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大一锭银
刘公公颔首退下。
薛瑛不知道宫里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当做筹码一样估算价值。
她如今过得很开心,薛瑛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爹娘在身边,祖母身体健康,哥哥平安无事,她就别无所求,对她而言,诰命与尊贵的地位是锦上添花,家人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夜里,薛瑛躺在榻上,激动地打了几个滚。
“还是以前的家最舒服。”
她摸着身下的床榻,去年祖母给她的拨步床还在卧房中,宽敞得可以睡下四五个人,薛瑛怎么打滚都没关系,檀木沉重,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不像在城西的时候,向阳的大屋子给了腿脚不便的武宁侯,薛瑛与程明簌只能蜗居在偏房里,那榻又硬又矮,动一下便吱呀吱呀响,吵得整个院里的人都能听到。
薛瑛也慢慢养成了在床上咬着唇的习惯,总是忍着声音。
“过来,洗脸。”
程明簌站在床边,手里握着沾湿的帕子,薛瑛爬到边边,仰起头,程明簌给她将脸颊细细擦了一遍,端着茶杯,薛瑛就着他的手漱了口,再用布巾将脸擦干净。
“不过,那两个小家,我也挺喜欢的。”
薛瑛突然说道:“小是小了一些,但也是家。”
“嗯。”
程明簌点点头,放下湿帕子,让丫鬟将水盆端出去了。
“你说,哥哥现在到边关了吗?”
薛徵赶路赶得匆忙,只和她见了一面后便急匆匆离开,战事吃紧,西北已经失了太多城池,无数百姓家园被毁,只能流离失所。
“应当已经到了。”程明簌说:“快马加鞭几日便可以抵达”
“哥哥骑射可好了。”薛瑛趴在榻上,撑着脑袋,悠悠说:“有一年春猎,孝德皇太后设了彩头,是一个翡翠屏风,价值连城,哥哥问我喜不喜欢,我说我很喜欢,可是猎场善骑射者众多,怕是轮不到我,哥哥一听,骑马入了围场,比赛结束的时候,他猎得的猎物可以堆成一座小山,旁人加起来都比不过。”
薛瑛一边说,一边看向书房的位置。
程明簌知道,那里确实放置着一架翡翠屏风,但他从前不知道,那是薛徵为薛瑛赢来的,她很宝贝,平日进出书房也小心翼翼,生怕碰坏。
薛瑛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崇拜。
程明簌看着她,“我也可以为你赢到想要的东西,下次如果有围猎的话,你可以在我身上押宝吗?”
不管是骑射,还是别的什么,他都可以学,直到一骑绝尘,将别人甩得远远的,让她只能看到他。
薛瑛听完,嫌弃地撇撇嘴,“你是个文人,弱不禁风的,看着就没什么力气,你有哥哥厉害吗?你顶多写诗写文章厉害。”
程明簌认真道:“我可以学。”
薛瑛嘀咕,“你学了也不如哥哥。”
他沉默不言。
薛瑛见程明簌不说话,掀起眼皮看了眼,他目光晦暗,静静地望着她。
薛瑛一激灵,忍不住心想,她话说得很难听吗?伤到他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还有缺点,当然啦,本小姐是完美无瑕的,你也不要气馁,比我哥哥差,是人之常情,不必介怀。”
她如是安慰道。
程明簌讥笑一声。
真会说话,说了让人更生气,一点也没有起到缓和的作用呢。
薛瑛说完便闭上眼,她想睡觉,但她刚搬回侯府,心情有些太激动,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想的事情有很多,薛徵在外面吃得饱饭吗?会不会受伤,要是受伤了,会不会只顾着打仗,不好好休息。
喋喋不休,张口闭口都是哥哥。
程明簌忍无可忍,将她翻过来。
“你干什么?”
薛瑛茫然地看着他。
“姐姐。”他鲜少这样叫她,“我和他不是一个娘生的吗?你为什么厚此薄彼,你也关心关心我吧。”
薛瑛惊呆了。
“你你你你……”
她没搞懂程明簌突然抽什么疯,下意识扇了他一巴掌,没用什么力气,有点像试探性地为他驱魔,“你发狗瘟了吗?”
程明簌头都没有偏,脸贴着她的手,目光由下而上地看着她。
“你对他那么好,为什么对我非打即骂?”
薛瑛语塞,“这能一样吗?这能相提并论吗?”
程明簌手撑在她身侧,俯视她,薛瑛被困在他的两臂之间。
她的视线避无可避,除了看着他无处安放,只好直言道:“哥哥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人,我肯定对他更好,这用说吗?你就多余问。”
程明簌快被她气死了。
她就是有一种干什么都理直气壮的本领,还意识不到自己有多么招人生气。
程明簌气得发笑,狠狠低下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薛瑛的嘴巴都有点肿了,“你干什么咬我!”
“你惹我生气。”
“我哪里惹你了?”薛瑛怒道:“我又没有说错什么,你疯疯癫癫的,还朝我撒气。”
程明簌无言。
他能说她什么,她这个没心肝的,总是戳他心窝子。
倒也不是一定要她只心心念念他一个人,程明簌只是希望自己在她心里占的分量能大一些,比别人都大,而不是她的心被别人塞得满满当当后,才勉强挤出一个犄角旮旯施舍给他。
程明簌转过身,背对着她,不想说话。
薛瑛重重“哼”一声,也转过去。
到了半夜,她睡得正香,程明簌却迟迟没有合眼,他回过头,看着昏暗中,薛瑛明丽安静的脸,叹了一声气。
程明簌没有那么多的气要生,他就是想要她说句好话,哪怕只是叫一声他的名字,哄哄他。
等啊等,只等到她睡着后的呼吸声。
程明簌啼笑皆非。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简直在无理取闹,他明明最讨厌这样的人,忸忸怩怩。
程明簌转过身,看着薛瑛,过了片刻,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嗅了嗅她发间的香气,低头,撬开她的齿关,拖出柔软的舌尖纠缠,直到要将人弄醒,程明簌才放开她,抬起手,擦干净薛瑛的嘴角,抱着她慢慢睡着。
第二日,新帝召程明簌进宫,旨意来得突然,大概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侯夫人听后变得格外紧张,神色慌乱。
程明簌有些不明所以,看着侯夫人的样子,就好像她早已知道新帝召见他所为何事一样。
程明簌心里暗暗思忖原因,依旨进宫。
他走在皇城街上,望着皇宫的方向,忽然,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纷乱的马蹄声响起。
程明簌回头,一名士兵骑着马,手中高高擎起一份被鲜血浸透,却插着红羽的塘报。
军中,白羽为丧事,红羽为捷报。
“西北大捷!”
信使的声音如惊雷般响起,“薛将军率军奇袭敌营,阵斩犬戎大将呼延卓,生擒副将三人!宣城已复!墉城已复!祁连关已复!”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坏女人。
信使的声音带着力竭的沙哑和难以抑制的欣喜,声音久久在长街上回荡,行人纷纷驻足,面面相觑。
“薛将军?哪个薛将军?”
朝中姓薛的人家不多,武将只有薛徵,有人扬声道:“还能有哪个,是薛明羽将军,他没死!”
短暂的死寂后,如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骤然响起,“天佑我朝,薛将军回来了!”
程明簌站在长街中央,看着那风尘仆仆的信使从他身边掠过,直冲宫门方向。
薛徵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出了如此惊天动地的一战,这捷报来得太是时候了。
福宁殿中,新帝正被犬戎使臣咄咄逼人的气焰搅得心烦意乱,头痛欲裂。
如果他点头,同意那些议和的条件,他这个皇帝以后怕是连头都抬不起来,犬戎做了上百年的魏朝的附属国,偏到了他在位的时候,形势颠倒,还要签那些丧权辱国的条约。
刘公公弓着腰,提醒皇帝,“陛下,小程大人就快进宫了。”
新帝握紧拳头,下定决心送薛瑛去和亲,他不可能去征求一个臣子的意见,他是君,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没了一个薛瑛,这世上还有无数美人,程明簌作为臣下,为君王分忧,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
“不必等他来了,现在就下旨。”
皇帝轻声道,让刘公公立刻去研墨。
殿中其他议事的官员大气不敢出,使臣坐在殿中,好整以暇地看着新帝提起笔,眼中满是涌动的屈辱之色,好似在挣扎着如何下笔。
就在这时。
连夜不眠不休,几乎力竭的信使被侍卫搀扶着,太监接过捷报,跌跌撞撞地冲入大殿,扑倒在地,高高举起那份红色羽檄。
“陛下,陛下,薛将军……率军奇袭犬戎中军营,阵斩大将呼延卓,生擒、生擒副将三人……宣城、墉城、祁连关……已尽数收复!”
整个福宁殿,一瞬间寂静得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新帝脸上掠过茫然,看着报信的太监手中握着的塘报,怔愣地问:“是哪位薛将军?”
他心中不可置信,隐隐有答案,又不敢确认。
太监扬声说道:“是薛徵,薛明羽将军。”
“薛明羽?!”
新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声音因震惊和狂喜而变了调,肩膀微微颤抖,“他没死?他还活着?”
祁连关,乃西北最重要的门户之一,失陷已久。
“千真万确,陛下,薛将军没有死,他率领驻军雪夜袭击敌营,犬戎措手不及,溃不成军啊!”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