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栗栗京
牧景把药包还了回去，两人并肩向门外走去。
还未出门，盛莺在身后叫住了他们：“你俩要去哪儿？”
牧景轻佻着看她：“你管小爷呢？”
盛莺不好多加阻拦，牧景是个有主意的，她无奈只是嘱咐道：“小心些，早点回来。”
辰紫桑忙点头，牧景只是看了她一眼，拉着辰紫桑就走了。盛莺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时辰刚过未时，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来这里，不同的是辰紫桑早先在书里看过一些地理风志，稍稍对这个地方了解一些。而牧景大字不识一个，也不喜看这些东西，只能听辰紫桑在旁说着一些，不过他倒听得津津有味。
街上时不时的出现一些男子，三五吆喝着牵着牛羊路过。他俩好奇的盯了许久，这里的男子还真挺当家的。
两人沿着街漫无目的的走着，牧景左右看的勤，似乎在找什么。辰紫桑见他这副模样问道：“你在找东西？”
牧景点头，眼睛依旧乱瞟着。
“我可以帮你找，是什么东西说来看看？”
“就是有笔，有墨那种。”
辰紫桑当下就明白了，他左右看着，还真让他找到一家书坊。
这家书坊店开的不是很显眼，但是东西很全。
各种样式的笔墨纸砚，辰紫桑一进去就闻到浓浓的墨香味。琳琅满目的东西前，牧景有些发蒙，他对这个不是很了解。
牧景高声喊：“掌柜在吗？”话音刚落，一个小个子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她倚在柜台前，稍稍仰头，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要买什么？”
牧景不懂，直接说道：“最好的毛笔。”
掌柜听他的口气，上下打量他，什么也没说直接从后面拿出几个锦盒，“紫毫象笔，我们这最好的，还有别的什么狼毫、羊毫。”
牧景装模作样的点头，也不打开盒子，决定道：“就那个什么紫毫象笔的，包了。”
书坊掌柜见他很是痛快，谄笑的问道：“郎君不来些墨台、宣纸吗？我们这都有。”
辰紫桑看着掌柜的嘴脸有些不得劲儿，他拽了下牧景的衣角，然后高声道：“暂不用了，先包这个吧。”牧景在不懂的东西面前向来是没主意的，辰紫桑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掌柜见没有机会了，只好先去包好锦盒。牧景付了银子，兴奋的拉着辰紫桑离开了。一路上，牧景都特别珍惜的捧着盒子，来回摩挲着。
辰紫桑不解的问：“你买这个自己用？”
牧景摇摇头，想起了什么事，嘴角扬的高高的，“送人，我家那个穷秀才……”
辰紫桑停下脚步，吃惊的看着他，他突然想到了这几日牧景和段琼一直是住一起的，难道？他问出声来：“你都成亲了？你和段琼？”话刚出口，他就反应过来，段琼好像不是秀才，而且她好像也不穷。
“嗤，不是那个臭虫。”
辰紫桑：……
“考了好几年，也只中了个秀才，就是喜欢摆弄这些笔墨的。”牧景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特别温柔，洋溢着笑容。
“你俩成亲了？”辰紫桑又问了一遍。
“不算吧，她有点憨，从来不提。”牧景顿了一下，脸上有些失望，随后他对着辰紫桑笑着说：“等这次回去了，我就跟她说成亲！”
“真好，到时别忘了请我吃杯喜酒。”
“哈哈，一定一定。”牧景笑完，不怀好意的看着辰紫桑，建议道：“紫桑，你要不要送老大点什么？”
辰紫桑愣住了，转而问道：“我？”他指着自己，“我为什么要送她东西？”
牧景想了想，板起脸来：“上次老大救了你诶，就马匪那次，你不应该谢谢她吗？”
辰紫桑被他这话一噎，仔细回想，他说的也挺有道理，从大慈寺到那个山洞，每次都是她救他，自己还真从未感谢过她。送点东西，好像还真不过分。
“送什么好呢？”辰紫桑问他。
牧景知道他已经被自己说活了心思，连忙回道：“哎哟，东西不是很多嘛，主要是心意！心意！”他拍拍辰紫桑的肩膀。
说起心意，辰紫桑就更不知道了，他觉得江晚舟好像什么都不缺。
他茫然的看着牧景，牧景想了半天，提了好多个建议，“簪子？”辰紫桑摇头。
“玉佩！”辰紫桑还是摇头：我不戴那东西。
牧景眼睛不经意扫到他腰间，那药包明晃晃的，他立刻说道：“药包！你这药包挺不错的，紫桑我跟你说我们老大其实有心悸的毛病，晚上经常做噩梦的，你给她绣个药包，装点什么药材安眠的，怎么样？”
辰紫桑也觉得可行，他想起大慈寺后的那一晚，江晚舟确实是做了噩梦睡不踏实，这个法子挺好。
商定完毕，牧景迅速的拉着他挨个布料铺子，药坊逛个遍，买好了所有的东西。
晚间，辰紫桑抱着一堆材料，回到房间开始绣起来。
第三十九章
夜幕降临，微风渐起，拂去了白天的燥热。
江晚舟换好夜行衣，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她挑了个顺眼的房子，飞身上去，沿着屋顶找到了城内的最高建筑。
俯瞰下去，周遭寂静如水，江晚舟眼神精准的找到城中的唐家大宅。那幢宅子灯火辉煌的，周围全是大红灯笼，映的宅前红彤彤的。
再看别处，由于临近武林大会，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江湖人士，为怕暴露自己，她只得相机行事。
她在唐家附近屋顶上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街上的人少了许多，她看准机会，才决定起身。
江晚舟环顾四周，府门只有两个守卫，她决定从后方探入。
唐家后墙很高，围挡的很严实。江晚舟看着飞身上去，轻巧的翻过高墙。落下后她不敢轻举妄动，隐在墙角处观察了片刻。
面前这院子很大，但是冷冷清清的，她看到一排厢房只有一处亮着灯。
江晚舟不敢轻易上前，以防万一她沿着墙边向厢房靠去，渐渐摸到了那厢房的门边上。正巧院外的声音传了进来，她飞到房顶上，趴在上面观察下面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没了，只见一个人推开院门走了进来，那人走路不是很稳，看起来像是喝了酒。夜色很深，她不知那人模样，正想着，那人推开厢房的门走了进去。
江晚舟悄悄的把屋顶的瓦片掀开几片，里面的情景一目了然。
待看清那人模样，倒让江晚舟吃惊了不小，刚才进门的竟然是唐芷佟。
唐芷佟拿着酒壶，踉跄着坐在凳子上。声响很大，约莫是吵醒了房间里的人。江晚舟目光一转，另一边走出一人，边走边轻声问：“是谁？”声音不大，听起来却很疲惫。
江晚舟仔细盯着那个方向，说话那人从里面的阴暗处走了出来，灯光映着他的脸，江晚舟的眼睛倏地就外张，瞳孔放大，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双手无意识的握紧拳头。那人不是别人，竟是她找寻多年的舅舅顾辛源。
顾辛源披散着黑发缓步走去，见唐芷佟坐在凳子上痛苦的抱着头，顾辛源走到她身边，轻柔的抱着她，“娃儿，乖，不哭，爹爹在这呢。”
爹？江晚舟彻底呆愣住了，唐芷佟是他的女儿？不可能！她随后又自我否定：不对！顾辛源的孩子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消息千真万确，怎么可能这时候蹦出个孩子？
唐芷佟肩膀一耸一耸的，强忍住自己的眼泪，顾辛源不恼也不催促，就是抱着她轻哄，过了好一会儿，唐芷佟终于平静下来，眼神也渐渐恢复清明。
她猛地推开顾辛源的怀抱，整理好自己的衣衫，颇有礼节的躬身，声音恢复之前冷淡疏离：“孩儿打扰到爹爹了，爹爹早些休息吧。”说着她扶着顾辛源走回到床边，再往下江晚舟就看不到了。
屋内再没有声音传来，安静了一会儿后，唐芷佟离开了厢房。
江晚舟在屋顶上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凭空猜想着唐芷佟的真实身份。眼下顾辛源已经找到，但是看起来状态很不好，有些魔怔的感觉，身体消瘦，精神恍惚。江晚舟有些难受。看来唐芷佟和顾辛源感情不错，她需要好好斟酌一下，也许从唐芷佟这边下手更容易些。
想着想着就听见更夫敲着梆子走过，她怕打草惊蛇，决定先回去从长计议。
回到宅子时已经很晚了。江晚舟慢慢的走着，经过辰紫桑房间时竟发现他的屋内也亮着。她透过窗外，看见屋内烛火下的身影在忙着什么。
心里不知怎么好奇起来。她左右看着，见四下无人，提身飞上了他的屋顶。
江晚舟无比熟练的掀开瓦片，眼皮底下的辰紫桑装着什么东西，桌面上都是布，剪刀，针线，还有细碎的枯草，杂乱无比。
见他的认真模样，江晚舟禁不住轻笑一下，心下一松，躺在了屋顶上。
不知过了多久，江晚舟感觉到脸上有水滴，一个接一个的打在脸上，越来越大，江晚舟来不及反应，天上忽的阴雨绵绵，她狼狈的坐起身，就听见屋内的辰紫桑喊道：“漏雨了！诶？我这屋顶的瓦片怎么缺了？”
江晚舟顺着那个缺口向下望去，辰紫桑恰好也在看着，四目相对，辰紫桑倏地睁大眼睛，指着她喊道：“你在干什么？”
江晚舟被抓个现行，立刻把瓦片堵了回去，雨越下越大，她被浇的浑身湿透，从屋顶跳下来，辰紫桑已经站在门口，气汹汹的抱着臂瞪她：“你偷看我？”
一个在屋内，一个在雨里。对峙着，雨水顺着江晚舟的发顶哗哗的流着，辰紫桑微皱着眉。
“嘿嘿……”江晚舟尴尬笑了两声，此刻她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还滴着水。
“先进来。”辰紫桑先进去，江晚舟在他身后慢慢跟着。
江晚舟进了门并不敢乱动，她现在浑身湿透，去哪都是一滩水，只好站在门边。辰紫桑坐在桌前，看她狼狈的模样，冷哼一声。之后便不再有动静，他现在就等着她先开口。
江晚舟上下打量着，眼睛转到那个桌前，上面赫然有一滩水，洇湿了那块墨绿的布。她指着那布说道：“我再赔你一匹。”
辰紫桑心里想让她回答的并不是这事，刚要回怼她，江晚舟又说道：“我瞧着今晚……月光，对月光甚好！星辰繁多，所以就在屋顶上赏月。”她眼镜向上瞟，不敢看辰紫桑的表情，说话也不是很利索。
“今晚阴霾！”辰紫桑漠然的说道。
“啊，哈哈是吗？我刚才还看见月亮来着。”
“所以，你为什么要掀开屋顶的瓦片。”辰紫桑紧盯着她，“还穿着这身衣服？”。江晚舟感觉到他的视线，看了他一眼又移开。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我……我也想让你赏赏月，看看星。”回避了她的第二个问题。
“哼。”辰紫桑见问不出什么，心里头别扭但还是放过了她。他把桌上最后一点药材装了进去，然后将药包两边的绳子一拉，束住药包的口。
“站着做什么？坐这。”辰紫桑眼睛示意她，江晚舟见他不再问了，心知自己躲过了一劫，立刻顺从的坐在了旁边。
辰紫桑把刚赶工好的药包扔到她怀里，这下轮到他开始吞吞吐吐了，为避免尴尬，他只好装作收拾桌上的杂物，然后说道：“给你的。”
江晚舟从怀里拿出这小物什，仔细的看着，药包和辰紫桑时常挂着的那个一样，不过这上面绣了一个舟字，上面一朵花。她不懂是什么花，但是这字她看的甚是欢喜，当下一惊，笑着咧开了嘴：“送我的？”
“嗯，你之前救我几次，当谢礼了。”
江晚舟扯开绳子，一股药味从里面传出来，她闻了一下，心里顿时有股轻松的感觉。
“这里面是什么？”江晚舟好奇的问着。
“安神用的，听人说你经常做噩梦，闻着也许对安眠有用。”辰紫桑收拾好杂物，把它们堆在一起放在了旁边。坐了一晚上，脖子都要僵了，他捶着后背，松松身子。
江晚舟想立刻别上，不过她身上全是水，怕湿了这药包，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东西，这人还是辰紫桑，她有种说不出高兴的感觉。
辰紫桑见她对这药包挺喜欢，心里也松快了许多。江晚舟这边突然想起什么，从腿边的长靴内抽出一把匕首。
辰紫桑见过这东西，江晚舟用它杀过人。她用袖子擦拭着匕首，然后递到他眼前：“回礼。”
辰紫桑迟疑着，并未立刻接过来。江晚舟怕他多想忙解释道：“这匕首防身用。你要是嫌弃，我明日再给你把别的。”
“匕首从小就在我身旁，锋利无比，一直带着的。”江晚舟垂下眼，解释完后便没再说话。
辰紫桑从她手里拿过匕首，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这个东西，刀鞘没什么特别，黑色如墨，只在底端有个碧绿的玉石镶在其中。江晚舟见他接了过去，心里开心，她手紧攥着药包，目光移到了辰紫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