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笨蛋美人计 第83章

作者:陆放鱼 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甜文 马甲文 轻松 古装迷情

此言一出,全场再度陷入沉默。

能坐在上席的,皆是三品以上的大员,要么年事已高,要么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有心无力了,即便是有,也万万没有这般厚颜无耻的。

“那真是可惜了,”谢枕川矜诩一番,这才慢条斯理解释,“本座近日养了只狸奴,虽然嘴笨,但实在爪尖齿利,让诸位见笑了。”

在座个个都是人精,哪里会听不出其中的言外之意,不过是借着养猫之名,行秀恩爱之实罢了。

看出他心情不错,便有胆子大的问道:“不知谢大人这只狸奴……是从哪家聘来的?”

本朝买卖牲畜,皆需立契为证,唯独买猫与众不同,猫契不叫买卖,而称“聘书”。聘书上不仅要写明聘猫的日期、猫的名字、毛色、品相,还会附上几句“勤捕鼠”、“少盗食”之类的期许,的确和婚书有些相似了。至于聘礼,便是盐、糖、鱼干之类,虽不贵重,却颇显诚意。

谢枕川一本正经地纠正那人的说法,“错了。”

托梨瓷的福,他如今面对“入赘”二字,已经是百炼成钢,从一开始的闻之色变,到面无表情,再后来不卑不亢、视若等闲,现如今,已是意满志得、意气洋洋了。

此刻他舒眉展目,眼底是藏不住的愉悦,微微笑道:“这可不是聘来的,本座还要靠她养呢。”

众人一时没听明白,面面相觑,不知他这话是何意。

好在岑尚书的娘子养了猫,他喂猫的频次甚至比娘子还多些,此刻便捋着胡须向大家解释道:“我明白,自家养的猫,若是通人性的,便会打猎觅食,反哺主人。前些日子,我家那只狸奴就逮了几只老鼠,整整齐齐地码在门前,生怕我岑家吃不饱一般。”

此言一出,众人忍俊不禁,却又有些摇摆不定了。

谢大人若不是当真养了猫,怎么能说出这般话来;可若只是养了猫,先前在席上,并未见他颈间那处伤痕啊?

众人心中虽有疑虑,但实在是因为谢指挥使平日立身太正,从来不近女色,一夜过去,城中仍然没什么风声,甚至还有人为了指挥使大人养的是云猫还是狮猫而争论不休。

第二日上朝时,谢枕川仍未做遮掩,此刻那处伤痕已然结痂,倒减了几分旖旎之色。

朝中官员并非皆赴了昨日恩荣宴,不免又议论起来,经过讨论,一致认为谢大人养的应是临清狮子猫。

应天帝高坐龙椅,眯眼将那伤痕打量许久,终究未置一词。

殿中肃穆,好事者议罢猫事,总算是开始了早朝。

应天帝则端坐于龙椅之上,与群臣商议本届春闱贡士的任职去向。

“一甲三人,照例授职翰林;二甲、三甲再行朝考,优者留为庶吉士,次者分派六部,余者外放知县、通判。”

应天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群臣忙道:“圣上英明。”

应天帝并未理会,目光落在了谢枕川身上,着重问了句,“谢卿以为如何?”

谢枕川长身玉立,眉目如画,站在一众暮气沉沉、老态龙钟的大臣之间,的确令人赏心悦目。

虽然本届科举录取暗藏猫腻,但贡士任职不过是例行公事,此刻尚未到清算之时,谢枕川自然也无异议。

他暂且隐忍不言,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拱手道:“圣上开科取士广纳贤才,今日新科贡士入朝,实乃我朝幸事。臣以为,如今正是重修经史百家万卷纪要的良机。”

掌院学士也道:“臣附议,文渊阁大火后,纪要原稿尽毁,正本亦有散佚,若不及时修编,恐文脉断绝。”

应天帝却是兴致缺缺,一言不发,看起来并不关心本朝文脉是否断绝。

谢枕川见状,又不疾不徐道:“圣上明鉴,修典之事,既可彰显陛下文治之德,又可令天下士子归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又有几名文臣出列附议,应天帝虽然不知谢枕川为何忽然操心起文脉之事,终是颔首同意了,“既如此,便依卿所言,便交由翰林院主理,务必尽心。”

几名翰林院官员出列,“臣领旨。”

此事议罢,又议了几桩大事小情,眼看朝议将毕,首辅王丘忽然出言道:“圣上,浙江布政使已到七十致仕之年,臣以为礼部左侍郎舒义才干卓著,此次春闱开科取士有功,可堪此任。”

从正三品到从二品,也算是正常的晋升。

应天帝虽有些讶异,面上却不显,仍赞道:“舒义确是不错。”

见皇上已经定了调了,殿内群臣噤声,无人异议。

谢枕川自然看出了王丘的心思,王党科举营私舞弊已不止一次了,舒义也是他的人,此番再把持江南赋税,朝堂岂非尽入其手?

他缓步出列,身姿挺拔如松,冷声道:“舒义虽为礼部右侍郎,却仅历任翰林院、国子监、礼部等部,从未主政地方,骤然擢升,恐难胜任。”

王丘闻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地看向谢枕川,“舒义乃是一甲进士出身,殿试时便由圣上点了翰林院修编之职,的确未能分派六部,或外放知县、判通。谢大人如此说法,难道是觉得圣上当初的决定有误么?”

谢枕川冷笑一声,眸光好似利刃出鞘,“听闻舒大人近日在德胜门外、黄榆湖畔新置了宅院,莫说占地千亩,便是门前所植荆蕉,冬日养护便需耗费白银千两。”

他沉静而冰凉的眼神扫过众人,说出的话却让心生寒意,“不过主持一届春闱,便能一掷千金修此宅院,若是任了浙江布政使,恐怕明年西湖的苏堤也不过是他家后院的一截连廊罢了。”

王丘勃然变色,却无言以对,只得咬牙道:“一派胡言!谢大人怕不是查科举弊案,查得魔怔了!”

谢枕川却是轻笑一声,反唇相讥道:“狂犬吠日,自然是做贼心虚。”

“罢了,”应天帝出声打断这两人的争吵,“这是朝堂,不是前门大街菜市口!”

应天帝也有自己的心思,他本欲明年在承德新建一处避暑的行宫,王丘已经在差人帮他选址了,此刻自然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便和稀泥道:“舒义的才干,朕是信得过的,先让他试试,若不成再调回便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众爱卿还有何事启奏?”

“臣有本奏。”谢枕川忽然朗声道。

执柄多年,他已将帝王心术看得分明。舒义赴任浙江,必会将江南搅得乌烟瘴气,天怒人怨,待到民怨沸腾、纸包不住火时,濯影司再奉命查办——这样借刀杀人、过河拆桥的戏码,他不知演过多少回了。

三足鼎立,原是制衡之道,可惜这盘棋下得如此无趣,不如由他来掀了这棋盘。

他嗓音清如玉石相击,却是不慌不忙道:“臣执掌濯影司,本应诛邪辟易,肃清朝纲。如今眼见科场污浊横流,却因各方掣肘而寸步难行,恕臣无能,唯有辞官以谢天下,望圣上允准。”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硬生生将辞官说出了逼宫的气势,满朝文武顿时噤若寒蝉,连素来不可一世的王丘都惊得忘了反驳。

应天帝更加慌了神,他虽然一直偏袒大皇子和王丘,但谢枕川却是他牵制朝局最锋利的一把刀,岂能放手?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他先是拍案怒斥道:“简直是胡闹,你把朝堂当儿戏吗?”

“臣惶恐,”谢枕川却丝毫不惧,神色淡淡道:“却也从未儿戏,将朝堂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另有其人罢了。”

殿中空气骤然凝滞,不知几人对号入座。

应天帝面色变了又变,但见唬不住他,只得强压怒火,笑着安抚道:“罢了罢了,朕知爱卿政事冗杂,劳心费力,不过是一时气话,但辞官二字,岂是轻易说得的?这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哪一个不赞濯影司惩奸除恶,还天下太平?”

不等谢枕川回应,他便金口玉*言道:“朕允准你休沐三月,好生休整一番,如何?”

他心知谢枕川素来勤勉,必不会当真休这般长的假,不出三五日,届时自会回朝。

说罢,又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一人能听到的音量道:“至于那名册之事,待爱卿养足精神,再议不迟。”

谢枕川本就是以退为进,此刻见目的达成,便不再多言,“臣领旨谢恩。”

应天帝原以为他还会推辞一番,不想却应得如此爽快,心中略有不快,却又不好表露,只得强作镇定,故作关切地问道:“既然如此,不知爱卿这三月休沐有何打算?”

提起此事,谢枕川眸中寒意便似春雪消融,又浮起一丝罕见的温柔,微微笑道:“成婚。”

……

朝中众臣今日已经受了太多惊吓,哪怕听到了谢大人这番石破天惊之言,也已经惊不动了,只余满朝寂静。

手握重权的朝臣要成亲,任凭哪个帝王都不可能不闻不问,偏偏应天帝从未听过半点风声,他心中不由得起了疑,面上却故作轻松道:“哦?不知是哪家的千金,竟能令谢卿动了凡心?朕倒是好奇,朝野上下,竟无一人知晓此事?”

谢枕川知道应天帝在问什么,神色坦然道:“并非朝中大臣之女,也不是臣刻意隐瞒,只适才定下的。”

听闻并非官宦之女,应天帝心中顿时一松,笑意也真切了几分,随口玩笑道:“可定下了日子,若有闲暇,朕也来讨一杯喜酒喝。”

谢枕川眸中柔色更深,却仍不卑不亢,淡然道:“尚未定下。”

应天帝本就是一句客套话,闻言便顺势挥手道:“也罢,是该留些时日让你操办婚事。行了,今日便到此为止,退朝吧!”

-

信国公府书房内。

信国公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盘着一对玲珑剔透的四座楼狮子头核桃,目光沉沉地望着立于书案后的谢枕川。

“听闻今日朝堂之上,你竟扬言辞官?”

谢枕川神色淡然,“确有此事。”

信国公眉头一皱,核桃也不盘了,厉声喝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做事须有分寸,过犹不及!今日是圣上宽仁,才未当真,若他顺水推舟允了你,你待如何自处?你教流萦与二皇子殿下如何自处?”

谢枕川语气平静道:“父亲多虑了,用惯了的刀,不会允辞的。”

信国公一愣,也知道方才是自己心急了,只是到底心疼女儿,叹了口气道:“罢了。”

他面色稍霁,又忍不住问道:“你要娶亲之事,为父怎的未曾听闻,是哪家的女儿?”

【作者有话说】

小谢一想到自己待会儿要说什么,就忍不住想笑。

第94章 家法

◎你若是敢入赘、改姓,我便打断你的腿!◎

见谢枕川不答话,信国公这才惊觉,当年女儿嫁入深宫,自己急流勇退,满门荣辱皆系于谢枕川一身,因此也一直待他十分严苛,为鞭策他奋进,从未有过半句温言,父子之间的隔阂已深如鸿沟。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道:“为父原来想让你娶高门贵女,既是门当户对,也是为你前程计。现在想来,你的担忧也并非毫无道理,倘若未来岳丈权势过大,圣上心中难免会有所忌惮,肤施杨氏前些时日与我来信,有意交好。杨家如今虽不入世,毕竟是书香门第,蔚然望族,倒也十分相宜。你待如何?”

谢枕川眼底掠过一丝讥诮,唇角却是漫不经心地勾了勾,“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信国公居然没被他激怒,语气甚至更为缓和了一点,“其实也未必非要名门贵女,太常寺寺丞之女,还有那国子监的司业,其女皆是蕙质兰心,贤良淑德,只是若要执掌中馈、料理家业,便有些艰难了,不过慢慢调教便是。”

谢枕川仍是一幅油盐不进的样子,不软不硬道:“家业自有专人打理,用不着您操心。”

信国公终于按捺不住了,“我是你爹!你要成亲,儿媳妇儿是谁,我总该有权知晓吧?”

“父亲自然是知晓的,”谢枕川面色坦然,从容不迫道:“是山西梨家的女儿。”

信国公对这个名字还有些印象,上一次听闻,是嘉宁要认她做义女的时候。

他立刻气急,吹胡子瞪眼道:“我就说那广成伯焉儿坏!连带着外孙女也不学好,看看把你勾成什么样子了,想进咱家的门,还得看我同不同意!”

谢枕川后退一步,悠悠道:“请父亲慎言,不过是孩儿一厢情愿,梨家还未允我上门。”

信国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谢枕川难得耐心地解释,“梨家之女不嫁人,乃是要留在家中招赘的。”

信国公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听得“咔嚓”一声,他手中那对品相极佳、盘玩得光亮如鉴的四座楼狮子头核桃已经应声而碎。

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信国公望着手中的碎核桃,又是心痛,又是窝火,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将碎片统统扫落在地上,“你给我跪下!”

谢枕川依言下跪,心无半点波澜,静如止水。

信国公怒目圆睁,接连不绝地斥道:“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便是朝中名门闺秀,要进我国公府的门楣,也还得考量一番,你居然自降身份,去商贾之家入赘?!荒唐!愚蠢!”

谢枕川跪在地上,脊背却挺得笔直,甚至还能从容不迫地同信国公讲理,“父亲当年尚公主,不也是入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