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仔
原本坐着的赵陆,现在正半躺在迎枕上,翻开书页盖住脸,说了方才那一句话。
赵宜安又夹了一个核桃。
赵陆忽起身,抓住她的手:“我让延月来替你剥。”
他的手显然比赵宜安的有力,这样一握,赵宜安立刻就不能动了。
她挣了一下,赵陆便松开,但仍说:“别剥了,仔细明日喊手疼。”
赵宜安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赵陆,道:“我不剥了。”
将先前攒的花生核桃仁推至赵陆跟前:“赔罪。”
赵陆便道:“倒杯茶。”
闻言,赵宜安擦了擦手,执起茶壶替他倒茶。
“好了。”赵宜安拍拍手,“你看书罢。”
一时间暖阁内又静了下来。
金公公之前为赵宜安也找了几本游记做消遣,这会儿正好和赵陆一同坐在通炕上看。
只是赵陆身姿端正,赵宜安却懒懒散散趴在炕上,偶尔才翻一页书。
而地上跪着的三人,从头至尾都没得到过赵陆的一个字。
金公公回来时便是这副景象,他走至赵陆跟前。赵陆这时才发觉,地上三人不知何时竟都跪下了。
“起来罢。”赵陆开口。
他一说,赵宜安也转过脸去。
“谢陛下。”
三人应着起身,皆忍不住悄悄抬眼。
只一瞬,赵宜安的目光忽然与她们撞上。
她似乎有些困惑,这几人怎么跪下去了。但三人正望着她,她便对着她们一笑。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孙妙竹只觉得恍惚,她见过明艳的美人,譬如孙语兰便是。可是眼前这一位,那是孙语兰几生几世都追不上的。有了这位赵姑娘,陛下哪里还能看得上孙语兰呢?
而边上的孙语兰却是一怔。
她忽记起,上次来暖阁,赵宜安穿了和她同色的袄。自己之前还得意,她若穿红,剩下二人越发比不上。可是自己与这赵姑娘,也是比不上的距离。
一样穿红,赵姑娘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反衬得自己是乡下没见识的村姑。
孙柳月自然也惊艳万分,不过她很快就平静下来,垂下头去。
二人正走神,赵宜安已转回头去,再就是赵陆冷冷道:“这样不识礼数,却为孙家丢脸了。”
听见这话,二人惊醒,忙俯下.身求饶:“陛下恕罪,实在是赵姑娘美貌无双,民女一时竟看呆了。陛下恕罪。”
“罢了罢了,朕也不为难你们,自己好好反省去罢。”
金公公识得赵陆的眼色,走过去,将三人都领了出去。
等三人都走了,赵陆的目光落在赵宜安身上。
她捂着嘴,惊诧道:“她们说我美貌无双!”
似乎听见这样的话,很是讶异。
赵陆又转开了目光。
小桌被敲了敲,赵宜安双手撑桌,将下巴抵在上面,对着他问:“真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你就摇了我吧!
第22章 摄人心魄
又进了一回养心殿,之后连着七八日,养心殿都未曾再召见孙语兰等人,也未见颁下旨意册封她们,倒像是忘了这回事似的。
见如此,三人虽各有各的心思,但孙语兰却是明明白白地着急了。
她与孙妙竹孙柳月不同,这二人是小家碧玉的路子,有一日陛下看厌了那位赵姑娘的脸,或许就想尝尝她们这样的清汤寡水。
而孙语兰原本仗着自己生得美艳,以为能独占鳌头,结果赵姑娘竟比她美上万分。
陛下既有了赵姑娘,又怎会记起她呢?
因此孙语兰四处打听,又四处碰壁,直到一日,忽听见说孙名宵要进宫。
“这样也太莽撞了些。”
听了孙语兰的打算,孙妙竹禁不住劝她:“孙大人进宫,定是朝政上的大事,你这样贸贸然去打扰,岂不是——”找死么?
孙语兰却不听:“我又不是闯进暖阁里,只是等孙大人出宫时,与他照个面儿。”
孙妙竹实在不敢放她去:“这也不好。既进了宫,咱们就……都是陛下的人了。孙大人虽助了我们,可是也算外男,怎么敢私下见他?”
“陛下的人?”孙语兰冷笑,“如今还未晋封,你就以为自己是陛下的人了?”
她从窗口看了一眼养心殿正殿的方向,道:“倒不如跟着我,去孙大人面前晃一晃,叫他想起咱们三个人,在陛下眼前提一句,也好早日定下名分。”
孙妙竹还想再劝,但孙语兰铁了心要攀孙名宵的东风,她也拦不住。况且她又不是不明白,为何孙语兰如此按捺不了。左不过见赵姑娘将自己比下去,病急乱投医罢了。
孙语兰太蠢,太后娘娘那里都议定了的事,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何苦去蹚这趟浑水?反倒惹人嫌。
这会儿自己劝也劝了,面子已经做足,若孙语兰自己赶着出头,以后遭了事,她也有了推脱的名头。
思及此处,孙妙竹便道:“也是,你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倒是我一味地小心了。”
孙语兰不耐烦:“你只说你去不去罢?”
孙妙竹神色为难:“我倒想去。但这几日睡在这里,难免有些想家,身子也有些不大舒服起来……”
“行了行了,”孙语兰打断她,“我自己去罢了。”
说完话,孙语兰便自己先走了。孙妙竹起身相送,看着她的背影,不免开始思量起以后的事。
她不可能一直依附着孙语兰,何况孙语兰这样的性子,出事反倒牵连到她。
这次孙大人进宫,若孙语兰败了,她定然要离了她。若没有败,自己也得再寻他处。
那个孙柳月倒是不错,只是一直看不透她的心。
孙妙竹慢慢想着事,不知不觉将一个早晨度过。
*
养心殿暖阁。
金公公奉上热茶,孙名宵接了,道:“多谢金公公。”
“不敢不敢,孙大人言重了。”
赵陆坐在宝座上,面露喜色:“二哥哥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
孙名宵在家行二,赵陆过继到孙太后名下,论年纪比他小,又为了显得亲昵,便喊他二哥哥。
听见赵陆的话,孙名宵笑道:“陛下如今已登大宝,万人之上,君臣之礼为先,以后还是免了这些哥哥弟弟的称呼。不然倒不稳重。”
赵陆道:“我听二哥——孙大人的。”
又问:“孙大人进宫,可为了什么事?母后那里你去了没有?我有心想去看望,只是朝中事务冗杂,我又才接手。”赵陆叹了口气,“真是忙不过来。”
语气间似乎颇为烦恼无奈。
孙名宵便说:“陛下年少,这些事尽可以慢慢学。”
赵陆却笑:“有孙阁老在,我自然不担心这个的。”
“祖父历经三朝,只是资格老些,难免会有力所难及的地方。陛下也不可过于倚重,倒是靠自己安心。”
赵陆一笑,也不说什么。
客套话说完,孙名宵就亮出所图:“臣今日入宫,也正为太后娘娘的事。”
“哦?”赵陆好奇,“为母后的什么事?”
“先前陛下登基,太后娘娘不放心陛下起居,便择近处的长乐宫住了进去,也好方便照顾陛下。现在已入了冬,明年春天就要选秀,到时宫里进了新人,太后娘娘再住在西六宫里,倒是不好了。”
赵陆听了,点头若有所思:“还是孙大人思虑周到。我却没想到这个。”又笑道,“怪不得母后疼你。”
“太后娘娘自然也疼陛下。”
赵陆便对金公公道:“你亲去一趟长乐宫,就说我之前愚笨未想到。现下恭请母后移居咸熙宫,母后喜欢什么时候搬去,就什么时候搬去。二十四衙门也尽可吩咐办事。等母后搬过去了,我再替她办席祝贺。”
金公公应下。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孙名宵告退离开。
金公公送人出去,回来时,赵陆仍坐在宝座上,却慢慢摩挲手指,道:“朕客气喊他哥哥,他就真把孙仁商按成朕的祖父。朕的祖父可在皇陵里躺着,怎么,他孙家也想躺进皇陵么?”
座下的金公公只垂首不言。
“罢了。”赵陆松开手,倚在宝座靠背,“把书拿来。”
金公公便应言去拿书。
这厢,孙名宵出了养心殿正殿,正往养心门走,忽看见有女子从边上行来。孙名宵想避开,但女子却直直迎上了他的面。
女子一福身:“可是孙名宵孙大人?”
孙名宵略退后,拱手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孙语兰咬唇,抬起头,道:“民女便是孙家送进来的孙语兰。”
她神色小心:“我早听见大人要来养心殿,今日出来逛逛,不想却遇见了。”
孙名宵温声道:“这倒巧了。姑娘既在宫中,必要保重身体,如此才能尽心侍奉陛下。”
孙语兰耳尖,听见这句话便要借题发挥,但孙名宵却接着道:“这会儿已过巳时,名宵家中有事,就不再多陪了。”
说完,孙名宵微微欠身,避开孙语兰,继续朝前走了。
竟是一句重要话都没让孙语兰说上。
孙语兰一时气急。但这里是外面,她只能急匆匆回了围房,再去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