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旺了个汪儿
侍卫往前走了几步,声音降低些许:“今儿个,臣听说是作为敦乐郡主的侍从陪着。”
听到这个名字,秦桠思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尖锐的阴狠,与她清冷秀丽的五官格格不入,她捏着绣帕的手在暗处发力,仿若现在捏在手心里,就是陆琼九的头颅。
婢女若红适时搀扶过她,仰头,下巴点了点,凑近她的耳朵道:“公主,您看。”
那是一家客栈的二楼,屋子里空间很小,唯独两扇正对着的大窗户正朝着人群大大张开,一眼望过去,里面摆设尽现。
秦桠思顺着方向看去,透着大开的窗户,依稀可见二楼房间里一身杏粉色薄衫包裹的俏丽身影。
只能看到背影,却看不到样貌。
秦桠思正凝神望着,耐心等待这粉衣女子转身,视线一转,就看到临近窗户一闪而过的捧着茶壶的小丫鬟。
“若红,你看看,那是音容吗?”
若红点着脚尖,只看了一眼便就确定,“公主,奴婢看清楚了,就是音容。”
“要是音容在的话,她就一定在。”秦桠思冷笑了一声,“对面是什么地方?”
若红挪开几步,找到一个摆着胭脂水粉摊的老大娘打听一番,才获晓。
“公主,听说对面有一场说书先生的表演,郡主找的这个房间正好是极佳的观赏地点”若红嗤笑一声,“这种地方,郡主竟然都敢去,也还真是仗着宠爱无法无天了。”
若红重新托起秦桠思的手,看她手里已经皱的不成样子的帕子,悄声问道:“公主可要告诉殿下,郡主这般做实在有损皇家仪度。”
秦桠思鼻尖溢出一声轻哼,“皇兄哪里舍得处罚她,我们且等着看吧。”
她挑挑眉,手指轻扬,点在一旁还恭敬弯着腰的侍卫帽子上,“淮绍一是吧。”
“是是是”侍卫将帽檐压的低了低,只听得五公主继续发问:
“有什么来历?”
“是荣国公大房庶子。”
侍卫略微思索一番,又大着胆子,补充了一句:“上次在御书房,臣还见过郡主给淮绍一送药。”
“送药?”
侍卫叙述道:“那日臣巡逻归来,看到淮绍一提着宫灯替郡主探路,快到常乐宫的时候,就看见郡主给淮绍一塞了一瓶药。那药瓶在灯光下甚是好看,臣也就多看了两眼。”
若红紧跟着道:“奴婢记得那天郡主曾派人上咱们绮罗宫求过宫灯,咱们一口回绝来着。”
秦桠思点点头,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庶子啊,呵,庶子好啊,和什么异性郡主还挺配。”
秦桠思的笑意慢慢变得扭曲古怪起来,她背对着人群,愤恨咬上后槽牙,陆琼九,你惹得我兄母情谊失衡,让我堂堂五公主在你的风光恣意下散去所有光华。
我怎么能不恨,怎么能?!
她从袖口中慢慢抽出折叠完好的信纸,讥诮出声,还是母亲说得对,陆琼九一日在跟前晃悠,于自己,就是最大的损伤。
之前,她还指望于哥哥念一念兄妹之情,但今日看起来完全不是,父皇的偏爱已经让她愤愤不平,如今再搭上哥哥……她闭了闭眼,只觉得胸口一阵压着慌的疼。
她冷声道,“今日之事都给我拦在肚子里,谁都不可张扬出去。”
她不能贸然出手,要等着,等着给陆琼九一个重创。
与此同时,陆琼九却还在为淮绍一突然离开而闷闷不乐,她将半个身子都趴在桌子上,头枕在手臂上,用手指沾了桌面上的水渍,写写画画。
音容给她沏了一杯茶,悄然找了一个凳子坐下,拿起了团扇,习惯性的给扇风。
陆琼九抿着唇,百无聊赖的摆了摆手,示意她别扇了。
音容有些诧异,抬眼去看,却看到陆琼九正用手指头沾着水一笔一画写着“淮绍一”三个字,只是天气炎热,她“一”字刚刚写完,“淮”字就干了大半。
她不甘心,就又沾了水重新写“淮”字,周而复始,写了有一盏茶的时间。
音容看她这摸样,半询问半推测的开口:“刚刚奴婢不在,郡主和淮公子之间,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音容一边问着,一边悄悄去瞅陆琼九的神情,只见她写写画画的手瞬间停了下来,而后咂咂嘴,朝另一个方向转过脑袋。
好半晌,音容才听见她恹恹且惆怅的音调,“不……知道,就走了,什么也……没说。”
“淮公子不是不识礼的人啊,按理说不应该啊。”音容又将茶水往她手边推了推,“郡主,您先喝些水吧,这天气热了,小心中暑。”
陆琼九瞅了瞅那杯茶,看着上面那层氤氲热气慢慢消散,眨了眨眼,瞥见那散了满桌的瓜子,懒散地用手指捏了一颗扔了进去。
瞬间,瓜子沉底,激起杯底几片茶叶动荡。
陆琼九的心,也跟着沉底了……
她陡然坐直身子,看着桌子上遍布的瓜子,重重了敲了两下,“都是瓜子惹得祸。”
音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怪起瓜子了,不好吃的话,奴婢端下去就好了。淮公子兴许有急事,也未可知呢。”
“要没有这瓜子,我也不会邀请他尝尝。邀请他尝尝也就罢了,偏偏这瓜子还不好吃,那么咸。”
“这么咸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给他吃,不好意思给他吃,就上手……”陆琼九声音越说越低,越来越难以启齿。
她颓然撑着下巴,上一辈的淮绍一还求抱抱来着,怎么这辈子碰碰手心就炸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九妹第二次写绍一名字喽!
这随便撩撩,绍一就这样,这可不行啊。
第22章 九妹
陆琼九一整日都在想着要如何和淮绍一搭话,她掀开马车窗牖外悬挂的一层曼青色布帘,微微向后仰了身子,勉勉强强可以看到后方骑一匹黑色骏马的男人。
他腰间悬挂着配剑,依旧一身玄色劲装,神情肃穆,眉宇间还透着几分凝重,陆琼九小心翼翼的坐直身子,今天的淮绍一看着心情不大好。
她缩缩脖子,又看向同一架马车里这两尊大佛,无声的撇了撇嘴。
许是来时赶路太过辛苦,归程之初,太子特意命人就近寻找更为宽阔的马车。但到底是民间制品,足够大又足够精致,配得起皇家依仗的,也就找到一架。
太子看着也够大,就让他们三个人同乘了一驾马车。
但太子没想到,这三人,是生生的谁看谁都不顺眼啊。
这都行了半个时辰的路了,陆琼九都没敢抬起头望望她们。
她倒也不是怕事,就是怕万一争吵起来,叫外面的一圈侍卫听到,实在是怪丢人的。
况且,淮绍一离这架马车这么近……
秦邦媛用手肘碰了碰她,力气没有分寸,陆琼九吃痛地躲了躲。
“喏,喝吧,”她端着一小杯冷酒递到了陆琼九手边,“这还是你小婢女那日送过来的。”
陆琼九抱着胳膊愣了一下,瞬间露了个笑脸,顺从的接过,捏着酒杯的手指有些发软。
这时候喝酒,可是太不妥了。
“九妹儿啊,本公主也不是什么不讲理之人,你送这一壶好酒来,自是要礼尚往来的,等回了宫,要什么,你挑。”秦邦媛嗅了嗅酒香,仰头一杯饮尽。
陆琼九趁着她没注意,悄悄将那杯酒尽然倒在了帕子上,她刚一抬头,就对上了秦桠思投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她一双眼清离,带着的情绪很浅淡。陆琼九根本没放在心上,这冰清玉洁的五公主从来看不上她这些小伎俩的,完全不屑到懒得深究。
她眨眨眼,将空了的酒杯倒摆两下给秦邦媛看。示意自己已经喝完。
“九儿帕子不嫌黏腻吗?若是湿了,找婢女换一条就好,何必做不来硬撑,故意做作讨人喜欢。”
秦桠思突然开腔,还夹枪带棒,字字阴讽的,和她平时完全两幅样子。
像憋坏了的泉眼,陡然喷发,毫无章法。秦桠思说完,就后悔,暗暗责备自己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
但话已出口,哪有收回之理。
不光是陆琼九,就连秦邦媛也诧异起来。
“你这……不装了?”
十六长公主连喝了好几杯冷酒,喝的晕晕乎乎的,本就抓不住重点,嘴巴也越发口无遮拦了。
陆琼九将帕子悄悄塞到屁-股底下,就着十六长公主的话顺了过去,故意歪曲她误解的重点,“是啊,五公主今日怎地说话如此冲,是九儿哪里做的不对吗?”
她掐着嗓音,故意发嗲,造出一股子委屈劲。
秦邦媛也是个好糊弄的,借着酒劲,一巴掌拍上陆琼九的大腿,对着秦桠思大吼,“你说你,在姑母面前耍什么威风,自个儿不掂量掂量。”
陆琼九苦着一张脸,从她手下将自己的腿挪了挪。
看起来真的是喝醉了,这力气,也太大了。
她就着衣服揉着大腿上泛着火辣的疼痛,眼睛盯在襦裙花纹上,突然,眸光一闪,她瞬间抬起了头。
“姨母,”她还没有收敛住情绪,语气急切起来。
若能拿回布帛,也好替他留住这如此珍贵的亡母遗物。
她顿了顿,将心思稳了稳,才垂下眼,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九儿记得那日在仁寿宫,太子表哥送了些布帛过来,”她说说停停,观察着秦邦媛的神色。
见她还拿眼睛死命瞪着秦桠思,这才放心下来,继续善诱着:“唉,那日九儿也是被雨浇傻了,得了这么好的料子也不知道好好保护,等回到常乐宫一看,竟然湿了大半,也就用不了了。”
她说到最后,还轻轻抽泣两声。
“也不难怪五公主瞧不起我,我自己也瞧不起我自己呢。”
秦邦媛终于转过脑袋看向陆琼九,指了指她,又看了看秦桠思,“她还瞧不起你?”
“陆琼九,你休得胡说!”秦桠思指着陆琼九的鼻子呵斥。
陆琼九旋即将头扎的更低了,一副怯生生不敢说话的样子。
“哎呦,九妹儿,你平时威风竟给本公主耍了啊,你姨母我,你都敢骂,这区区五公主,你就怂了怂了?”
十六长公主扶额,酒隔从喉咙中窜出,她自言自语,“这和九妹儿打嘴仗,我老输。那秦桠思欺负九妹儿,也就是连带着我一起欺负了!”
“对,是这个理!”她喃喃自语,自己给自己兜圈子绕。
陆琼九看她绕也绕不清楚,索性狠了狠心,将话题扯了回来,“不知道姨母刚刚说的还礼还算数吗?算的话,九儿大胆求求您那一半布帛。”
秦邦媛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回宫后,你派人去我宫里取吧,还没缝制衣裳的话,你就都拿走,下次,你这嘴巴能不能在她面前争点气。”
陆琼九还来不及道谢,秦桠思就看出了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当即拆穿,带着怨气的话语破吼而出。
她隐在裙摆下的手发着颤,恨不得冲上去撕了陆琼九那副故作可怜的嘴脸。
“陆琼九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求几匹布?这般信口雌黄,就是昭华长公主教出来的好本事吧。”
一停提到母亲,陆琼九瞬间气急,“你再说一句试试,我母亲岂是你能肆意诽谤编排的!”
秦桠思本就对她心怀怨恨,见她发怒的面容,心里强行压制的火气猛然窜出,成燎原之势,她眼疾手快,从手旁取了茶壶,将壶盖取下,在陆琼九猝不及防之时,霎时泼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