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女富贵
檀玉低声呢喃,“是吗?”
乌禾当然不信他那么一个桀骜之人,会为了她挨一巴掌,那太匪夷所思了。
她问,“所以你是怎么救的我?这么稀缺珍贵的药是谁给你的?”
他漫不经心答:“在囹圄山里药并不稀缺,山上野菜似的随便采,故路上随便买了一颗药,十分便宜,救你我一点也没花费力气。”
那就好,乌禾不想他多费力,免得小肚鸡肠的檀玉觉得她欠了他,抵了她以身挡剑的救命恩情,届时解了蛊不认,前功尽弃。
“这就是囹圄山?”乌禾转头看置身的环境,两侧朱花木雕阁扇,烟柳色帷幔垂下,靠窗处摆放一张梨花木案,上面的白玉瓷瓶上插着三两枝桂花吐露芬芳。
雕花绮窗宽长,远远望去如挂在墙上的画。
山峦与朱霞相融,人字形大雁浩浩荡荡秋去,飞在沉了半轮的红日里。
她好像在高山上,探着脖子眺望过去,能看见山脚密集的城镇,熙熙攘攘如蚂蚁的百姓。
一阵风吹过,系在窗边的风铃作响,系在下面的福节穗子在风中飘逸。
少年直勾勾盯着乌禾瞳眸中的风景,薄唇轻扬。
“欢迎来到真正的囹圄山,传说中恐怖的无人之境。”
他长大的地方,不同于金碧辉煌的王宫,但这里才是他的归属。
乌禾双眸微眯,“我还以为,会是深山老林里盖上几座寨子,穿着兽皮打猎为生的野人,整日茹毛饮血,看上喜欢的人就扛到寨子里生孩子,没想到大山里头竟还有个城镇,如此欣欣向荣,安居乐业。”
檀玉皱眉:“你们山外的人是故意诋毁还是真落后?囹圄山几百年前就建起了城镇,更别提看上喜欢的人就扛到寨子里生孩子。”
“你朝我黑脸干什么,他们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乌禾歪了歪嘴,好奇问,“那下面的是城镇,我们怎么看着好像在山上,我们现在在哪?”
檀玉娓娓道来:“这里是五百年前南诏先祖在苍山上修建的古王宫,那时候南诏还不叫南诏,只有囹圄二字也。”
乌禾点头,“那你们囹圄山的人都会下蛊吗?”
他平静道:“上至七老八十年长者,下至五六岁孩童,蛊虫稀松平常。”
想到檀玉身上吃人的蛊虫,有的剧毒,有的甚至能摄人心魄。
乌禾眉头拧起,“那我可要离你们远点,免得小命不保。”
檀玉伸指弹了下她紧皱的眉头,乌禾闭了闭眼。
“蛊虫都被你们山外的人妖魔化了。”
乌禾不服道:“我哪里妖魔化了,我可见过蛊虫在你驱使下的威力。”
檀玉黑眸幽深,“我的蛊虫跟他们的不一样。”
乌禾追问,“有什么不一样?”
檀玉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转而扬唇一笑,“在囹圄山,蛊虫只是豢养的小宠物,只要你不伤害它们,它们都很温顺可人的。”
“哦。”
乌禾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吩咐眼前的人。
“*我好渴,我想要喝水。”
怎么着她也救了他,趁着伤没有好,她肯定要蹬鼻子上脸,好好使唤檀玉。
檀玉这次倒是听唤,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给。”
乌禾道:“你喂人家嘛!”
檀玉蹙眉,“你不是有手吗?”
乌禾嘟囔:“人家左边的胸口为你挡剑受伤了,一抬手就痛。”
檀玉伸手,要把水喂给她。
“停停停。”乌禾道:“我这躺着怎么喝,你要把我呛死啊。”
檀玉放下杯子,手臂穿过她的膝盖,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乌禾愣神中人已经换了姿势半躺,檀玉捞了两个红豆布枕垫在她的后背,让她靠着。
乌禾问:“这枕头什么做的?”
檀玉答:“红豆。”
“本公主一颗豆子垫着就难受,这枕头里全是红豆,难受死了。”
其实她一路上坎坷,连柴房荒野都睡过了,早已不像从前那般娇气,但她就是想在檀玉面前鸡蛋里挑骨头。
檀玉果不其然道:“你好麻烦。”
乌禾觉得自己犯贱,总喜欢惹檀玉生气,看他黑脸的样子。
他出去又抱了两个软的枕头回来,垫在她身后,“鹅毛的,你怎么挑都挑不出一颗豆子出来。”
然后,把杯子递到乌禾嘴边,无奈道:“现在总可以喝了吧。”
“可以。”
乌禾也渴得厉害,从昨日被关进神庙到现在都未喝过一口水。
檀玉倾斜杯子,控制水流,免得呛到她。
乌禾嫌他倒得慢,根本就不解渴。
果然凡事还是得自己来,她抬起手握住杯子想多喝点,渴望甘甜的水流过她干涸的嗓子。
果不其然呛到,乌禾使劲咳嗽起来,小脸涨红。
这倒不是最难受的,难受的是每咳嗽一下,胸脯起伏,伤口就痛一分。
檀玉望着少女眼角溢出的泪花,抬手擦了擦,嘴上却不饶人,“偏要喝这么快,自作孽不可活。”
“好痛。”乌禾痛苦地皱着眉头。
檀玉道:“怕疼就不要给我挡剑。”
“这不是怕你死吗?”乌禾睁开眼睛,泪眼朦胧地盯着檀玉,眼底映着窗口的夕阳。
檀玉移开视线,把杯子放在桌上。
“母虫寄生在宿主身上,宿主一死,子虫也得死,而身为子虫宿主的你也得死。”他娓娓道来,看向楚乌禾。
“所以,你只是怕你自己死掉,才救得我。”
他定定地望着她。
乌禾一愣,他怎么会这么想。
乌禾开口,“反正无论如何,我都救了你。”
“你下次不要救我。”檀玉道:“不然我还要救你。”
乌禾心里默默道,她保证下次不救檀玉。
那一剑现在还心有余悸,她差点就小命不保。
乌禾问:“这伤会不会留疤?”
檀玉道:“听司徒雪说,可能会留疤。”
“啊?”乌禾不开心道:“我不要留疤。”
檀玉安慰:“又不长在脸上,没有人会盯着你的胸看。”
乌禾看向他。
沉静片刻,檀玉移开视线,轻咳了声,“我没有注意过那。”
他脸色缓解,平静道:“等解了蛊,再没有月圆之夜,我们也不用再行苟且之事。”
“可是我还要嫁人啊,我跟我的夫君要行……不对,我跟我的夫君不是行苟且之事,我们是正经同房,他会看见我的疤痕。”
乌禾认真道。
檀玉望着她,突然意识到她会嫁人,以后会跟别人肌肤相贴。
手指微微捏紧。
乌禾凑近盯着他,问:“你在想什么呢?我问你话怎么不回?”
檀玉松开手,道:“没什么。”
那又如何?跟他没有关系,无论她嫁人,还是跟别人肌肤相贴,他都不在乎。
“你方才问我什么了?”
乌禾道:“我问,楚乌涯他们呢?”
“他们在山脚下,明日就安排他们上山。”
忽然,侍女端着冒着热气的陶罐进来,她看见檀玉,俯身行礼。
“参见少主。”
檀玉点了下头,那侍女抬起身。
“姑娘醒了?这是厨房准备的冬虫夏草炖土鸡,补血益气,姑娘失血过多,正好补下身子。”
乌禾颔首,“多谢。”
侍女给乌禾盛了碗汤,檀玉道:“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
“是,少主。”
侍女双掌交叉在胸口,恭敬退下。
檀玉端起碗,对上乌禾紧紧盯着他的疑惑目光。
无奈道:“你有什么要问的,直问。”
乌禾开门见山,“这里是囹圄山,她喊你少主,你跟囹圄山主是什么关系。”
“算是父子。”少年嗓音冰冷,好像并不是很认可这层关系。
乌禾道:“我就知你先前说只是囹圄山里的小小村民是骗我的。”
檀玉轻笑一声,摸了摸碗壁,“有些烫,你可以等会喝。”
“你给人家吹吹不就可以喝了。”乌禾弯起眼睛撒娇,“人家现在就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