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天小弗朗
嘉菉咬牙,不知为什么,一看既明这副模样,心里就一股无名火烧得他手痒,想打人。
“放心,我会好好把你带回去的。”
碍着田酒警告的眼神,嘉菉终于端正姿势,把人稳稳当当扶了回去。
一进院子他就想撒手,既明嗓音气弱:“没事,我自己可以扶着墙挪到椅子上。”
嘉菉:“……好好说话。”
送佛送到西,他把人好生扶到椅子上,既明一坐下,他迫不及待地松开手,转头围田酒身边去。
田酒刚洗过脸,这会正在辘轳井上摇水洗杏子。
嘉菉脚上生风,夺过她手里的摇把:“我来。”
田酒松开手,看了眼安坐的既明,既明也注视着这边,对她温柔一笑:“慢慢来,要不要先歇会?”
“没事,打个杏子也不累,先洗一盆吃。”
田酒拉过小板凳,分出一盆杏子,嘉菉摇起一桶水,倒进大木盆里,水桶高举,水声哗哗。
即便有衣裳遮掩,他手臂肌肉也绷起健硕弧度。
嘉菉回头,眼尾瞥向既明,嗤道:“就算田酒累了,也还有我,瞎操心什么。”
既明不语。
田酒顾不上他们的机锋,双手浸在水里,一个个圆鼓鼓的黄杏上下翻滚扑腾。
黄杏上自带一层短绒毛,在水中裹着一层薄薄气泡,滚来滚去,像群银色的小圆鱼。
她一个个搓洗绒毛,嘉菉刚蹲下来,田酒顺手掰开一个洗好的杏,自己吃了一半,另一半塞进嘉菉嘴里。
被井水沁得微凉的手指,湿润柔软地擦过唇。
嘉菉后背一僵,只觉得嘴唇都要烫起来。
“好吃吗?”田酒嚼着杏子。
熟透的杏子甜丝丝的,被太阳烤了一天,果肉软乎乎,一抿就化开,汁水迸溅。
吃到这,若是以为杏是甜的,那可不一定。
等牙齿一咬开,杏子香甜滋味下藏着的一丝酸气就会冒出来,让人吸溜一声眯了眼,无限回味这甜里的一丝酸。
“……好吃。”
嘉菉答,脑子里却想着那截触碰他的指尖。
他囫囵吃掉杏子,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压根没尝出来什么味道。
“还有点酸,得用井水多泡会。”
田酒仔细咂摸了下滋味,接着低头洗杏子。
一条辫子随着动作垂下来,在黄杏铺满的水面一晃一晃。
下午爬过树,她的辫子被树叶刮得炸毛,几簇短毛蓬开,像只乱糟糟不会舔毛的小猫窝着一团。
嘉菉望着,不自觉伸出手去,轻轻捏住她晃动的发辫。
触手微凉,炸开的短毛抵着手心,细微的麻痒。
田酒抬眸看他,歪头动了下,辫子从他掌心流水般的滑下去。
“怎么了?”她问。
嘉菉手掌下意识一追,被晃荡着的发辫啪一下拍在手背上,很轻的力道。
他猛然回过神来,嘴唇动了动,不知作何解释。
“我……你辫子松了……”
半天支吾出一句话来,田酒看了眼辫子,随意把它甩到背后:“松就松呗,在家里给谁看。”
“我看。”
说完嘉菉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嘴那么快做什么。
第30章
田酒洗着杏子,闻言好笑:“你看就看呗。”
难不成为了叫他看,她还得再梳个漂亮辫子。
嘉菉眼神闪躲,嗓子里“嗯”了声。
发烫的手掌插进冰凉井水里,翻滚的黄杏一下一下碰着他的手。
他嘴角慢慢翘起,戳了下圆圆的杏子:“真可爱。”
田酒也跟着戳了下:“是可爱。”
嘉菉侧目瞥向她认真的侧脸,心头一软。
洗了一半,趴在廊檐下啃杏子的大黄突然抬头,看向院门,嗷了一声。
田酒抬头,正看见李桂枝抱着娃娃跨进门槛,蒲扇一摇一摇走过来。
“酒丫头,摘了这么多杏?”
“对呀,我正洗着呢,洗干净后你拿一盆,”田酒说着,从盆里挑出几个大杏子递出去,“尝尝甜不甜?”
李桂枝接过去,小娃娃的拳头正好攥住一颗杏子。
李桂枝看得直笑,自己吃了一颗,夸道:“你挑的好,又大又新鲜。”
田酒嘿嘿一笑:“也就一般,没有王铁匠挑的甜。”
李桂枝俏脸一红,竖起眉毛佯怒道:“你个小丫头,打趣起老娘来了?哪吃的熊心豹子胆?”
蒲扇一扇就往田酒背上拍,蒲扇本来就轻,即便拍着人也不疼,可还没拍上去,就被嘉菉伸手挡住。
他也不多说话,拦住后,见李桂枝没接着动作,便松了手。
李桂枝“噫~”了一声,蒲扇摇得欢:“还说我呢,我看你这小夫君也挺会疼人啊,现在我是碰都碰不得你啦。”
田酒仰脸朝她笑了笑,撒娇似的:“桂枝姐当然可以碰我。”
“真能碰?”李桂枝笑着,故意板脸道,“我以为酒丫头现在只让你的小夫君碰呢。”
“没有的事,咱们俩还和以前一样。”
田酒又从盆里捞起一个大黄杏递过去,安抚着人,还以为李桂枝是真不高兴呢。
旁边嘉菉闷头洗杏子,动作又快又乱,杏子都快要搓出火星子了。
“小夫君”三个字像一记锤子,直把他打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
而更重要的是,田酒一点也没反驳的意思。
嘉菉耳根子火红,偷偷看了眼田酒,这模样哪里像什么少年将军,简直就是个怀春的小媳妇。
李桂枝眼珠咕噜转,在两人间来回,她哪里看不出田酒不开窍,嘉菉却小鹿乱撞。
“你这杏我尝着好,”她咬着杏子吃,一转头注意到廊檐下的既明,“哎呦,这不是大伯哥吗,你的腿是怎么了?”
天气热,既明包扎伤处的裤腿撩了起来,草绿色的包扎布颇为显眼。
李桂枝话一出,既明把裤腿默默放了下去,嘴角常带着的笑,淡到看不出。
“没事,小伤。”
刚才鹌鹑似的嘉菉,这会精神了,昂首道:“桂枝姐别操心他,他摔了一跤,已经敷了野苏麻,不碍事。”
这就叫上桂枝姐了?
李桂枝察觉到称呼的变化,笑了:“这样啊,野苏麻是好东西,敷了很快就能好的。”
既明面上笑意淡淡,点了下头,当做回答。
嘉菉倒是话多了起来:“是田酒找到的,我亲手摘的,敷上人就不疼了。”
田酒拉拉李桂枝的裙角,也插话道:“桂枝姐你知道吗,我今天听说野苏麻还有个名字,叫落马衣,好有趣的名字!”
李桂枝听得细眉乱跳,嗓音尖细:“落马衣?你还真别说,野苏麻叶子还真像马上飞起来的披风呢!”
院子欢声笑语,既明孤身坐在廊檐下,垂着的手有一搭没一搭抚着大黄的背。
他敛眉,漆黑眼瞳似古井深潭,静而无波。
黄昏夜幕下,像尊无悲无喜的俊美玉像。
其实只要他想,插进她们的聊天并不难,不过是人情练达,他向来比嘉菉更熟练。
从来只有他不想做,没有他不能做。
可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或许因为他被一个乡野女子看见衣衫不整的伤处,也或许因为那句莫名其妙的“小夫君”和“大伯哥”,他此刻一点也不
想听见她们的声音。
不知从何而来的古怪烦躁侵袭进他的心,叫他难以像以往那样冷静,也难以置身事外地思考。
像是某种东西失去控制,而他一点也抓不住这匹野马的缰绳,只能任由它横冲直撞,心烦意乱。
他到底是怎么了。
抬目一看,三人还在笑谈,你来我往地说些毫无意义的废话。
每个人都笑逐颜开,他的蠢弟弟看起来也更蠢了,而且比以往还要讨人厌。
他不懂,蠢难道是什么优点吗?
就因为嘉菉好说话,田酒居然就要选嘉菉做她名义上的丈夫?
如果选他,很显然他会比嘉菉做得更好。
现在他成了个可笑的大伯哥,这三个字只是想起来都能让既明心烦。
她们俩是亲亲爱爱一家人,留他坐在廊檐下旁观,做这个家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大伯哥。
该死的大伯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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