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夷 第84章

作者:一明觉书 标签: 天作之合 正剧 群像 古装迷情

“没关系,”沈淙笑笑,道:“我陪她去吧。”

他扭头和谢定夷说了一声就准备离席,一旁的谢定端听到这话,嘴角笑意未变,眼神却暗含警告地看了一眼谢真,对方咧嘴一笑,背着谢沈几人朝她做了个鬼脸。

出了毡房,眼前又是一片辽远壮阔的景象,蓝天白云,草场繁茂,沈淙俯身问谢真:“你要在哪午睡呀?”

谢真说:“我不想午睡,我想去骑马。”

沈淙料想她会拉自己出来也是因为这个,脸上丝毫没有意外的表情,蹲下身,道:“可是我不太会骑马,怎么办呢?”

谢真眼睛一亮,说:“没关系!我教你,我们去骑姨姨的马!”

沈淙笑道:“你突然想骑马,就是想找踏星啊?”

谢真忙不迭的点头,拉着他的手就想往帐后跑,说:“我知道踏星在哪,快走快走!”

沈淙没动,将她拉回来,商量道:“这样吧,你如果愿意现在去睡午觉的话,我就和你姨姨说,明日让踏星陪你玩一整天,怎么样?”

他看着谢真一下子变得纠结的表情,循循善诱:“你看,我刚来这里不久,和你母亲父亲也不熟悉,若是说好了要陪你睡觉,却背着他们带你去骑马,回头该怎么对他们交代呢,而且今日你还得花时间教我骑马,多不划算,倒不如明天得一整日来得畅快。”

谢真犹豫了两息,怀疑地看着他,说:“踏星是姨姨的马,又不听你的。”

沈淙笑道:“可是你姨姨听我的呀。”

谢真叉着腰,气势十足地绕着他走了一圈,最后歪头道:“……真的?”

沈淙朝她伸出自己的左手,动了动食指,示意她看自己手上那个晶莹剔透的玉戒,道:“我拿这个和你担保,若是明日踏星不能和你玩一天,我就把这个赔给你。”

谢真思考了两息,一把将那玉戒取下来攥到掌心里,道:“成交!”

一大一小商定好,谢真就带着沈淙回到了自己的帐中,她的帐子就在主帐右后方,屋内有着不少玩具,零零碎碎放了满地,侧边铺着宽阔的长榻和毛毡。

一进帐,她就蹬掉马靴一骨碌爬到榻上,看着身后几步远的沈淙走过来,轻轻掀起衣摆坐在榻上,一举一动都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你真好看,”她直白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眼巴巴地看着他,道:“比忽阑瞳还要好看。”

沈淙忍不住笑,问:“忽阑瞳是谁?”

谢真认真道:“忽阑瞳不是人,是桑索守护的湖。”

沈淙没想到她会拿自己和一片湖比,心口被这种孩童的天真烂漫弄得格外柔软,又问道:“那桑索又是谁?”

“桑索是山!”她翻了个身,道:“桑索和托娅,守护凤居的两座神山,你来的时候应该就看见啦。”

沈淙想起自己刚出城池看到的那两座雪山,道:“嗯,好像有见到。”

谢真又问:“你是从梁安来的吗?”

“不算,我这次是从晋州来的,”沈淙耐心回答,道:“你的中梁话是你父亲教你的吗?”

谢真道:“对啊,父亲和我说中梁话,翎吉和我说凤居话,母亲两样都和我说。”

沈淙问:“翎吉是什么意思。”

谢真似乎很乐意为他译语,笑着说:“父亲啊。”

沈淙问:“塞罕呢?”

“首领的意思。”

“那塞真呢?”

“也是首领,”谢真骈指点了点额头,像是什么礼节,表情也认真了几分,说:“天命之主。”

沈淙恍然,道:“那你能教我几句凤居语吗?”

谢真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道:“你想学什么?”

……

帐帘再次被掀开的时候,谢真已经睡着了,沈淙侧躺在她身边,一只手屈臂支着身体,一只手隔着毛毯轻拍,低眉敛目,神色安定而温和。

见门口传来动静,他抬目望来,是谢定夷和庄华贞,后者率先走进来,压低声音对他道:“多谢。”

沈淙小心起身,将谢真身边的位置让给他,说:“那我先走了。”

对方笑着点点头,抬手将他送出了毡房,站在门口的谢定夷等他出来,顺势放下了帐帘,笑着说了一句:“阿端还和我说她拉你出去绝对是要骑马,没想到竟真乖乖来睡觉了。”

沈淙道:“我答应明日让踏星陪她玩一日。”

谢定夷道:“你说答应就答应,问过我了吗?”

沈淙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小臂,掀睫看她,说:“你不同意?”

谢定夷见他仰着下巴故作骄纵的样子就心痒,含笑倾了倾身,说:“亲一下。”

“在外面呢……”话是这样说,但他看了看周遭,见只有远方三两人背对着这边,立刻在她唇角落下一个轻吻,随即便面红耳赤地站到了她的影子里。

谢定夷煞有介事,道:“好罢,既然你这么诚意十足,明日就让她玩耍一日。”

沈淙嗔了她一眼,只觉得今日阳光实在太好,照得他心口暖融融的热,即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也忍不住伸手挽住了身侧之人的手臂,半个身子也紧紧地贴着她。

在这里,谢定夷似乎并不需要被很多人前后簇拥着,宴散过后每个人都自然而然地干着自己的事,只有在走到她近前的时候会行个额礼,唤一句塞真,谢定夷也就笑笑,间或和他们说两句话。

二人就这样一起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待看到平坡上吃草的马匹后,谢定夷屈指吹了个响哨,一道熟悉的黑影立刻抖抖鬃毛,扬蹄朝这边奔来。

谢定夷说:“阿端说休戈被带出去狩猎了,走,我带你去找它。”

即便是在好马如云的凤居草场,踏星也足够出类拔萃,等它跑到自己面前,谢定夷立刻伸出手在它脖颈上拍了拍,尔后单手握缰轻松地翻身上马,腾出身前的地方朝沈淙伸出了手。

这样的环境和这样的谢定夷让沈淙有点晃神,他抬眼看着眼前沐浴着阳光的身影,几乎是下意识抬起了自己的手,待双手握定,他仰起头笑着对她说:“我想骑步月,和你一起。”

谢定夷自然没意见,一把将他拉上马背,双臂交错,紧紧地圈在了他的腰间,利落地一甩缰绳,纵马扬蹄。

到了步月吃草的地方后,沈淙被放了下来,他的骑术较之一年前已经精进了许多,抚了抚步月的鬃毛,踩住马镫就稳稳当当地骑了上去。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并肩而行,谢定夷也时不时地伸出手替他安抚一下步月,走了一小段路,沈淙就找回了曾经学过的那些技巧和感觉,肩颈泄力手腕使劲,轻轻抖动着手中的缰绳。

在如此广阔的草原驰马的确是一种享受,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仿佛带走了一切烦恼,只留下畅快和自由,连心都漂浮了起来,在颠簸间起伏不定。

约莫骑了一刻钟左右,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一片疏林,一直遥不可及的雪山终于显露了真容,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气势磅礴,谢定夷仰头看着,说:“桑索德勒,凤居的神山之一,先祖说这山是凤神遗落的金冠。”

她对着那神山垂首,抬手用指腹碰了碰额头,神色异常肃穆,低下头用凤居语说了一句话。

沈淙等她放下手,问:“什么?”

谢定夷慢慢仰起头来,凝目远眺的神情中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神性,说:“我向神山祈愿,赐你福泽和安康。”

第94章

站在这片土地上的谢定夷更像一个归家的游子,和梁安那个高座帝位的承平帝截然不同,沈淙牵着马和她在疏林里散步,听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有关凤居的风物和信仰,说神山和圣湖会庇佑每一个踏上这片土地的人。

午后的阳光愈发澄澈,天空也蓝得纯粹,像一块未经雕琢的宝石,几缕白云懒散的浮在天际,被高空的风扯成细长的丝絮,身旁渐次退后的疏林如同大地的守护者,黑褐色的树干在风中静默,树叶沙沙作响,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塞真!”

马蹄声自身后而来,打破了此间的静谧和温馨,七八个骑着马的青年从侧后方的林中出现,为首的那个衣襟大敞,手中挥舞着一件红色的外衣。

见二人回头看他,他立刻高兴地招了招手,扭头仰面,朝着天上吹了一声清脆响亮的呼哨。

“休戈!来!”

话音落下,矫健的猎鹰呼啸而来,根根分明的褐羽带起了疾风,成钩的利爪上似乎还有鲜血,大张着翅膀从几人头顶低低掠过。

沈淙从没见过这么快的飞禽,肉眼能捕捉到的只有一道褐色的闪电,谢定夷很显然也认出了这个曾经陪伴她多年的老友,视线跟着它的身影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看准时机,兴奋地屈指吹哨。

猎鹰听到召唤,迅速张开翅膀俯冲向下,谢定夷也上前一步,远远地朝它抬起了没有任何护臂的臂膀。

“陛下……”

毕竟是猛禽,沈淙唯恐她有危险,顿时紧张地唤出了声,然而不过瞬息,那猎鹰就收羽敛爪,翩然而落,稳稳当当地站在了谢定夷的右臂臂弯,那还带着血的利爪也服服帖帖地收起,没有伤到她分毫。

从遨游天际到栖落臂弯,休戈昂首而立,双眼锐利无比,丝毫没有被驯化的迹象,威风凛凛的姿态依旧是天际的王者。

“它还记得我,”谢定夷的声音里不掩喜色,对沈淙道:“它以前一直陪我打猎,还上过战场。”

她像介绍好友一样介绍着那只猎鹰,但沈淙对上它的眸子,还是不动声色地往谢定夷背后挪了挪步。

后方那队人马就在这时行至近前,最前方的男人翻身下马,高兴地向谢定夷跑来,满口说得依旧是沈淙全然不懂的话,他吃力地听着,又看见他越靠越近的动作,适时上前一步,挽住了谢定夷的手臂。

那男人注意到他的动作,飞速地看了他一眼,并不在意,依旧笑着和谢定夷说话,胸前的衣襟大敞着,兽皮半搭,露出大片蜜色的胸膛。

他几乎不忍直视,别开眼,指尖顺着谢定夷的小臂迅速下滑,紧紧地扣在了她的指间,正当此时,猎鹰展翅飞起的声响也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那人见谢定夷腾出另一只手,立刻合掌一握,将她的手背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这应该是凤居的什么礼节,沈淙刚刚在毡房也见过,只不过这个男人的言行举止比其他人更为冒犯,还有种说不上来的亲昵,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刚刚哄谢真睡觉时候从她那里问出来的话,指尖一紧,极为明显地蹭了蹭谢定夷的手背。

果然,等到行完礼,那个男人依旧没有放开手的意思,甚至还拉着谢定夷往前走了几步,沈淙心弦一绷,手腕用力,站在原地没有动,任由自己的小臂被对方离去的动作逐渐拉高。

谢定夷在两道相反的力道间站住了,笑着扭头对他说:“狄安问我们要不要去一起去打猎。”

听谢定夷的语气,她应该是想去的,沈淙向来聪慧,自然不会在此时此刻扫她的兴,让别人白得了便宜,便道:“好啊,但我怕我跟不上你们。”

谢定夷道:“没事,你把步月放在这,同我一起。”

沈淙点头应好,心满意足地看着谢定夷收回了另一只手,带着他往踏星身边走去。

整整一个下午,沈淙又当回了那

个衣不染尘的世家公子,骑马要谢定夷带,拉弓要谢定夷教,看见猎鹰抓起兔子往地上摔也要害怕地往谢定夷身后躲。

原本狄安还在前方大显身手,射落飞鸟想要回头邀功,结果看见沈淙一箭射出几丈远,正神色赧然地贴着谢定夷说话。

一只柔弱的狐狸精。

狄安神色难看地给他做出了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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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之时,一行人找了个相对背阴的坡地开始处理猎物,他们今日满载而归,不仅猎到了旱獭和兔子,甚至还有麋鹿和数只飞鸟,谢定夷和狄安一起架起了火堆,开始给几只野兔子放血扒皮。

沈淙没有闲着,抱着水囊寸步不离地跟在谢定夷身侧,等她把卸出来的兔肉架到火上,他立刻就拿着备好的湿帕子给她擦去手上的血迹,神情认真地像是在做什么挑不出错的大事。

狄安眼睁睁地看着他崇敬的塞真又被那只狐狸精夺取了视线,简直是又气又恼,恨不得立刻拿过弓箭对准他,将他也当作猎物一起处理掉,可偏偏塞真对着这样的废物丝毫不见轻视,眼里还带着明显的纵容,他咬咬牙,也只能闷闷地背过身去处理别的猎物,动作之狠厉仿佛这就是身后之人所披着的狐狸皮毛。

不过片刻,那架在火上的兔肉就有了滋滋的响声,春风缓缓吹拂,送来炭火与熟肉的香气。

沈淙跟着谢定夷经历过这种幕天席地随猎随食的日子,但京郊的草林和这里又有太多不同,正如此刻,眼前的景象就美得不似凡俗。

晚风掠过远处的草浪,掀起层层金红色的波纹,暮色渐沉,夕阳低垂,缓缓坠落的落日如同一颗火种,点燃了天边的云霞,鲜艳的流彩泼洒开来,将整篇天空染成绚丽的绸缎,刚刚和谢定夷一起走过的疏林只剩下了漆黑的剪影,枝桠如细密的蛛网,横亘在燃烧的天际。

牧归的羊群缓缓移动,如同散落的珍珠,在暮色笼罩的草原上泛着柔和的光芒,空气中浮动着干燥的草香,夹杂着泥土的温热。

沈淙第一次这么完整地看过一次落日,撑着下巴安静地坐在火堆旁的石头上,看着天际的夕阳一寸寸沉没,草原一点点地暗下来,最后只剩下一抹余烬般的红。像是大地轻轻呼出的叹息。

终于,暮色四合,星辰渐起,整片草原都沉浸在了落日最后的余温里,沉默而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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