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明觉书
沈淙不意外她会发现,但还是觉得丢人,把脸埋在她的脖颈中,闷声说:“都是……你的衣服。”
谢定夷其实不常燃香,身上也没什么味道,但处理政务会见朝臣的崇政殿是常年燃着瑞脑香的,日积月累,她的衣物上也沾染了少许,平日里倒是不怎么能闻见,谁知今日一头栽进了她的衣柜中,又被那样亲,怎么可能没反应。
只是他实在接受不了那个时间和洞开的殿门,便是再情.动也只能出言叫停,后来也是硬生生地忍到没有异样了才肯出来。
谢定夷和他耳鬓厮磨,温热的吐息落在那细白的脖颈上
,长指贴着他细韧的腰肢摸过去,找到他的衣带扯开,一来一回的动作间,衣领也一点点地滑了下来。
他这回更像一尊供在壁龛中精心爱护着的玉像了,哪里都是白的,脖颈微微后仰,露出紧绷的喉结轮廓,在灯光和月色交织的微光中,整张脸都透出了一种淡淡的飘渺感,唯有嘴唇上的颜色是艳的,活的,像盛着冰雪的白梅中嫩到透明的蕊心,被折磨出了湿漉漉的殷红。
谢定夷虽然受伤了,但对着他还是没有任何手下留情,几乎没过多少时间,沈淙就感觉自己软成了一滩安安静静的水,只有被谢定夷搅动的时候才会荡起一点波浪,晃悠悠地跟着她飘来飘去。
意识像片纸做的船,沾着情.爱的潮湿,慢慢地沉没进更深的海里。
他在茫然的混沌间甚至称得上乖顺,一双手臂牢牢地圈着她的肩膀,指腹贴着她背上凹凸不平的伤痕有一下没一下的摸,谢定夷凑过来亲他,他也就乖巧地张开嘴,任由舌头被一点点地拖进了对方的地盘。
冬天结的薄冰化开了,水花拍打着迸出银练般的春潮,一片莹波荡漾,满是湿透了的清澈。
很久之后她才问:“下午为什么突然亲我?”
沈淙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明白她的问题,勾住她脖颈的手臂滑下来,捧着她的脸,很珍惜般的、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她的侧脸,小声说:“因为……我想到你身边去。”
因为我想到你身边去。
亮晶晶的眼睛,红红的,全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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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忘了时何时失去意识的了,总之等再次睁眼的时候,谢定夷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窗榻前公务,他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内衫已经换了一件,身上也没什么不舒服,应该是都擦洗过了。
谢定夷说的没错,她即便受伤,对付他也足够用了,想起昨晚自己的情态,他几乎是眼前一黑,忙将被子拉高盖住了自己的脸。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掀开被子,偏头去看谢定夷——她背对着床坐着,手中笔墨不停,并没有注意到他醒了。
他看了一会儿,拢好内衫赤足下了床,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后。
“醒了?”
察觉到背后覆上了一具温软的身躯,谢定夷随手覆住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沈淙没有动,安安静静地歪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等了一会儿,谢定夷写完了手头上的这本奏折,侧头过来看他,二人对视了一息,颇为自然地和对方碰了碰嘴唇,沈淙弯唇轻笑,继续低头将脸贴靠在她肩上。
冬日的暖阳穿过窗纸,照亮了那垂落在衣摆上的雾鬟风鬓,也照亮了两个人亲密无间的身影,透露出一丝无言的温情。
第76章
今日又是一天朝务。
谢定夷虽然因伤罢了大小朝会,但觐见的臣子和送来的奏疏却一刻都没少过,又因逼近年关而有了越来越多的趋势,沈淙每每看着那桌案上越堆越高的各色文书,都怕它哪一刻就骤然崩塌,把桌后伏案的身影从头到脚埋进去。
不过当下这个时节,也不止谢定夷一个人忙得废寝忘食,沈氏名下的各州商路、店铺的年关大帐还等着沈淙一个个的过目,赵麟每日往返在澈园和近章宫之间,如今甚至都能和门口的侍从寒暄一二。
这日也是一样,通报过后,赵麟就在侍从的带领下迈进了近章宫,窗榻边,沈淙和谢定夷对案而坐,正执着棋子抿唇苦思。
见他走近,正对着他的沈淙抬眸看了一眼,见他手中空无一物,意外道:“今日无帐?”
赵麟先对着谢定夷行了礼,这才转向沈淙道:“帐在澈园,宣君让我带话,说想见您一面。”
宿幕赟要见他?
沈淙和谢定夷对视了一眼,说:“说了何事了吗?”
赵麟摇摇头,道:“没说,但今日出院的时候是宣君亲自寻来的,看着神色不太好。”
谢定夷听着他们说话,默默落下一子,开口道:“昨日我派人去澈园带走了萧辙。”
沈淙恍然,问:“那我要回去吗?”
自谢定夷平叛回宫已经近两个月了,他一直待在宫中,宿幕赟都没有寻过他一次,今日却让赵麟带话来,很明显就是为了萧辙的事情找他,但不论是她想为萧辙求情还是其他,他都不可能替一个别国卧底开口。
除却他自己的意愿外,他也得考虑沈氏,他虽未入仕,但家中大半生意都在他手中,如若和一个细作牵扯上关系,日后如何讲得清道得明?
但谢定夷却道:“去吧。”
“西羌不止在沈氏安排了人,还有很多别的地方,我需要一份完整的名单,但萧辙和他的那个同谋至今还不肯开口。”
沈淙以为她是想拿这个作为筹码,让他去和宿幕赟谈,便问:“如果萧辙供认了,你会留他性命吗?”
谢定夷笑了笑,撑着下巴同他对视,尾调轻扬,问:“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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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一刻,马车缓缓驶进澈园侧门,停在了马厩不远处,沈淙拢好氅衣走下马车,刚转了个身,就和站在月亮门后的宿幕赟对上了视线。
他心下微叹,抬步走过去,看着她有些憔悴的面容,说:“有事回院再说。”
宿幕赟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跟上他的脚步。
虽然在一起生活了六七年,但沈淙踏足宿幕赟院子的次数屈指可数,待行至主屋门前,宿幕赟率先推开了门,见他站在了原地,哑声问:“不进来吗?”
沈淙抱着暖手的炉子,道:“就在这说吧。”
宿幕赟苦笑一声,道:“都这样了,难不成陛下还会怀疑你我之间有什么事吗?”
听她提及谢定夷,沈淙的眼中多出了一丝探究,岔开话题,道:“先说正事吧。”
见他无动于衷,宿幕赟只好收回了按在门扉上的手,道:“萧辙……被宫中的人带走了。”
沈淙问:“他是西羌细作,阙敕民乱的时候他在中间递了多少消息,搅了多少浑水,难道不应该处置吗?”
宿幕赟道:“可是如今西羌已经战败,他不会再做什么事情了,而且……而且他这些年递的信大多数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下不是吗?”
沈淙无话可说,心中也生不出什么失望的情绪了,而是冷静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逼近一步,问:“萧辙是不是已经和你说了什么?”
“他没说其他的,”宿幕赟没有隐瞒,摇摇头,道:“他只说了他传的消息没用,直到那个同伴来找他,他才知道很多消息根本没送出去,而送出去的很多消息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是早就被发现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西羌那边的人才命他带走你,想通过你和沈家合作。”
“民乱一事中,陛下还利用他传了好几次假消息,就当……就当……”
她嘴唇蠕动,好几息才把最后半句话说出来,道:“……就当他将功补过了,不行么?”
沈淙抱着暖炉的手紧了紧,想骂也骂不出口,缓了口气才道:“功?何为功?哪来的功?他被利用是因为陛下心思缜密发现了他,他自己可是一心效忠故国,到如今还不肯松口呢。”
宿幕赟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抬起手捂了捂额头,脸上满是痛苦和挣扎,道:“我只想要他一个人,我保证他以后什么都不会做的——静川,求你了,陛下这么喜欢你,如今……如今只要你一句话,就能救他一条命……我……”
“我凭什么说这句话?”沈淙打断她,声音也彻底冷了下来,说:“你让我去为萧辙求情,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沈氏?”
“他一个敌国细作,能在澈园待这么久还没被发现已经够惹人怀疑的了,我一旦为他开口,陛下难道不会觉得是我们一直在包庇他吗?就算你
不在乎沈氏,也该想想自己的前程。”
“前程……”宿幕赟颓然低头,低声自嘲道:“我这辈子就是为了个前程。”
沈淙不再看她,偏过头去盯着远处屋檐下红彤彤的灯笼,道:“你要是觉得萧辙比你的前程重要,你现在就可以去拜宫替他求情,看陛下会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你若是还想要前程,那就从今日起开始装聋作哑,只当没有出现过萧辙这个人。”
“或者——我也可以帮你和陛下说,让你去审问萧辙,若是你真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不仅无罪,还有大功。”
宿幕赟有些难受,扬声道:“这些时日我已经问过很多次了,他只和我说了这么多!”
“先前我和你都以为陛下不知道他的存在,”沈淙道:“如今他已是必死无疑,你也有包庇的嫌疑,若是审出来了,你平安无事,甚至可以加官进爵,审不出来,你或许也会被问责。”
宿幕赟愣在原地,道:“我何曾包庇……”
“他是你的枕边人,你觉得陛下会相信你毫不知情吗?”沈淙紧紧地盯着她,道:“况且这么些年,你真的一点都没发现他的端倪?”
沈淙一个月都同他见不到几次面,是以不曾发现他的异样,可宿幕赟和他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产生过丝毫怀疑?
或许她没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但一个异族人,就算再精心伪装,总是还会在细枝末节中露出马脚——生活的习惯,全然不同的语言,甚至是身体上的某一道疤痕,都有可能暴露他不是萧辙的事实,但她至始至终都没有点破一句。
宿幕赟脸色发白,呆呆地和他对视。
沈淙继续道:“你若就此罢手,陛下也许不会治你的罪,但今后是否还能升迁,你我心知肚明,你若肯往前迈一步,替陛下问出其他暗桩,今后即便没有沈氏,你也自能青云直上。”
刺骨的寒风穿过廊下,吹起了宿幕赟散在额前的几缕长发,她伸手将它们拂至而后,许久都没有出言。
沈淙懒得再等,脚步一转,道:“你若想清楚了,就让赵麟来宫中找我。”
“等等。”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靠在门边的宿幕赟开口叫住了他,最后确认道:“不论我如何选择,萧辙都会死,对吗?”
沈淙没有迟疑,淡声道:“对。”
宿幕赟道:“如果你替他求情呢,以陛下对你的情份,能保下他一条命吗?”
沈淙眉间微蹙,转过身去看着她,道:“我为何要替他求情?”
尽管相处多年,但他和萧辙见面的时间加起来或许都没有一整日,二人可以说毫无旧情可言,宿幕赟为何一直认为他能替他求情?
宿幕赟道:“我只问你能不能?”
沈淙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
谢定夷是喜欢他,但也不太可能因为他几句话而放过一个敌国细作。
宿幕赟垂眸思索了几息,沉声道:“若你能替他求情,我就不告诉陛下你我曾经有过肌肤之亲的事。”
听完整句话,沈淙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道:“你胡说什么?我们何曾有……”他反应过来,神情变冷,一字一句道:“你威胁我?”
“我没办法,”宿幕赟道:“就算陛下更相信你,但这种事又如何说得清楚,只要她心里存了个疑影,你就不可能如先前那般受她宠爱。”
沈淙冷笑一声,道:“你大可以去说,看看陛下到底会不会因此疏远我。”
且不说他和谢定夷的床事如何,就算真有此事,她也不会在乎这个,当年他刚刚承宠,心中煎熬摇摆,为了拒绝她也曾用过这个理由,但对方却只是笑笑,浑然不正经地说:“有过还这么不中用,看来下回得给你用点药了。”
他当时羞愤欲死,此后再也没提过半个字。
宿幕赟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定定地看着他,说:“你就这么笃定?”
沈淙冷声道:“就算陛下介意此事,我也不会受你威胁。”
气氛凝滞了,良久的对峙后,宿幕赟似乎看穿了他的决心,闭了闭眼睛,哑声道:“告诉陛下,我会问出该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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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日,萧辙就被用尽了刑法,和在被软禁在府里的日子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张口说半个字,用刑的人也没见过这么难撬的嘴,怕真把他弄死了,只能罢手,转而去禀告了谢定夷。
此时此刻,他就被绑在阴暗潮湿的地牢内,脑袋深深地垂着,已然气若游丝。
一旁的吏官抓起他的头发给他喂了一口药汤,苦涩刺激的气息猛地涌上鼻腔,他用力咳了几声,鼻子里流出几滴黑血。
站在不远处的宿幕赟看着这一幕,握紧双拳,道:“陛下有令,让我单独审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