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栗栗京
“诶。”段琼应声答道，并不离开，江晚舟见她似乎还有事问道：“还有什么？”
段琼若有所思的看她，忍不住问道：“前几日打听到京中那位也在查那件事，是辰紫飒秘密找人调查的，她们的情报很快。”
提到辰紫飒，江晚舟禁不住想起了辰紫桑，回过神来说道：“无妨，查不到我们头上，辰紫飒即使查到了也不会声张。”
“嗯。”
段琼离开还细心的把门关上。江晚舟盯着门看了许久，最后用内力震开了房门。
此时屋外的雪越下越大，转眼间地面已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屋内暖阳似夏，屋外寒冷如霜。她忆起几月前见到的辰紫桑，暗自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还是忍不住去看了他。
辰府书房内。
“想好了？”辰紫飒看着眼前的人，轻声问。
辰紫桑没说话，他噗通跪了下来，低头看地面，等了半晌才敢开口道：“阿姐，我要离京找一人。”
辰紫飒面色平静的看着他，却突然从桌上抽出一本书就砸了过去，“你再说一遍？”
辰紫桑没有躲开，书册砸到他的额角，他闷哼一声，愣是忍住了，语气坚定的说道：“我要找一人。”他双手紧攥着衣服，下定决心般又说了一遍。
辰紫飒从桌案走了出来，站在他面前，背着手居高临下的看他：“辰紫桑，你想好了？”
“嗯，绝不反悔。”
“既然是自己选择的，我阻止不了，在外面有苦有痛，我护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她说完把桌案边一封信拿了出来，递给他：“自己拆开看吧。”
“你要去哪里便去，找谁我也阻止不了，不管怎样，回京后，还是辰家的小公子。”
辰紫桑对着她深深的一拜，头重重磕在地上，拜了三次后才站起来。
“有什么对母君、和父君说去吧。我这不需要这些虚礼。”辰紫飒说完便不再看他。
上元节，辰紫桑在家吃了个团圆饭，第二日便启程出发了，临走前，辰府只有小仆在外送他，他回头看着府门口，想必阿姐她们早已寒了心，连送行都不肯。
辰紫桑接过小仆递来的包袱，转身上了马车。他不后悔，他只想这一次为自己心意坦荡的疯一次而已。
春寒料峭，枝桠上的冰霜犹在，辰紫桑离开了京城。
然而，刚出京城没几日，便遇上了雪灾。
还未过俞江界限，迟来的大雪而至，刚开始还只是一阵一阵的小雪，辰紫桑勉强还能走上几里，然而雪越来越大，辰紫桑被困在小城镇里数日，过了两日便转成了暴雪。雪断断续续的下着，不见有停的迹象。
小城镇不大，人口也不多。辰紫桑日日待在客栈里，几乎足不出户。客栈的地炉并不暖和，辰紫桑只好裹着被子待在床上。
约莫过了七八天，风雪渐渐小了。他推开窗看去，外面的积雪几乎没过了膝盖，街上几个行人艰难的走着。辰紫桑心里念叨着自己倒霉，没想到再次离家，竟会又碰见这等倒霉事。
他刚要琢磨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小镇，想着去趟镇里的驿站，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客栈里的小二的声音同时响起：“公子，在吗？”
辰紫桑开门，店小二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公子，这几日大雪，外送粮食的马车都被阻在了官道上。掌柜的让我知会你一声，店里的食物不多了，公子看……”
辰紫桑顿时明白，这客栈怕不是要涨价。他了然的点头说道：“明白了。”
小二有些羞愧，关上门后很快离开了。
这场雪成了今年开春时节最大的一场灾害。大雪封了许多官道，来往运送粮食的镖队几乎都被困在了路上。京城还好，只是周围一些乡镇受了牵连。
辰紫桑推开窗，外面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虽然积雪较厚，并不妨碍出门。
他所在客栈里并没有很多人，他在楼里走了两圈，只有小二在柜台前打着瞌睡。她穿着厚厚的棉袄，鼻子冻得通红。
辰紫桑看向外面，还是决定出去看看。走出客栈，一股冷风迎面而来，呛得他眼泪直流。他屏住呼吸，手捂住口鼻，鼻子被冻得呼吸困难。这阵风，让他感觉全身都要被冻住了。
他的长靴堪堪压住雪的高度，走路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歪倒在雪上。辰紫桑弓着腰，尽量不让风直吹到自己。
辰紫桑看着驿站的方向，决定去那问问是否有马车可以出发。
每一步走的都很艰难，他看着周围被积雪压得房檐，大块的雪块聚在一起，他离得稍微远一些，生怕这雪砸下来。
好不容易走到驿站门口，他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再敲了一次，门倏地打开，还未来得及反应，辰紫桑便被人薅着领子拽了进去。他回过神，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不许喊，要不杀了你。”
那人是名男子，衣衫褴褛的，衣服看起来很薄，手冻的发红。他拿刀的手哆哆嗦嗦，刀刃离辰紫桑的脖子很近，他生怕这人手一抖，就了结了自己的小命。
辰紫桑安慰他，尽量让他保持冷静：“你先放下刀，我不会喊的。”说着他手握住了那人的手腕，见他没反抗，慢慢拉下他的手。
那人的语气听起来很害怕的样子，辰紫桑朝里面看，竟发现白雪里有些散落一些红色，看起来像血。他眉头紧锁，目光转向驿站里面，主厅的门紧关着。
这驿站太过安静了，让他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辰紫桑稳定心神，轻声问道：“这里的人呢？”
那人忽的抱着头蹲下来，喊道：“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辰紫桑拍着他的后背，眼神看向里面，“没事，你跟我说。”
那人抬眼看他，紧张的连冒出了冷汗，他俩在驿站的门口，风吹过来，那人又打了个冷战。
“我不知道，我很饿，我是来买炭火的。到驿站门口的时候，这里的门虚掩着，我进来看见主厅那里，有好多死人。我害怕，正要跑，听见好多人进来，我躲到了伙房，那些人停留了一会儿就走了。”
辰紫桑上下打量他，试图看出他说的是不是真话，“那些人什么样子？做了什么？”
“她们把死人都抬进了里面，血都清干净了。她们都拿着刀，看起来像马匪。”
辰紫桑后背发凉，这大雪封山的，马匪估计也是粮绝了，可是刚才他走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一下子他想到了什么，瞳孔紧锁。
唯一的解释恐怕就是他比较幸运，和这些马匪们擦肩而过，错过了马匪们的打家劫舍。他趴在门边上，听着外面的声音，外面只有风雪飒飒作响的声音。
他看着面前这人，“你叫什么名字？”
“康满，我叫康满。”他回答着。
辰紫桑：“我叫……”他停了片刻回答道：“我叫青鲁。”
康满顿了顿，“这什么破名字……”
辰紫桑：……什么时候还在嘲笑他的名字。
两人对看了片刻，辰紫桑觉得这地方不能留，马匪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杀个回马枪，他壮起胆子，向里面走去。
主厅门被打开，驿站里的人都变成了尸体，堆在一起。辰紫桑吓得立刻关上门，康满躲在他后面，战战兢兢地问：“我们要怎么办？”
辰紫桑看他的衣服，又看看自己的。他现在穿的衣服未免有些华丽了，很容易被盯上。他在驿站别的房间里翻出一件叫普通的棉袄，换了身上的衣服，给康满套了一件棉袄。
康满脸上冻得通红，抽着鼻涕看他：“我知道有个地方，挺安全的。但是在镇子外，我们好多人都在那。”
辰紫桑看向他，“我们要等天黑再走。”
康满不解的看他，问道：“为什么？现在走不是更好吗？”
“天黑，马匪估计就不会在这停留了，她们需要在天黑前赶回去。这里的情况很快就会传到京城，附近的官府肯定会往这来的，她们只能搜刮这一阵。”
康满似懂非懂的点头，他觉得跟着他会很安全，起码他看起来比自己有头脑。
辰紫桑和他躲在驿站的偏房里，不敢点炭火。只得盖着被子靠在床边。康满可能是刚才太紧张了，精神松懈下来，倚着辰紫桑打了个盹儿。
辰紫桑时刻盯着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警觉性竟然这么高了，外面暂时没什么事，他摸着肚子，这个时候他竟感觉有些饿。
外面的天色渐暗，辰紫桑认为时机差不多了，他拍着康满的脸：“醒醒，该走了。”
康满迷瞪着眼，好一会儿清醒过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辰紫桑把被子掀开，身上挂个从驿站搜出的布包，他看着腰间的药包，布料有些显眼，他只好把它塞进布包里。
收拾妥当，悄声跟康满说：“我要先回趟客栈。”
康满点头，小声说：“我跟着你。”
两人在驿站门内站定，辰紫桑将门开了个小缝，向外看去。门外的街上无人声，但是驿站附近的房子都黑暗一片，无人点灯。
辰紫桑摸不准现在马匪有没有离开，只得小心翼翼的观察着。
这时，从街那头窜出几个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身上的夹袄染了很多血，她们每个人拿把刀，手里拎着几个包袱。他一眼便看见那个锦缎包裹好的行李，是他自己的。康满在他身后，细声问：“怎么样？能走吗？”
辰紫桑摇头，“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城外？”
康满：“嗯。”
辰紫桑把门关严，坚定的说道：“我们直接去那。”
第二十三章
小镇外有处野庙，破败不堪。
辰紫桑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心里翻了个白眼：真不知自己是不是和寺庙缠上了。
野庙外面的雪被扫到了两边，中间开了一条路。
康满回到这地方，像回家了一样，高声的吆喝着：“我回来了！”
顷刻，野庙的门打开，里面一处灯火亮着。很快在门口陆陆续续聚满了人。辰紫桑一看，这些人穿的都与康满一样，衣服没一处是干净的。棉袄上都是补丁，东一块西一块。
男男女女的堵在那看他，辰紫桑被看的有些无措，忍不住挥手招呼着。康满拽着他走到门口，朗声说：“白长老，他叫青鲁，就是他刚才救了我。”
辰紫桑看着为首的一女子，满脸写着怀疑：长老？他这是到了什么邪门教派吗？怎么会有长老？他狐疑的看着面前的人，眼睛上下打量着。那人头发乱糟糟的，发髻上一个树杈子挽着，身上穿的都是补丁的棉袄，手里拄着一个木杖。那白长老也在看他，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小满，你遇什么事了？”白雯决定先不管这个小郎君，转而问康满。
康满拉着那人往里走，悄悄的说着话，剩下辰紫桑独自站在那，待那两人离得远后，门口的其他人围着辰紫桑看起来，热心的拉着他往里面的破庙走去，七嘴八舌的说道：
“哎呀，你救了小满？”
“快进来暖和暖和。”
“你是哪人啊，怎么遇上小满的？”
“镇里现在什么情况啊？”
……
一堆人问题一个接一个，辰紫桑不知回答哪个好。
这时，那叫白长老的人走了进来，坐在他旁边，盘问道：“小满都和我说了，你是哪人？怎么出现在这？”
辰紫桑见她们的打扮，应该都是些穷苦人家，小镇里是回不去了，自己要留在这就不能让人起疑心。
想到这，他硬是从干涩的眼睛里挤出两滴泪，倒让众人起了怜爱之心，他弱弱的说：“我是出来寻妻主的。”说着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江晚舟，越想越委屈，眼泪哗的流的更多了。
他用袖子擦着眼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说：“我……我……我妻……妻主南下做伙计，过年都没有回来，我担心……心，就出来寻她，就碰见大雪了。”
大家听见他说的这般凄凉，都忍不住安慰道：“哎，可怜人啊。”
“瞧着心疼。”
“长老不如就留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