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栗栗京
马车穿过关口向内城驶去,这是进入关中的第一个城镇。
一行车队在城内的客栈外停下,江晚舟率先下了车,习惯性的伸出手来,辰紫桑愣了一下,还是扶着她下了马车。
客栈是城内最大的一个,来往的各色人等,在客栈内外进进出出。辰紫桑跟着她们走了进去,小二热情的迎了过来:“几位客官,要定几间房?”
祝泉从侧面走上前,看了一眼说道:“暂时四间。”小二面露为难之色:“客官,眼下这几日进城的人实在太多,本客栈没有这么多间客房,你看要不你们凑合凑合?”祝泉向后看了一眼江晚舟,然后继续问:“你们还剩几间?”小二回到柜台前,那边的掌柜递给他几个木牌子。
小二拿着木牌走了回来,示意给她们:“就这三间了。甲字房一号,乙字房有两间。”
祝泉不好自己做决定,江晚舟说道:“就这三间。”
小二喜上眉梢,连忙拿着房间牌子递给她:“五位客官随我来。”
辰紫桑暗自算了几个人分配的房间,心里微微有了底,约莫自己应该是同牧景一间。
刚放下心来,他就瞧见牧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扭着腰肢很自然的挽着段琼,两人先她们一步走了上去,靠着很亲密,踩着台阶跟着小二上了楼。
辰紫桑盯着两人的背影,还来不及回味刚才牧景的眼神,这边江晚舟说道:“走吧。”
乙字房两间被段琼、牧景、祝泉瓜分了。辰紫桑心里别扭,不想跟着。牧景打着圆场说道:“请主母和主君上楼歇息吧。”说完,她们三个站在两间房门前,恭敬的弯腰送别。
辰紫桑像被赶鸭子上架一样,无奈的只好妥协。
小二拿着贾字房的木牌,兴冲冲的引着江晚舟和辰紫桑上了三楼。
楼上很安静,单面走廊上只有五间客房。甲字房一号在最里面,走廊尽头处。
小二把牌子递给江晚舟后,就识相的离开了。
江晚舟先走了进去,辰紫桑万般无奈,只好跟着。
房间很大,很敞亮,但是只有一张床。
辰紫桑盯着那张床一直看,越看越觉得不妥,“我睡地上。”
江晚舟给自己倒了杯茶,举起杯看他,然而辰紫桑根本不敢看自己,她一笑:“要睡也是我睡地上吧?”
辰紫桑默不作声,江晚舟见状给他也倒了一杯茶,招呼他来说道:“晚上可能会发生点事情。”
辰紫桑乖乖的坐着,闷头喝茶。
转眼间夜色降临,屋子里点了一会儿烛火后,江晚舟便吹灭了。
床上是辰紫桑,床下是江晚舟。两个人都没有了聊天的心思。
到了半夜三更时,街上出现了许多脚步声,接着便有人喊:抓采花贼啦!声音一个比一个大,整个街边的铺子都被惊醒。
辰紫桑迷糊间被吆喝声惊醒,这边江晚舟已经抱着被子跳上了床。棉被一盖,遮住了辰紫桑,他只露出一双眼睛,不明所以的看她。
江晚舟手臂搭在他的身上,这边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段琼在门外说道:“主子,是一个采花贼闹的满街不安宁,衙门出了个巡逻队搜查。”
江晚舟嗯了一声,随后便是段琼离开的脚步声。
辰紫桑两手费力的从被子里伸出来,眼睛巴巴的看着江晚舟,屋里太黑,他只能约莫个方向,看不清江晚舟什么表情。
“你不准备下去吗?”辰紫桑诺诺的问。
江晚舟轻笑一声,“等一等。”
辰紫桑也不知道她说的等一等是什么意思,是等人,等时间还是等时机,他也不敢继续问下去。
这棉被有些厚重,他被压得有些透不过气,在被子里扭了几下,越折腾汗越多,最后把自己热的不行。
江晚舟见他乱动,忙按住他。辰紫桑再这么动下去,她就是和尚也经不住啊!她只感觉自己的小腹也腾的起了火。
“你,稍微老实一点。”
辰紫桑还是说了实话:“我有点热。”
江晚舟无语的看着床顶,心想:我也有点热,要不你来给我败败火?
“在忍一忍。”
辰紫桑:“哦。”
江晚舟话音刚落,门外咣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接着涌进来几个人,每人手里提着灯,腰间别着刀,为首那人赫然是白日堵在关口的衙役。
江晚舟立刻把被子向上提了提,辰紫桑一动不动的躺在那。江晚舟将床间的帷幔挑开,遮住了辰紫桑。她整理好后,然后才慢悠悠的坐起身来,把架子旁的外衣罩在身上,恭敬的说道:“不知官爷有何事?”
那衙役冷哼一声,随后大声喝道:“办案!”说着便要提着灯向床边走去,江晚舟手疾眼快拦住她:“官爷,内室在,恐怕不妥。”
衙役蛮横无理的依旧要向前走去:“谁知道你是不是藏了什么人,让开!”
江晚舟不欲与她争辩,衙役将要到床前,江晚舟冷声道:“官爷还是三思,内室得了肺痨,恐传染。”辰紫桑听明白她的用意,像白日一样开始咳嗽,为了逼真一些,咳得撕心裂肺的,听着江晚舟都有些心疼。
剩下几个衙役都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这几声咳嗽把病气染到自己身上,正要挑开帷幔的衙役手也顿住了,那声音不似假,犹豫间,楼下又传来了喊声:采花贼往东跑了!
衙役转身怒看一眼江晚舟,“哼!”随后带着一行人离开了房间。
江晚舟见她们下楼后,立刻关了门,辰紫桑听见关门的声音,坐起身来,脑袋从帷幔中间伸出来,此时的屋里又回到了之前。他借着窗外的月光,隐约能辨清她的身影,他试着说道:“江晚舟?”
江晚舟没应,他又喊了一声。
江晚舟几步便走了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堵住了他欲喊出的第三声。
“祖宗,你这是要把人再招回来吗?”
辰紫桑唇上都是她手心的温度,瞬间温度就传到了他的脸上,他空出一只手推开她,问道:“那我叫你什么?桂香?”
江晚舟握着拳头,装作冷静的说道:“妻主。”
第三十八章
接下来的几日,辰紫桑几乎都在发呆。
白天晚上的两人都共处一室,辰紫桑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
自从那晚发生那件事后,再到晚上投宿的客栈时,两人都接受了一张床的事实,其他人也都是心照不宣。
不过江晚舟再也没睡过地上。
白天沉闷的待在马车里,晚上她和辰紫桑好比两条挺尸的咸鱼,干巴巴的躺在床上。她们中间有被子隔着,规矩的过了好几个夜晚后,终于到了奉元城。
奉元城不比京中繁华,却也不逊色于蓉城。不必再投宿客栈后,辰紫桑默默的有些怅然,他偷瞄着江晚舟,见她面无表情的,心里有点失望,看来她并不在意。
盛莺在宅子外等着她们,马车停下,众多仆从便去卸货了。段琼从马车上跳下来,兴奋的拍着盛莺肩膀:“胖了。”
盛莺推搡她,“瞎说。”
这边,江晚舟已经扶着辰紫桑下了马车。盛莺连忙走了过去,躬身道:“主子。”然后便打量着她旁边的人,是一个俊美的小郎君。
辰紫桑只见过盛莺几面,当下不知道该怎么办。盛莺接着问:“这位是?”江晚舟接过话回道:“内室。”
嗯?盛莺有些发蒙,不知道老大什么时候多了个夫郎,她求助的看向段琼。段琼见她的表情,立刻笑了出来,她低头悄声说:“是辰公子。”
盛莺了然,避免尴尬,向辰紫桑也行了个礼。
其实这也不怪盛莺,江晚舟只说了几个人,但都没有辰紫桑的名字,这会儿突然冒出个江晚舟的内室,她还真有点被吓到了,而且还是江晚舟亲自承认的内室。
安顿好行李后,除了辰紫桑,剩下的人都聚在一起商议着什么。
辰紫桑也不打扰她们,百无聊赖的独自在这个宅子里溜达。
要说这么长时间以来,辰紫桑基本已经能看出江晚舟的喜好,就连宅子的风格也是。
不过这关中的宅子可不比蜀中,没什么水榭啊,荷花啊,池塘啊,一点韵味也没有。院子就是院子,光秃秃的石砖铺着,墙很高,两边的厢房上挂着红灯笼,在他看来有些俗气。
穿过主宅,后面还有一排厢房。他惊讶于就这么点地方,为何房间会这么多。一个挨着一个,有点像辰府家仆所住的下人房。
他沿着边走,就听见了敲木鱼的声音。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找到了那房间,站在房门外听了一会儿,除了木鱼的声音,还有诵经声。
他有些惊讶,忍不住敲了门。
里面的声音未停,他又敲了一次。
这下,两个声音戛然而止,辰紫桑好奇的推开门,他的正前方,竟然看见了他以为失踪的静虚。
静虚并未回头,辰紫桑绕到她前面,兴奋的说:“大师,你还活着,太好了!”
静虚抬起头,脸上充满了疑问,警惕的看他。辰紫桑这才想起来自己脸上还是易容的,不怪她没认出。
辰紫桑解释道:“大师,我是那个在大慈寺被你藏在佛台下的。我易了容。”他摸着自己的脸,滑腻腻的。
静虚想起什么,面上缓和了些,她慢慢站起身,双手合十,向他一拜:“阿弥陀佛,施主没事就好,也不枉我祈福了这么久。”
辰紫桑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原来大师这在为我祈福?”
“嗯,还有那日死去的冤魂。”静虚又一礼。
辰紫桑想起什么,接着说:“大师,那封信我已经交给江晚舟了,放心!”
静虚略笑了一下,“多谢。”
辰紫桑摆手道:“小事一桩。”他刚想问她怎么会在这,静虚突然看向门外,也不作声。辰紫桑见她不说话了,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门外的江晚舟。
江晚舟转头只看着辰紫桑说道:“牧景找你。”
辰紫桑哦了一声,大约知道牧景找他做什么,慌忙同静虚道别,匆匆的跑走了。
留下的两人,江晚舟顶着假面看她,静虚漠然的说道:“辛源找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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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紫桑找到牧景后,两人窃窃私语一番,笑着回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辰紫桑换好当地的衣服,整理完毕走了出来。牧景在院里等他,看见他这一身装扮也不免笑了出来。
关中的服饰几乎都是窄袖,没有罩衫,衣服凸显着辰紫桑有些胖,完全没了腰身。牧景的好身段也被遮的严严实实。
牧景眼尖的看见他腰带上别的小包,好奇的摸了摸。
但似乎有些熟悉,猛地竟想不起从哪里见过。
“辰公子,你这小包挺别致的,里面装得什么?”
辰紫桑看向腰间,把药包抽了出来,“叫我紫桑吧,老公子公子叫着,别扭。”说着他把药包放在他眼前:“这是药包,我从小到大都带着,里面装着药材,我有哮喘症,偶尔犯病时就闻闻。”
牧景反复摆弄着,了然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啊。这针脚真好看,紫桑你绣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