尚有寡母同幼弟……”
徐筠说着声音戛然而止。
周昭立即追问道,“寡母幼弟如何?”
徐筠声音有些发闷,“郑九川被判死刑后,无人给他收尸。我曾经遣下属去他家中问过,说是铁将军把门,郑九川的母亲同兄弟早就已经离开长安了。”
家中出了杀人犯,多得是亲属受不了邻里的指指点点而搬迁的,当时纵火案已结案凶手伏法,他手头有旁的案子,只觉得略有些奇怪,便放过去了,如今结合周昭手头的摘星楼案,便觉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徐筠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明没有被打,却仍是觉得脸疼。
他想着,嗓子不由得粗了几分,连声量都变高了,“这也不能证明,背后就有人指使。”
周昭点了点头,冲着徐筠拱了拱手,“对对,徐师叔说的对。”
徐筠脸一黑,他总觉得周昭这对对,是在啪啪的打他的脸呢!
他方才才说了他查的案子绝对无错,可若郑九川是受人指使或者胁迫的,那他就有错了。
这般一想,徐筠放下了自己撸起的衣袖,“若你无旁的问题,老夫要去继续看卷宗了。”他说着,不等周昭回答,大步流星的又回到了左院。
那步伐之快,像是背后有鬼追一般。
徐筠坐回了一堆卷宗里头,他忍不住朝着窗外看了过去,周昭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并无要追进来的意思。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桌案上的一个茶盏上,四下里看了看,若无其事的将那茶盏直接扔进了包袱里。
夜色下的周昭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时隔三年,郑九川已经伏法,他的亲人离开了长安不知所踪,想要再确定是否有人指使,多半是难了。
她想着,朝着闵藏枝所在的文书院走了过去。
甫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子香火气,只见那文书邬青衫站在院中对着一个香炉鼎跳大神舞剑,三五不时的还神叨叨的仰头看向了天上的月亮,嘴中念念有词。
周昭觉得,他可能随时都会来上一句狼嚎!
而在院中的另外一侧,闵藏枝躺在竹椅上,这会儿功夫又换了一身常服,连头发都重新梳过了。在他的身边也摆着一个香炉,不过燃的是香料。香炉的后头,摆着一个小几子,上头放着瓜果点心还有一壶美酒。
就差有个美人在他对面弹琴唱小曲儿了。
小小一个廷尉寺,当真是卧虎藏龙。
见到周昭站在门前,那邬青衫收了剑,抬着下巴看了过来,“这个时辰乃是休沐之时,邬青衫在求神,邬文书没有。”
周昭无语地点了点头,“午夜安康,邬青衫。”
邬青衫见她心领神会,满意地冲着她颔了颔首,抬脚对着闵藏枝的椅子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闵藏枝惊醒弹跳了起来。
邬青衫淡定自若地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腿,还掸了掸自己衣袍,“小周大人寻你。”
闵藏枝这会儿有些睡眼惺忪,瞧见对面的周昭,立即清醒过来,露出了几分苦笑,他忙不迭地小跑到了周昭身边,“你来得正好,方才寻你都没有寻到。案子虽然没有了结,但她同楚杭确实是无辜。”
“我想要放她出狱,但是没有李有刀的印信。寻了常左平,常左平却说明日再放。”
“我将她同楚杭单独安排在了一边,又送了吃食同被褥。”
闵藏枝说着,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将手放在嘴边咳了咳。
周昭深深地看了闵藏枝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地朝外走去,待二人到了无人的地方,周昭方才问起了临江楼的案子,虽然她觉得徐筠没有必要撒谎,但是证词还是确认来得好。
闵藏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胎记我不清楚,但是断骨却是记得。”
周昭眼眸如深井,她朝着一旁的树荫下看去,苏长缨就在那里等着她。
闵藏枝注意到了周昭的视线,抿了抿嘴唇,压低声音道,“周昭,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当年杀死你兄长那个人还有可能是苏长缨。这就解释得通,凶手为何只杀长阳公主同你兄长,而不杀小鲁侯了。因为他自己就是凶手。”
见周昭要说话,闵藏枝又道,“苏长缨当初能易容成祝黎,你我与他同处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那么,你又怎么肯定,如今你带回长安的这个人,不是别有用心之人易容成了苏长缨呢?”
第118章 你可怀疑我
周昭摇了摇头,“他就是苏长缨。”
周昭突然有一种回旋镖扎在脸上的错觉。
就在刚才,她还在嘀咕徐筠话满则过,过于自信。如今瞧来,大约是他们师门从收徒开始,选中的就是这种人。
闵藏枝看着周昭沉默了片刻,又道,“他离开四年,手中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鲜血,亦是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你我不光是同僚,我认为我们也是朋友,所以方才同你说这些。”
“你若是想要在官场上走得远,身边就不能有拖累。万一……我是说万一……他出了任何纰漏,那将他带回长安的你,便只能止步于此。”
“周昭,你付出了多少才成为小周大人?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同样是大破天英城的功臣,苏长缨做了校尉,赵易舟返回长安之后更是要一步登天。
可应该给周昭的嘉奖,却到现在都没有下来,她不过是廷尉寺里的一个芝麻绿豆官儿而已。
旁人的坦途于她而言,是看不见尽头的充满荆棘的天梯。
闵藏枝瞥了一眼苏长缨,他站在那里整个人就像是出鞘的利剑一般,明明才入北军不过一日光景,便已经收拢了人心,可见其人不凡。
看不透,手腕狠……
无论怎么看,苏长缨都像是他们廷尉寺要抓的法外狂徒。
“之前孙菡昌的供词你也听了。孙屹阳如果死在了大火中,那么他在乌篷船上见到的那个人是谁?总不能是鬼!
而且孙菡昌说那个黑衣人的身量同苏长缨差不离的……那么会不会他就是那个黑衣人,他易容成了孙屹阳?”
闵藏枝说着,认真地看向了周昭,“周昭,慎重。”
周昭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不怎么可靠的家伙,笑了起来,“谢谢你,闵藏枝。”
她没有办法说,她有那会突然冒出告亡妻书的神奇竹简。
不管苏长缨变得多有城府,手段多么狠辣,他也还是那个会一边哭唧唧一边给她写祭文的苏长缨。
忘记了自己,都不会忘记她的苏长缨。
当然,她知晓苏长缨身上有很多秘密,对她也有许多隐瞒,那一句周昭不要相信我,时常都在她的耳中浮现。
上一篇:替姐姐嫁入宅门的第四年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