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语枝
他盯着地上那个捂着肚子看着万分可怜的女人,若不是今天亲耳听到她嘴里说出的一切,他怎么会相信,这样楚楚可怜的背后,竟是那样的毒蝎心肠呢?
苏木溪垂着头,额头不断冒着冷汗,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贺辽京和谢昭安居然也来了……贺龄音可真是绝!
她真的完完全全中计了……
原来贺龄音刚才步步为营,千方百计地套她的话,竟是为了彻彻底底毁掉她!
为什么!
为什么贺龄音占据着她想拥有的一切却还不知足,还要这样羞辱她……
贺龄音这个贱.人怎么还不去死!
苏木溪因为仇恨而眯起了眼睛,腹中更是绞痛了起来。
缓过这阵痛意,她咬着唇抬起头,眼眸里已浮起一层水雾:“辽京……夫君……我知道你对我已经彻底失望,但是、但是你救救我们的孩子吧!我腹中的孩子,真的是你的骨肉……”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起这话,贺辽京更是怒火中烧,不但面色铁青,连双拳都紧紧握了起来,似乎快要克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情绪了。
这贱妇怎么还有脸面说孩子是他的?!
“那我怎么知道呢,谁叫我那些天‘雨露均沾’呢。”
——这扎耳扎心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听错,一个字都不会忘记。
他贺家家风清正,他自己也不爱乱来,因此娶了苏木溪后,别说在外面找女人了,就是正经的妾室也没纳过。哪晓得他干干净净的,苏木溪却是个寡廉鲜耻的淫.娃.荡.妇!
况且,这次一起听了全程的不止他一个,他被戴了绿帽的事绝对瞒不住,以后他就是众人嘲笑的对象了……
更可笑的是,苏木溪作为他的妻子,身子给了一个野男人,心竟然一直在他的至交好友谢昭安的身上,而此刻,谢昭安也在场……以后让他如何面对谢昭安?
而最令他无法原谅的,其实不是苏木溪背着他红杏出墙之事,而是苏木溪居然三番两次背地里谋害他最疼爱的小妹贺龄音!仅是这一点,便是她腹中的孩子真是他的,他也不会留了。
贺辽京愤怒的表情逐渐冷静成一股令苏木溪害怕的恨意。
苏木溪还来不及再说点什么博取同情,便听得贺辽京冷冷道:“苏木溪,你还不明白吗?你这个荡.妇、毒妇的孩子,不管是谁的,都没有生下来的机会了。今日廷尉处也派人来了,谋害将军夫人这一罪名,你知道该有什么下场。”
“你、你竟完全不念夫妻情分……”苏木溪听出了他的决绝,身心俱冷。
贺辽京呵呵地讽笑起来:“夫妻情分……你对我可曾有过这种东西?”
苏木溪的心沉入了谷底。在她眼角余光里,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男人静静地伫在贺龄音身侧,一脸罪有应得的神色厌恶地睨着自己。在屋外那个与她多少次在寂静长夜里享受鱼.水.之.欢的男人,刚刚却毫不犹豫地将她扔向武铮。而眼前这个与她拜过天地敬过双亲相伴五年的男人,如今也对她没有一丝情分了……
她怎么会忽然落到这种地步?
“哈哈哈哈哈哈!”苏木溪张狂大笑起来,昂起头指着贺辽京的鼻子,“是了,我对你无情,你对我也从来无爱,谈什么夫妻情分呢!”
贺辽京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是,我没有爱过你,但我也从来没要求你爱我,我们彼此相敬如宾就行,可你连这点也没做到。”
世上哪有那么多情情.爱爱,他不相信,也懒得去找寻。于是遇上了门当户对的苏木溪,彼此家里也都满意,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定下了。
若是没有意外,两人也是可以一起走下去的。
只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苏木溪浑身一震,她知道贺辽京对她是不会有一丁点心软了。而她又差点害死贺龄音,武铮和谢昭安都不会放过她。今日之事证据确凿,她自家也护不住她了。如果被捉拿下山,那她就是一个死字。
如今,她还能找谁?
静了片刻,她忽然拖着还在流血的颓败身子,朝破开的窗子外爬去:“弘缘!你救救我!我怀的是你的孩子啊!这是你的孩子啊!你救救它!救救我……”
刚刚弘缘将她一扔,已经扔掉了她对弘缘的任何幻想。但是,她现在孤立无援,此刻只能祈求弘缘能顾念骨肉亲情,为了她腹中的孩子带她一起逃。
以弘缘能与武铮打这么久不落下风的情况来看,兴许能带着她逃下山……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朝屋后的弘缘艰难地爬去。
贺辽京与谢昭安没有上前制止她,只是静立在原地看着她绝望而无助的背影,神色都很复杂。
他们,包括苏木溪自己都知道,张承杭可不是什么顾念骨肉的好爹爹,他根本不可能分心救她的……
贺龄音数次脚尖微动,又被她默默地收了回来,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苏木溪的所作所为,落得这样的下场皆是罪有应得,只是可怜她腹中的孩子,无论是谁的,都投错了人家。
*
此时,正在与武铮激战的张承杭已经渐处下风,右臂被武铮划了一剑,鲜血直流,连连后退,忽地朝屋内奔来。
武铮握剑的手一紧,以雷霆万钧之势追在他身后。
眼看就要一剑毙命,张承杭已跑到了破窗处,他伸长了手在窗柩某处一按,屋内门窗处的平地上却忽然打开了一个地洞,张承杭跳过破窗,身体跳入了地洞。
武铮毫不犹豫地也追了下去。
这地洞离贺龄音只有几步之遥,她眼睁睁地瞧见武铮跳入了地洞,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心口狠狠一跳,不由自主地奔至地洞口。
这地洞竟然还有往下的阶梯,从洞口已经瞧不见武铮的身影了。
贺龄音脑子脑子一热,一时间完全来不及思考,便情不自禁地也奔了下去——
这是一条暗道,墙壁上挂着琉璃灯,照得暗道昏昏黄黄影影绰绰。
她跌跌撞撞跟下去后,终于瞧见了武铮的背影。
武铮耳聪目明,立刻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稍偏脑袋用余光一瞥,发现竟是贺龄音,脚步霎时一顿。
正想叫她回去,此时被追得狼狈逃窜的张承杭也发现了跟来的贺龄音,他也顿下脚步,忽然把住其中一盏琉璃灯,将它用力移开,从暗道石壁上出现的暗格抓出一把白色.粉末,趁着武铮分神之机,转身奋力扬向他们。
“屏气!”武铮反应极快,忙转身罩住贺龄音。
张承杭趁着这个机会,一剑刺向将后背暴露给他的武铮——
贺龄音是面向张承杭的,被武铮拢入怀中之时,她刚好便看到了张承杭的剑刃在琉璃灯的照映下划开的一道亮光……
“小心!”她来不及多想,转动着身体想替武铮挡下这一剑。
武铮早料到他旋身护住贺龄音时张承杭肯定会趁机偷袭,因此心里也是有所防备的,却没想到贺龄音竟会主动给他挡剑,一时便心绪大乱,都忘了回击张承杭,只能被动防御,快速地转过身体将贺龄音拉了过来,以保证她的安全。
饶是这样,贺龄音的手臂还是被剑尖划过,白色的衣裳很快晕出一团血渍来。
而张承杭则趁机往暗道深处跑去了。
武铮心下大乱,连忙手忙脚乱地给她简单地包扎伤口,怒气不断暴涨:“我一定会杀了他!”
贺龄音已经红着眼睛哭了起来:“你别管我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刚刚在张承杭的剑挥过来时,武铮还是迅速掉换了两人的位置,所以那一剑快而狠地划过了武铮的后背,而她只是因为抱着他的腰而受到了波及。
他伤得更重,一定很痛吧?
“你们没事吧?”恰此时,谢昭安带着增援的精兵下来了。
方才他见贺龄音奋不顾身地追下暗道,原也是想跟着追下来的,但是增援的精兵刚好赶了过来,便耽搁了一下。
此时他见张承杭已经不在,而武铮与贺龄音却停在原地,顿觉不妙:“你们……”
因贺龄音受伤,武铮原本只能先放弃追杀张承杭,将她带上去包扎,此时谢昭安正好来了,他便立刻道:“她受伤了,替我照顾好她!”
随即转身,准备继续追张承杭。
这一转身,贺龄音立刻便看到长长的一道血痕,从左肩头到腰部右侧……她连忙拉住武铮的衣角,眼泪大颗大颗地落:“算了吧,你先包扎伤口好不好?很疼吧?流了好多血……”
“我皮糙肉厚,一点事也没有!你别担心,别哭啊。”武铮回头,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心硬地拨下她的手。
——错过这次机会,再逮张承杭就难很多了。
正要放开她的手,却又狠狠地攥紧,像宣誓他的所有权一般,当着谢昭安的面,武铮朝贺龄音的额上温柔又霸道地亲了一口:“等我回来。”
*
武铮追着张承杭走入暗道深处,谢昭安连忙让这些精兵也跟上去,而后他的目光落回怔怔落泪的贺龄音身上,才看到她手臂正在流血,心里顿时一紧。
“阿音,我们赶紧上去,我给你好好包扎。”
贺龄音却失了魂似的,担忧地望着看不到头的暗道,似乎还想跟过去。
谢昭安叹气,劝慰道:“已经有了增援,你现在跟过去只会给他添乱。”
只会给他添乱……
贺龄音浑身一震。
是啊,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她总是给武铮添乱,总是让他保护自己,总是拖他的后腿……
她眼底慢慢灰败起来,静静地沉默,一动也不动。
谢昭安此时哪里知道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竟令她心绪大乱,这洞里灯光晦暗,他也看不清她的伤势,便急道:“手怎么样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他才伸出手去,贺龄音便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身子,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谢二哥,我没事。他已经给我包扎过了。”
谢昭安一怔,明了:“阿音,你在避我?”
第51章 释然(第二更)
贺龄音默而不语。
是,她对谢昭安的确有了一些避嫌的心思。
从前她未曾婚嫁,谢昭安是她大哥的好友,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安哥哥,她与谢昭安的相处也合乎礼节,没有任何越矩,所以她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她对谢昭安仍旧心怀坦荡,除了将他当成哥哥外没有任何别的心思,但是——
论迹不论心。
她心里如何坦荡,没有人能看到。现在她是武铮的妻子,自然要在行为上与别的男人适当避嫌,特别是在武铮已经为此吃过醋的情况下。
易地而处,她若是见到武铮与风驭甚是亲密,一口一个“风妹妹”,她也会不舒服的。
她兀自沉默地想着,谢昭安却忽笑了:“阿音,你不用担心武铮会误会我们,你看到他刚才将你托付给我的眼神吗。”他顿了一瞬,才道:“是完全的信任。他不是信任我,是信任你。”
贺龄音垂眼,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她当然知道武铮相信自己。和离之事后,她与武铮已经心灵相通,哪怕见到她与谢二哥抱在一起,武铮生气之后仍旧会听她解释,相信她的解释。
所以,她如何向谢二哥明说,哪怕武铮不会再误会,她依旧想要为了他而主动避嫌呢?
这话说出来,就有些拂谢昭安的面子了。
贺龄音叹气,索性直接转移话题:“谢二哥,上次武铮强行拷问你的事,我替他向你道歉。”