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夷 第27章

作者:一明觉书 标签: 天作之合 正剧 群像 古装迷情

什么?

沈淙眉头一蹙,问:“刺客抓到了吗?”

“抓到了,”侍卫道:“对方受刑指认,说……”

沈淙直觉他说出的一定不是自己想听的话,果然,仅仅一息,他就听见对方开口道:“……说自己是受府君指使,要用钝刀划破选卿殿下的脸。”

“……你说什么?”沈淙表情空白了一瞬,一时间不敢确定他口中的府君到底是谁,下意识地去看谢定夷的神情,否认道:“我没有!”

侍卫又朝谢定夷行礼,道:“那刺客行凶前就已经服毒,受刑后没多久就毒发身亡,如今已经死无对证,其身份还在确定,选卿殿下如今被送回宫中医治,性命无碍,但脸……就近寻了个官署的医官看过,应该是毁了。”

谢定夷挥了挥手,说:“知道了,朕明日就回宫,你去准备吧。”

侍卫应是,行礼告退了。

等帐中只剩下两个人,沈淙已经从这件事的冲击中回过神来,迅速整理好心情和思绪,冷静道:“陛下可以去查那人的身份还有凶器,选卿殿下身居高位,入住官驿必有重兵把守,那人是如何突破重重防线伤到殿下,又是何时引来的侍卫,这些陛下都可以去查,况且臣也不会这么蠢,做出这般漏洞百出的事。”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沈淙还是觉得委屈愤懑,又斩钉截铁道:“臣以沈氏一族的声誉担保,此事绝对和臣无关。”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他干的,他根本不会留着晏停性命,更不会派一个受了刑就会供出自己的人去。

但谢定夷的脸色看不出明显的情绪,道:“我没说和你有关。”

沈淙往前迈了一步,心下稍缓,道:“陛下相信我?”

谢定夷道:“自然,你这些时日不是都和我在一起吗?哪有时间买凶伤人。”

言罢,她又像是想到什么,短促地笑了一声,沈淙脸色还有些苍白,问:“陛下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她说:“亏我还一直在想他有什么阴谋诡计,背后的人又是谁,没想到兜了这么一大圈,他居然是冲你来的。”

知道她和沈淙关系的人屈指可数,是谁好像已经不言而喻。

第31章

好好一场秋狝,还没开始就被接连打扰,到如今不得不回去的地步,谢定夷率先命人传信回宫,让宁竹亲自查探此事,后又吩咐宁荷等人明日一早下山,途径晏停遇刺的那个官驿暂歇一晚,看看此地的境况。

事发突然,帐外人影晃动,脚步声说话声不一而足,谢定夷也正在门口和宁柏说着话,帐中只余沈淙一人。

他安静地跽坐在屏风后的小几旁,手中握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茶杯,正不错眼地望着眼前木几上盘绕的纹路,思绪百转千回,一沉再沉。

这出嫁祸的戏码实在是太过直接,刺杀、被抓、供认、服毒,若非是背后

的人太过愚蠢,那就是对方想通过这种结果来达到另外的目的。

但不管此人的意图究竟是什么,离间他和谢定夷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晏停毁容本与他无关,可惜他毁的容貌肖似虞静徽,万一谢定夷会因为此事对他产生怜悯,再加上故人之思……谁知道他不会因祸得福,置之死地而后生?

要是他再借着这个机会勾引谢定夷,说不定还会在怜悯中消解掉她的防备和警惕,获得一丝真情,到那时他再想做什么便来不及了。

胸口堵得发紧,说不出的嫉妒像是从骨缝里渗出来,带着一点不甘和恨意——为什么偏偏是晏停,他到底是谁的人,留在谢定夷身边又有什么目的?

他既害怕他对谢定夷心怀不轨,又怕他真的纯洁无辜。

如果这个人这件事只是个试探或是阴谋,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将晏停从谢定夷身边扯走,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别让他伤害到谢定夷,可要是他没有,要是他真的只是一个无辜存在着的受害者,那自己反而无处落脚,他不能说什么,也没立场质问,只能像昨天一样看着他们肩碰着肩地走在一起。

只要这个人待在谢定夷身边一日,他就一日不会真的安心。

……既如此,不如趁此机会彻底了结他,省得自己总是担惊受怕……

如今这件事实在太浮于表面,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他是被陷害的,最重要的是他本身就对此一无所知,而谢定夷也丝毫没有怀疑他,如果他顺势下手,完全可以做到全身而退,到时候也大可以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唯一要顾及的就是背后那人——

暗处的窥视总是最让人担惊受怕的,那人既然让凶手指认自己,必然知道他和谢定夷的关系,说不定还会知道其它,如果他轻举妄动,会不会反中了那人的圈套?

可这次的机会实在难得,要是放过,晏停趁此翻身他待如何?

一时间,他心中陷入了两难,握着茶杯的手慢慢收紧,指节发白,牙齿用力咬着内侧的唇肉,像是一只突然被抢占了领地的狗,不知道是前进还是后退。

真是做玩具都做得心惊胆战,时时刻刻担心被替代。

他在心里自嘲,默默地感受着那股窒闷的酸意一波一波卷上来,像是要把他五脏六腑全部磨穿。

“动手吧。”

心底有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飘渺地回荡在自己的脑海里,像是在引诱人一步步地踏入幽深的黑暗中。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屁孩吗?一句话的事,何必装的这么为难,你吩咐了自然有人替你去做。”

万一被谢定夷发现怎么办?

“比起被谢定夷发现,你应该想想万一谢定夷真的可怜他怎么办?”那个声音又冷又重,说:“晏停毁掉了容貌,也摆脱了成为一个影子的命运,但问题是所有人都记得他曾经肖似虞静徽,追怀加上怜悯,你能保证谢定夷不生出一丝别的感情吗,只要撬松一丝,你就不再是特殊的那个了。”

你说得对。

他爱谢定夷,他不能失去谢定夷。

他已经注定无法得到谢定夷全部的爱了,不能再失去这份特殊。

“静川。”

熟悉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将他越沉越深的思绪猛地拉回了脑海里,手中的水杯用力颤了颤,在小几上泼出了一片水渍。

他猛地回过神来,像是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擦那水渍,谢定夷垂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问:“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沈淙不敢抬头,苍白着脸,低声道:“没。”

谢定夷说:“你明天和我一起,回家后自己小心一些,出门都带好侍卫,吃穿用度也要注意。”

听到这句叮嘱,沈淙喉间一哽,脑子里那些深沉的恶念像是猛然炸开般,一下子没了源头——说到底,晏停也没做错什么,抛去他身上可能有的阴谋诡计,他遵循中梁律法参加广选,应召入宫成为侍君完全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要是因为自己的嫉妒之心痛下杀手,来日若是被谢定夷发现……她会怎么看他?

他真的会就此安心吗?

谁会希望夜晚躺在自己身侧的人心思深沉,满腹恶念?比起谢定夷可怜别人,他难道不是更受不了她对自己露出厌恶或是陌生的神情吗?

一瞬间,他似乎想通了什么,掌心渗出一丝冷汗,手脚也跟着发软,缓了好几息才偏头去看谢定夷的脸。

从这个角度看去,她的神色依旧淡漠,似乎没怎么把此事放在心上,没听见他应声,便低头看他,问:“怎么了?还在担心?”

沈淙喉间微动,尽量做出正常的神情来,道:“陛下觉得是谁指使的。”

谢定夷在他身边盘腿坐下,说:“那就要看到底有谁知道你我的关系了。”

沈淙顺着她的话说:“府中……只有赵麟一个人,就连弄雨也不知道,臣去往宫中时也从未暴露过身份,为何……”

谢定夷道:“此事已经交给宁竹去查了,宫中的人好找,不用太过担心。”

说着,她又伸手去摸他冰凉的指尖,道:“手怎么这么冷?害怕了?”

“离我太近就是这样的,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嘛。”她倒还有心情开玩笑,将他的手拢到掌心里握着暖,沈淙敛睫掩下眼底的情绪,轻声道:“只是怕陛下不相信我。”

谢定夷说:“怎么会,我知道不是你干的。”

可沈淙不满意这个回答,望着她的眼睛,说:“万一就是我干的呢?”

“如果就是我,我善妒……”这两个字似乎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跟着叹出了长长短短的太息,尔后问:“你会原谅我吗?”

沈淙第一次在下床的时候直呼你,眼里的期待酿成了一壶浓浓的热酒,仿佛随时都可以倾泻而下。

可谢定夷却说:“不会。”

她眼里还是笑着,甚至握着他的手也没放开,幽深的瞳孔像是洞悉了所有,说:“这不是你该干的事,静川,喜欢应该是让一个人变得更好,而不是变得糟糕。”

她年长他六岁,战场上朝堂中一路走过来,早就不知看穿了多少人心,尽管他生于高门大户,早就学会了不喜形于色,藏匿情绪,但很多时候在她眼中依旧像是一张白纸,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轻易看穿他口是心非下的期盼和眷恋,才会因为这份规矩古板之下别扭而深重的感情驻足。

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沈淙的眼睛微微睁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又大又圆,黑白分明,敛睫的时候显得有些冷淡,但一旦瞪大就像一只受了惊的猫似的,和他平常对她展现出来的形貌十分不符,谢定夷忍俊不禁,低头在沈淙额头亲了亲。

这个轻吻如同锤子打破了僵硬的石像,沈淙终于反应过来,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了她的脖颈,如雷的心跳持续了许久之后,他埋在她脖颈间闷闷地喊:“谢定夷。”

他想说,我好喜欢你,可是喉结滚了滚只喊出了这声名字,心里的委屈一阵又一阵翻覆——为什么他不能早点遇见她,为什么他要成亲,为什么她不能第一个喜欢他?

那些过往从没觉得难挨的生活,如今看来全都变成了樊笼上带刺的藤条,他少年时的懦弱和退缩在经年之后就像一条

长鞭狠狠抽中了自己,将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再次变得鲜血淋漓,多难过呢,在他隔着人海默默仰望她的那些年里,早就有人为她赴汤蹈火过了。

她好会爱人,她能不能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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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的时候,沈淙一反常态的有些粘人,或许是预感到这次回去后一定会发生什么事,他开始分外珍惜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夜晚。

谢定夷心里没装事,以为他是想要,手都探进他衣服里了结果被他按住,声音轻轻地拒绝她,说:“今天不要了吧。”

谢定夷说:“你蹭得我以为你想了。”

沈淙脸红,说:“我没蹭,”否认完,他又在被子里伸手抱住她的腰,说:“我就是想抱着你睡。”

谢定夷摸摸他的脑后的乱发,说:“别胡思乱想。”

沈淙向来心思重,根本做不到不乱想,但现下听她这么说,自然也要应,轻声说:“好。”

谢定夷说:“回去就写写字,养养花,对了,我那柄鱼竿还在你那,你若是想钓鱼我也勉为其难借你用用。”

沈淙被她的话逗笑,说:“你说得我好像每天无所事事一样,我也有很多事要忙的。”

谢定夷道:“也是,沈氏生意兴隆,昌明票号里的库银说不定比国库里的还多。”

她本是随口玩笑,但没想到怀中的人听到这话,突然抬起身来认真看向她,精致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分外柔美,问道:“你要吗?”

谢定夷愣了一下,不确定他在问什么,问:“啊?”

沈淙道:“我有私产,抵得上半个昌明票号,还有很多十分盈利的铺面,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少了。”

沈淙眼里的不少应该是很多了。

但谢定夷还是有些不解,道:“给我做什么,这是你的东西。”

“我想给你,”沈淙抿了抿唇,思虑了两息,还是问:“……你想打西羌,是不是?”

他很少和谢定夷提及什么战事或是的政务上事情,只有她让他帮忙做什么事的时候才会多说两句,但现下却突然有了几分胆气,说:“当年西羌被阙敕离间,毁约出兵,你划出去昭矩最富庶的那片领土才暂时平息,如若不是因为连年征战国库消耗得太快,你刚拿下阙敕就会一鼓作气出兵西羌,而不是等到现在。”

谢定夷难得听他谈起这些,也有点想听听他的看法,便道:“你继续说。”

沈淙说:“西羌皇帝野心勃勃,阙敕的吾丘寅如今又下落不明,很有可能是去了西羌,如果他们合作,那不日就会对中梁出兵——其实这一仗早晚都会打,就是看谁先手。”

谢定夷问:“你觉得先手占优势还是后手占优势。”

“先手,”沈淙毫不犹豫道:“我不信以你的智谋兵法敌不过她,那此战打的就是粮草和兵力,对西羌来说,中梁连年征战,短时间内没办法恢复最鼎盛时的战力,她此时不出兵,最担心的事不外乎是害怕自己吃不下中梁的版图,导致战线过长,腹背受敌,如果想要一招制敌,必然是联系东境几国的旧部,从内部再次分裂中梁,此时内外夹击,胜算最大。”

“一场战事耗费无数,我们如今也还在休养生息,西羌不急,是他们想把五根指头握成一个拳头再给我们致命一击,如今趁着他们还未握紧,自然最能出其不意。”

听到这里,谢定夷看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变化,沉默了半息,说:“你知道打一场战要多少钱吗,你想清楚了?”

沈淙点头,俯下身在她耳畔说了一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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