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妙鱼
若是女孩儿还好,就如表叔说的,长子不能继位难以自处,嫡长子或是太子不能继位,却唯有死路一条。
所以,我要给我们母子多攒些筹码,真到那一天,我们也能给自己争一争,而不是人说如何就如何。”
陈老太后眼里满是欣赏,“你比我强了不知多少。别忘了你不是自己,还有我呢。”
崔兰愔有些愧疚,“老太后本可安享晚年,却又被我拉下了水。”
“也不全是为着你,我是这样,徐太后也是这样,我很想看看有谁能不一样,我希望到你这儿能改写结局。”
陈老太后说完,到底是跟前看着长大的,她又不舍得皇帝委屈了,又嘱咐道,“如今皇帝还没变,你可不要因着这些想法待他有所不同。”
崔兰愔摇头,“表叔予我的好数都数不过来,没有他,我现在不定是多落魄的日子,为着还没发生的事和他拧着,我得多没良心。
老太后放心吧,纵算以后不能两心如一,他也还是我表叔,我会做回侄女的本分。”
陈老太后再说不出别的,“你是个好孩子。”又道,“也不知皇帝会如何应对,不比改龙袍颜色和迁宫,皇后之位牵扯到势力之争,朝臣们不会轻易妥协。叔侄的名分加上你又先有了,到时什么难听话都会出来,你要做好准备。”
“嗯,为母则刚,我不会退缩。”
陈老太后留在澹月居用了午膳才走,崔兰愔歇晌醒来,对上坐在床沿的皇帝,于这样天光大亮的时候见到皇帝,很是不适应。
“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皇帝扶她坐起来,“等会儿不是要去你家里,得收拾收拾吧。”
崔兰愔很不放心皇帝自己去,“要不还是我陪着去吧?”
皇帝拿鞋过来给她穿上,搂着她往外间坐了,“这次是我疏忽了,我算到了一切,却没想到会在灰羽这里出岔子,让你担了未婚先孕的名声已是委屈你了,再要你自己去同家里说,还要我何用?”
别的事能厚脸皮,这样同表叔相好有了孩子,实在难以启齿,崔兰愔确实打怵回家面对。
只皇帝是上位者,她家里又是那样的性子,两下里坐一起,她真不知会发生什么。
她给皇帝找了件玉色的常服换上,尽量让他显得平易近人些。
她又叫了不言进来,“表叔话少,他说不到的,你要帮他讲明白。”
不言一一应了,“二小姐放心吧,陛下都有安排。”
临出门前,皇帝同她商量道,“我这趟做得让你满意了,晚上许我进内寝吧?”
昨晚到底没能撵皇帝回延华殿,她不让皇帝进内寝,皇帝就在外间罗汉榻上睡的。
“曹院判说的要分房住。”
“我又找了曹院判来问,他说只要头三个月不做那事,睡一起不妨碍。”
崔兰愔只能道,“等你回来再说。”
皇帝也没纠缠,带着不言会合了钱和,一众人出宫往崔家大房去了。
到昨儿傍晚时,应城士宦人家就都知道崔二小姐怀上的事了。
崔家大房一家子懵过后,和陈老太后想的一样,觉着崔兰愔该和孩子爹先办了婚事。
喊来耿大有问,他是一问三不知,让他去潜邸找长史问,长史也不知是谁。
原以为白日崔兰愔会回家里说这事儿,崔晟和崔谡都告了假。
却是从早上等到日头偏西了,也没见着人影。
一家子决定了,准备让姜氏和崔兰芝明儿往宫里请见。
忽然孙婆子惊慌失措地跑来,“老爷、夫人,陛下来了。”
开始以为听错了,孙婆子又重复一遍后,这些人才信了,慌忙跟着往门口迎驾。
第93章 一家亲皇帝实在不能让人理解
皇帝出行,
再是轻车简从,也少不了一定人数。
东边门虽能容马车通过,可皇帝的马车加上钱和几个和麟卫们骑来的高头大马,院里哪有那么些地方装下,都在门外堵着。
因着崔家大房常有宫中内侍过来,钱和做了内府总领侍还来了几回,左右邻居们开始都没当回事。
待看清是六马拉车后,天子驾六,这个可没人敢乱坐,竟是皇帝亲临了。
这会儿有差事的都归家了,闻听皇帝来了崔家大房,哪还坐得住,虽不敢伸头探脑,却都扒着门缝墙缝往这边瞧着。
猜测着皇帝这个时候来崔家大房是为的哪般,不管是为着哪般,因着一个崔二小姐,崔家大房的圣宠真是没谁了。
就是皇帝的正经外家姚家都没迎过圣驾,却是叫崔家大房抢了先。
一身玉色常服的皇帝出来后,对着来迎驾的崔家大房一家,皇帝身边的钱和等竟先一步拦住了要行礼的崔家大房一众人,仿佛皇帝是往崔家大房来的普通亲戚。
若是没见过皇帝的作派还好,这附近住的有几家五品官员,早朝上都能见到皇帝,皇帝在朝上可是连眼神都欠奉的,什么时候这样平易近人了?
院子里,崔晟恭身引着皇帝往前头走,姜氏和崔兰芝想着女眷不便跟着,就落后了几步,准备恭送着皇帝去了前头,就回后院。
皇帝稍放缓了脚步,不言奔过去扶着姜氏,“夫人和大小姐怎停下来了?”
虽不言之前常往家里来,可他是近身服侍皇帝的,哪敢劳烦他扶着。
“我自己走着就好,你去服侍陛下吧。”姜氏低声婉拒着。
“陛下让我看多顾着夫人。”不言坚持扶着她,一行人进了崔晟待客的前厅。
崔晟恭请皇帝上座,皇帝却退后一步,“请崔大人和夫人上座。”
一家子更摸不着头绪了,皇帝不让参拜已让他们忐忑不已了,这会儿又让出上座,崔晟和崔谡都见过几回皇帝,之前他没这样亲和啊!
父子俩一起看向钱和,盼他给些提点或是示意。
钱和左右为难,他和崔晟兄弟相称,两边已是通家之好一样,可皇帝站在这儿,他说了就是拆皇帝的台。
还好皇帝开了口,“钱和,奉崔大人和夫人高坐了。”
钱和只得捏着鼻子站出来,推着崔晟往中间主位上坐了,“今儿的事,必得你两位坐这里,先别问,等坐了陛下才好行事。”
他又请姜氏坐到了方案左首,一家子都信他,夫妻俩只得半虚着坐了。
皇帝迈到两人面前,站定后深揖行了大礼,崔晟和姜氏魂儿都要惊出来,就要离座拜回去,被早防着的钱和同不言一左一右扶着坐稳了。
皇帝手一抬,边上谷丰从腰间抽出个戒尺捧到皇帝手上,皇帝拿了也是双手递到崔晟面前,“我是来请罪的,还望崔大人不要手下留情。”
崔晟不会同人交往,却不是驽钝不通的,相反,很多事他留心了很快就会明了,这会儿他已觉出不对。
想到一直没动静的崔兰愔,皇帝又突然造访,一点架子都没摆,处处都透着不寻常。
崔晟没接戒尺,反问道,“还望陛下讲明是何事,是愔姐儿那里有什么不好么?”
姜氏以为是崔兰愔落胎没落好,声音都颤了,“愔姐儿还好吧?”
崔兰芝和崔谡崔戬也大胆往前来了,都是一脸的惶急。
皇帝将手中戒尺交给钱和,再行了一礼,说道,“愔姐怀上了,我是孩子的父亲。”
他这一句就跟一道焦雷炸在了头顶,一家人茫然四顾后,理解了皇帝话中的意思后,一帮老实人就爆发了。
“欺负我女儿,皇帝我也一样打。”崔晟夺过钱和手里的戒尺就要上前抽皇帝,被姜氏死死抱住腰,“他是皇帝,打了咱们都得赔命,愔姐儿还需咱们接回来呢。”
那边崔谡将手指掰得咔咔响,“爹你力气小,让我来。”
他迈步上前,噗通一声先往皇帝面前跪了,“臣的二姐于臣是仅次于父母的存在,她受了委屈,臣万死也是要替她找回来的,只臣的一身功夫都是陛下恩典来的,如此,待臣冒犯了陛下后,陛下就将臣发配边关,臣就用这一身功夫同胡虏拼杀至死,好歹别让臣这一身的功夫白瞎了。”
话落,他杀气腾腾地捏着拳头就要往皇帝身上招呼,而皇帝也是不躲不避地等着。
洪佶学着姜氏,扑上去死死箍着崔谡,“你先等等。”
崔兰芝和崔戬又一起过去拖着洪佶,气愤质问道,“你帮着外人!”
洪佶死撑着不撒手,费力地解释着,“要是愔姐儿和他情投意合,打完了咱们再怎么面对愔姐儿,先问清楚了。”
他这一说,给屋里的一团乱暂时止住了,钱和顾不上抹汗,连连点头,“总算有一个明白的,陛下要是带着一身伤回去,愔姐儿正养胎呢,哪见得了这些。”
皇帝出来前,已叮嘱过,他要由着崔家大房的人打骂,让哪个也别出来拦着。
对上皇帝不赞同的神色,钱和正色道,“陛下要是被打了回去,愔姐儿怕是要在陛下面前不自在了。”
钱和又喊了不言,“不言,出门前二小姐是怎样态度?”
不言这会儿也觉着皇帝的安排不贴切了,忙道,“出门前,二小姐选了又选,才让陛下换的这一身,又吩咐我帮着多描补。”
皇帝于世俗的人情往来就是不通的,这下也不确准了,“女婿来请罪,不是要拿出最大的诚意么?”
皇帝看来,他由着崔家大房打了出气,就是最大的诚意。
“我的陛下欸,可不是这个理儿。”钱和哭笑不得,“办喜事都是喜喜兴兴的,动手了意头可不好,以后还怎么和和美美一家亲呢。”
不言犹豫了一下,小声提醒皇帝道,“我觉着二小姐会让陛下继续睡外间……”
一家人总算听明白了,崔晟问向钱和,“两个是你情我愿?”
钱和点头,“早前我都问过愔姐儿了,是……”想到崔兰愔那些话,他一时不知该怎么恰当地说出来。
皇帝没让他为难,自己说道,“愔姐儿想一年后出宫,我们就瞒着了。”
皇帝的语气,分明是,这个瞒着不是出自他本意。
想到崔兰愔宫里宫外来去自如着,皇帝的潜邸随她住,六品的长史仍留在府里供她差遣,就是永嘉公主这样真正的金枝玉叶都要求她办事,哪里有勉强的样子。
这下又都过意不去了,请皇帝上座,皇帝坚持不肯,到底崔晟和姜氏坐了主位,皇帝于东首坐了。
崔晟和姜氏想到软糯可爱的洪芬,这就要再添一个外孙或是外孙女了,还是一直以为不能生养的崔兰愔生的,于崔家大房来说,简直是双喜临门了。
就是孩子的爹是皇帝这事儿,还是有些消化不来。
一直当皇帝是崔兰愔的好表叔,从没往那上头想,现在两人不但好上了,还有了孩子,心里真是很难回转。
崔晟见皇帝虽比前几回召见时话多了些,却也没比闷葫芦强多少,若没有钱和这些帮着分说,凭着皇帝说一句藏半句的,一家子又是脑子不会转弯的,怕是到这会儿也解不开误会。
崔兰
愔却是爱说爱笑的,一家子实在想不明白,这样性情迥异的两个人是怎么好上的。
皇帝自称“女婿”,一心要守女婿的礼,崔晟和姜氏就觉着面前一座高山凌然堵在那儿,没办法淡定以对。
崔晟记起来,“皇室里不许有错辈儿的婚事,现在是什么章程?”
皇帝回了句长的,“今日主要是来向岳父岳母请罪,随后会正试遣媒过来,一应的仪式礼节都不会少。”
怕会错了意,崔晟和姜氏犹豫着问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