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旺了个汪儿
淮绍一慢悠悠的转醒,一贯清亮的黑瞳此时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朦胧雾气,让他整个人显得人畜无害。
他抿着唇低了头,用自己的额头去碰陆琼九的额头,额头相接,鼻尖交碰,陆琼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怎……么了?”
一开口说话,唇瓣难免随着口型而动,这一动,就与淮绍一的唇碰上了,极其快速的碰了两下。
陆琼九不敢再动了,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搅得淮绍一心里泛痒。
淮绍一眼中的笑意扩大,捕捉她不停躲避的小眼神,她躲他追,乐此不疲,始终要将她牢牢锁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半晌,他才笑道:“嗯,不发热了。”
出了些汗,陆琼九风寒也好了些,双颊也红润起来。
淮绍一单手撑着身子坐起来,清浅的嗓音还残留着先前在她耳边低吟时的沙哑,“穿上外衣,一会儿齐盎要进来。”
陆琼九将被子拉到鼻子以上,只留一双明媚的眼,快速的点了点头。
眸子噙着水意,轻而易举的搅动他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情澜。
淮绍一错来视线,看着被子上花纹,无奈摇了摇头,要是再忍不住亲她,不知道还要不要做正事了。
音容带着端着饭菜的婢女们如鱼贯入,将一叠叠精致的饭食摆在桌上,皇帝身边的得脸太监捧着皇帝御赐的补品在外面等候,淮绍一交代了几句,直接让齐盎去招待。
音容伺候陆琼九穿上藕荷色的襦裙,陆琼九看着铜镜前的脸上带着病态的女人,叹息声一声接一声。
纵然五官再精致,生病的美人儿也总是少了些颜色。
淮绍一坐在离她不远处,看她偷偷摸摸用手指点了口脂,正欲往自己嘴唇上涂抹的时候,他哼了一声,成功引得陆琼九回头看他,沾了口脂的手指艳丽的过分,她茫然的瞧他,不知为何。
他清了清嗓子,由着伺候着的婢女帮他换药,低声道:“不许涂。”
陆琼九“欸”了一声,不满意道:“为何?涂了气色才会更好,我也能更好看一些。”
药物撒入伤口,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慢慢调整呼吸来缓过突然的疼痛,“你怎样都好看。”
涂了,最后可不是还得被他亲干净,完完全全的进了自己的口。
那口脂,上次尝过,味道甚怪。
陆琼九耳根子软,一向听惯了别人对她美貌的夸奖,本以为自己对于这些赞美词汇早已经免疫,但从淮绍一嘴里说出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得了夸奖,她心满意足,拿着湿帕子抹掉食指上的颜色。
施施然凑到淮绍一身边,接过了婢女手中的药,道了句:“我来。”
婢女朝她福了福身,退到边上。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陆琼九手托上他的脸,看着脸上已经结痂的伤口,握着药瓶的手指颤了颤,强笑道:“我记得,皇祖母宫中有一种西域进贡的玉肌膏,听说消疤效果奇好,赶明儿我就派人去要了来,你莫要担心。”
淮绍一抬眼看着面前女人眼里毫不掩饰的心疼,眸子里璀璨的水意泛开,恍若下一刻就要掉落,他沉吟片刻,“昨日我已经问了,我的九九不嫌弃,不介怀她夫君脸上的这一处要落疤的地方,我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唇角勾笑,抬手勾了勾她挺翘的鼻子,“再哭,嗓子要何时恢复啊。”
陆琼九吸了吸鼻子,算是忍住了。
“太后许你在此处住多久?”他们毕竟还未拜过天地,现在这样总是不合时宜的。
陆琼九蘸取了药粉,轻轻的洒在他脸上的伤口处。
“还未请示皇祖母,但也算是得了舅舅应许。”陆琼九垂着眸,有些心虚的别过眼。
若让淮绍一知晓她在轿子上对舅舅的那一套“生孩子”说辞,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她直直的看着手里的药瓶,神色很是不自然,“舅舅说了,婚后会尽量延缓你去西南的日期,此番你为了揪出奸臣也算有功,我小住两天来照顾你,总不能被人说了是非去。”
“事出有因,别人只会说我们琴瑟和鸣,敦乐郡主痴情一片。”她挺了挺胸,觉得自己说的甚有道理。
淮绍一收敛笑意,故作严肃道:“我可是记得先前九九说会一起前往西南呢。若是一起前往,是否延缓日期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当然是要和你一起去西南,”陆琼九白嫩的手指摩擦着光滑的瓷瓶瓶身,“我们可以举家迁到哪里才好呢。这京城奢靡得很,人也焦躁。我时常想念八岁前在丹契的日子。西南边地与丹契部落相隔不远,大概民风也是一样的吧。”
陆琼九露笑,弯腰将药瓶放好,欣然道:“绍一在丹契、西南两地长大,能培养出绍一这般的人物,定然是人杰地灵,钟灵毓秀吧。”
淮绍一垂在腿侧的手指动了动,抿紧了唇,“西南的确景好人好,但边境之地,战乱不断,为家于此,怕是不妥。”
陆琼九嫣然一笑,手臂揽住他的脖子,凑到他紧抿的唇角处亲了一口,“上辈子绍一都可以打的西南霍乱之首乌夷屁滚尿流的,这辈子定然可以斩草除根的。”
看似溜须拍马,实则却真心实意。
上辈子若不是表哥被迷了心窍,乌夷一族早就被斩杀在他最后一番的进攻中。
淮绍一微怔,黑瞳望进她的眼中,他窥得她满眼赤城,满眼真挚,满眼……期盼。
淮绍一在这样炽热的眼眸中,点了头,道了声:“好。”
“你若喜欢,我们便定居在哪里。西南之地,我想,你会喜欢的。”
陆琼九发哑的嗓子施施然撒起娇,竟然意外的显得更加软绵,她拖着腔调,扬着调子,小猫儿般嘤叫,“夫君果然会疼人呐!”
淮绍一被完全取悦到,刚刚还隐隐泛痛的伤口,痛感全然退散。再有效用的止痛药,都不敌心上人一句随意的撒娇来的有用。
两人面对面坐到桌上,看着一大桌子精心准备的色、香、味俱全的食物都兴致乏乏,生着病的两人都没什么好胃口。
音容捧了一大碗汤羹来,说是皇帝亲赐的药膳,除却药膳,皇帝还赏赐了众多药材以及金银财宝之类的对于功臣的份例赏赐。
陆琼九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她素白的小手亲自舀起一碗汤羹放到淮绍一跟前,女人手腕纤细,腕上上好的碧绿镯子将她的肌肤衬得细腻泛光。
淮绍一动了手,放到嘴里尝了一口,餍足的眯了眯眼。
口中的汤汁甚鲜,面前的人更是秀色可餐。
陆琼九面上却有些沉重,她特意屏蔽下人,就是有些话不可为外人获知。但他有些踌躇,不知要从何说起。
淮绍一用汤匙又舀了一勺,放到嘴里,细细品味,他不重口腹之欲,再次品尝,只是为了等陆琼九准备好如何向他询问。
她声音放的很低,“李威值已死,乌夷就不成大患了。谁能想到一个宦官上辈子竟然搅动了乾坤。”
她啧啧称奇,又自嘲讽刺出声,“整个大秦都葬送在他无休止的欲望中,竟然引得外族入关来斩断朝中势力,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真是该死。还好如今早早就掐断了他的苗头。”
陆琼九皱着眉头思索,“但是上辈子表哥并没有受这些波折啊,十分顺遂的登上了大位,到底是何处出了差池,使得表哥遭此祸端。”
淮绍一低头挑拣鱼肉,他骨节分明的手执着银箸细致的将一根根细小的鱼刺挑出,并不打断陆琼九的话。
“我听齐盎说,李威值私下勾结官员,我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简单。与前世相比,这辈子变化太多了。”
淮绍一在这时才抬了眼皮,他将这块挑出鱼刺的肉放到陆琼九面前的碗里,放了银箸,唇角带笑,道:“九九着实聪慧。这些变化定然不是平白无故的,有人从中作梗,也有人先一步得了天机,逆天改命。”
“昨日,我带着陛下去了雅居,又转道去了李值威的府邸,发现他府上药草颇多,在他屋内的床板之下有一间密室,密室里各种毒药,应有尽有。”
“其中,就有皇帝所中之毒。”
“我们重生而来,不代表别人不可。”
第69章 69.九妹
饭菜已悉数撤了下去,桌上只余两碗热腾腾的还冒着热气的黑色药汁,粘稠的草药味顺着透亮的白色瓷碗蔓延出来,味道冲鼻,搅得陆琼九连连皱眉。
淮绍一指腹搭上瓷碗,触手滚烫,他眸光渐渐变暗,“我翻看过那间暗室陈列的诸多药剂,有一味药,我请御医看过,可使人致幻,也可使人性情大变,变得暴躁易怒,虽药效极慢,但一旦中毒,无药可解。”
他顿了顿,垂眸看着黑色药汁,“上一辈子献祯帝性情大变,多半就是服用了此药。”
“我就说表哥怎么会在登基后,变了这么多,原来是药物作祟,”上一辈子的秦裕对陆琼九一向优渥,从始至终都未曾亏待,但等他继承大统后,却是不愿意再见这个表妹一眼,每每国宴相见,也是一副有气无力,一点小事就暴躁如雷的模样。
她看了只觉得兴致乏乏,更不会没眼力见儿的去招惹表哥,久而久之,愈加疏远。
淮绍一端起瓷碗,将药汁一仰而尽。
陆琼九见他喝尽,不示弱的也想要去喝自己面前这碗,舌尖刚刚触到,就如针扎般缩回。
也太苦了吧……
淮绍一拿来帕子擦了擦嘴角,装作没看到她的小动作,继而道:“我派人好生询问了一番他养在院子中的供他调遣的制毒圣手,这些人只说是李值威写了个方子叫他们配制,究竟是如何研制的,无一人知晓。”
“李值威三岁前就被送进宫中做了奴才,平日里接触的也是宫中的贵人,根本不会有机会习得如此高深的制毒之术。”
他眉眼一厉,“早前我只是怀疑,但等真的看到这种毒,便是完全肯定了之前的猜想。”
陆琼九等着舌尖的苦味消减,适时接下了他的话,“所以,因为他也带着前一世的记忆,才会在这辈子将这毒的方子完整的写下。得了天机,自然是得了便利。”
淮绍一轻叹一声,“正是如此,不过,也反倒是天机害死了他。上辈子他处处小心谨慎凡事耐心等待时机才有了后来的谋权夺位之时,这一辈子,反倒因为觉得自己知晓了未来,而变得胆大泼天,留下如此多的破绽。”
陆琼九托腮听着正入神,男人低沉悦耳的嗓音戛然而止,她不解凝神望他,只见他伸手点了点陆琼九面前的碗,道:“再不喝,等凉了会更苦。不若,我喂你?”
陆琼九哪里舍得让这位伤了一只胳膊的人单手喂他,立即回复道:“我喝,我马上喝,你别动。”
陆琼九捏着鼻子,学着他的样子,仰头饮尽。
苦的她手指都蜷缩起来,小脸儿皱巴在一起。
淮绍一却在这时欺身上前,揽过她的腰身,让她稳稳的坐在自己腿上,唇也紧紧贴了上去,舌尖尝到了苦意,他眉宇间带了笑,将这药里的苦带到自己嘴里。
半晌,他扶着她的肩膀,两人微微拉开距离。
看她含羞带怯,看她媚眼如丝,他看着美人儿汗津津的鼻尖,笑道:“现在可还苦?”
想起清晨她睡眼朦胧之际,他也是这样……冲淡了她嘴里的苦意,不由得,心跳漏跳了几分。
她主动惯了,突然成了被动的一方,总是有些微妙,微妙的喜不自禁。
“比蜜饯还要管用!”
她黑白分明的眸里倒影的都是他的影子,突然闪过促狭的笑意,不甘示弱的动手勾上她的脖子,“我们家小绍一自然是比蜜饯还要甜呢。”
淮绍一面色一僵,旋即慌乱错开视线,耳尖瞬间红起来,就连双颊也不自然的染上了一丝红,终是道了句:“油嘴滑舌!”
陆琼九不愿意了,“绍一不觉得,我们彼此彼此吗?”
淮绍一深看了她一眼,不再搭腔。
陆琼九痴痴的笑了两声,又将话题扯了回来,她对此事颇为好奇,趁这个机会当然是要问个清楚,“李威值的事不知道会迁出多少党羽,皇帝舅舅若是下决心查处,肃清朝廷,大秦基业也好稳固。”
淮绍一搂抱着她,受伤的左臂微微有了压迫力,但奈何怀里软香的小身子实在是太勾魂。
自古“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是他,也早早的一跟头栽了下去,愿为她死,愿为她亡。
手臂的小小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皇帝的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得门外一阵嘈杂,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很有穿透力的冲过门扉落在两人耳边。
“乖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